古松之下,和尚靜坐了一夜,直至晨曦微露,眾人陸續醒來。云瑯桓揉著額角走出,見他一夜未動,眉宇間不由帶上一絲自愧:“昨夜貪杯失態,擾了二弟清修,還望勿要見怪。”
和尚緩緩睜開眼,唇角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無妨。大哥的酒量,倒是一如既往。”
云瑯桓邀他至一旁茶桌坐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遲疑道:“昨夜……我依稀記得那花妖似乎……”
和尚立刻截斷他的話頭,語氣平穩無波——天知道那花妖昨夜一番話,險些讓他多年修行功虧一簣,只得靠徹夜打坐才勉強壓下心緒翻涌:“花妖昨夜飲多了,送回房后便安然睡下,并無他事。”
“我只是擔心她酒后無狀,叨擾了你。”云瑯桓解釋道。
“并未,”和尚下意識地接道,“她一向喝多了便很是安靜,不吵不鬧。”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一怔。
云瑯桓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不尋常的熟稔,不由訝然:“二弟……此前便認識她?”
和尚眸光微閃,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借以掩飾片刻的遲疑,方才含糊其辭道:“也算不上相識。不過是多年前一次下山降妖時,曾有過一面之緣罷了。”
“哦?”云瑯桓若有所思,“她前世……確是捉妖人出身。”
“嗯,”和尚將手中茶盞輕輕放下,抬眼看向云瑯桓,“大哥先前不是說,有些事想與我商議?”
云瑯桓立刻頷首,眉宇間凝著一絲難以化開的郁結:“近日修煉之時,總覺心神難寧,似是被一些……不相干的人與事擾了清凈。”
“哦?愿聞其詳。”
“此前…我曾誤傷一人,心中愧疚,只想盡力彌補,卻反遭其百般厭棄疏遠。”云瑯桓語氣低沉,帶著幾分不解與無奈,“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和尚心如明鏡——自己這位兄長,怕是再度陷入了情劫而不自知。或許當一個人能將這困惑訴之于口時,心中早已有了模糊的答案,旁人多言,也不過是助其堅定選擇罷了。
他沉吟片刻,緩聲道:“大哥,世間因果,早已天定。若此刻茫然不知該如何行止,不如但盡己力,恪守本心,其余……便交由天命,靜待花開果成之時。”
云瑯桓聞言,默然良久,目光望向遠處縹緲的云海,最終只是淡淡點頭:“二弟所言…甚是。”
話題便就此輕輕揭過,仿佛從未提起。庭中只余茶香裊裊,與一片心照不宣的寂靜。
不一會兒,欒萍端著清茶與幾樣精致茶點裊裊而來,輕聲細語道:“兩位師尊,請用早茶。”
三人方才用過茶點,天君便又駕臨碧海青天閣。兄弟三人這般安然對坐、閑話家常的光景,實屬難得,閣中侍從皆悄然退避,無人敢上前打擾這片刻的寧靜。
與此同時,花妖無名自宿醉中醒來,第一個念頭便是要立刻離開九天。她心中惴惴,唯恐再多停留一刻,便會按捺不住去試探、去追問那和尚——他是否真的將她忘得一干二凈?而那般糾纏,無異于逼迫自己承認,她便是越青,且那被強行封印的記憶正洶涌歸來。更深處,她仍是本能地抗拒著與神族再有任何瓜葛。
花神藍無印卻面露難色,溫言勸道:“此刻三位殿下正在敘話,此時前去辭行,未免打擾。不如……稍晚些再走?”他言辭閃爍,實則也暗自擔憂云瑯桓昨日醉酒后的身體狀況,畢竟,那始終是他的授業恩師。
花妖無可奈何,只得悻悻然坐下,望著窗外云海發呆。忽然間,她想起了那只曾在人間相遇、古靈精怪的小狐貍,想起她曾眨著眼睛說:“若日后來了九天,就到南天門,報上我的名號,守將自會通傳,你就能找到我啦!”
她眼睛一亮,倏地起身便想去找那唯一算得上故友的小狐貍排解煩悶。
花神卻急忙拉住她的衣袖,憂心道:“你這般冒冒失失地去尋她,萬一她正有事,豈不唐突?不如……我先替你傳個訊,問問她何時得空,再約個穩妥的時間相見,可好?”
花妖雖心急,卻也覺得此言有理,只得按下性子,點頭應允了。
花神離去后,花妖無名在房中百無聊賴,便也沒個正形地溜達出門,想在附近隨意逛逛。才走出不遠,她便敏銳地察覺到身后似有一道目光如影隨形。她驀地轉身,朝著空無一人的回廊盡頭輕喝一聲:“是誰?”
那隱匿之人見行蹤暴露,便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現出身形,緩步走到花妖面前。花妖定睛望去,只見來者雖作女子裝扮,一身勁爽利落,眉宇間卻自帶一股不輸男子的英挺之氣。她天庭飽滿,面若冠玉,周身靈氣充沛,光華內斂,若在凡間,必是極具帝王之相的非凡人物。
“仙子……認識我?”花妖疑惑地問道。
那女子朗聲一笑,性格頗為豪爽:“方才遠遠見你,只覺得眼熟得很,仿佛故人,卻一時想不起名諱,故而未敢貿然上前打擾,唐突之處,還望見諒。”
花妖心下思忖,估摸著又是一位前塵故人,只是不知具體是哪一位。她斂衽一禮,客氣道:“小妖無名,不知仙子如何稱呼?”
“無名?”女子微微偏頭,似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大抵是無果,便灑脫一笑,“我是戰神座下弟子,玉沅。今日既是有緣相逢,不如交個朋友?日后你若得空,可來尋我喝酒談天。”
花妖見她性情爽利,也報以溫和一笑:“原來是玉沅仙子,失敬。來日方長,必有再會之時。”
玉沅甚是熱情,當即提議:“這九重天廣闊得很,我帶你四處走走看看如何?”兩人剛并肩行了幾步,便聽得身后傳來欒云焦急的呼喚聲:“無名!無名……!”
無名與玉沅同時轉過身,見是欒云匆匆尋來。無名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欒云卻并未立刻回答,目光先被無名身旁氣度不凡的玉沅所吸引,謹慎問道:“這位是……?”
無名連忙為二人引見:“這位是戰神高徒,玉沅仙子。這位是大殿下座下弟子,欒云。”
“見過仙子。”
“見過仙者。”
兩人相互見禮后,無名才再次追問欒云:“究竟何事尋我?”
欒云這才答道:“碧海青天閣來了位客人指名要見你,花神正陪著,特讓我來尋你回去。”
無名聞言,略帶歉意地看向玉沅:“實在對不住,看來今日無法與仙子同游了。”
玉沅灑脫一笑:“無妨,正事要緊。改日再敘。”
無名點頭,又對欒云道:“那便有勞你,代我送玉沅仙子一程,我先回去看看。”
花妖離去后,回廊下便只剩欒云與玉沅二人。方才在無名面前尚顯從容的欒云,此刻被單獨留下面對這位英氣逼人又笑靨明媚的仙子,竟莫名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眼神飄忽,不敢直視對方,腦海里飛快地思索著應對之策,甚至開始回想師父云瑯桓平日是如何與師妹欒萍自然相處的。
玉沅見他半晌不語,只是僵立著,便主動開口,聲音清朗:“仙者若還有要事在身,不必特意相送,我自己回去便是。”
“不!不忙!”欒云立刻否認,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隨即意識到失態,耳根微微發熱,連忙補充道,“仙子直接喚我欒云就好,不必如此客氣。”
玉沅見他這般緊張局促的模樣,與先前所見大殿下的清冷威嚴截然不同,不禁覺得有趣,唇角彎起:“欒云,你師父大殿下平常都教導你們些什么?”
欒云雖不明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還是老老實實地一五一十回答:“師父教導我們修行術法,精研音律,還有……還有一些奇門遁甲、陣法推演之學。”
“咯咯咯……”玉沅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眼波流轉,帶著幾分戲謔,“是不是唯獨沒教過你們……該如何與女孩子相處?”
欒云聞言,竟真的認真思考起來,隨后一本正經地搖頭確認:“確實不曾。師父從未教過這些。”
他這副耿直又毫無自覺的模樣,徹底逗樂了玉沅,讓她笑得幾乎直不起腰:“那你今日回去,可得好好向你師父請教請教這門學問了!”
欒云面露驚訝,甚至帶了幾分困惑:“這……師父他會教這個嗎?”
“那你不得先問問才知道?”玉沅笑夠了,沖他揮揮手,轉身離去,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再會啦,欒云!”
欒云站在原地,望著她灑脫離去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獨自喃喃道:“……哦。”這才帶著滿腦子的疑惑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懵懂,轉身往回走。
松園之內,云霞輕攏,茶香裊裊,眾人圍坐,言笑晏晏,一派祥和景象。欒云悄然回到師父云瑯桓身后,低聲稟道:“師父,我回來了。”
云瑯桓并未多言,只微一頷首,目光卻趁勢掠過園中,遠遠望見天后正與花妖無名站在一株蒼勁的古松下交談,神色似乎頗為愉悅。原是花神出門欲尋天后商議事宜,恰逢天后正想來尋花妖說話,便讓欒云前去尋找。此刻,兩人正相談甚歡。
園中其余諸仙亦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天南海北,閑話漫談,千萬年的時光與思緒在此刻悠然交匯,這般難得的相聚,確顯珍貴。
花妖不知說到了什么趣處,引得天后掩口,隨即兩人一同“哈哈哈哈”地開懷笑了起來,笑聲清越,打破了松間的寧靜。天君被這笑聲吸引,含笑招手邀她們過來:“何事如此開心?也過來說與我們聽聽,一同樂樂。”
天后便拉著無名的手欣然走近,笑著對天君道:“是無名在給我講人間聽來的趣聞軼事呢。”
“哦?是何趣事?”天君頗感興趣地問道。
無名眼含笑意,先望了一眼天后,才道:“說的是一個為官不正的縣令,強娶民女,結果被一只修煉成精的大白鵝施法,變成了一只呱呱叫的癩蛤蟆。”
天后接著話頭,繪聲繪色地往下說:“那縣令變成蛤蟆后,日夜在家中叫喚不休,家人不堪其擾,只好請來捉妖人。那捉妖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查明根源,最終將縣令恢復了真身。經此一遭,那縣令幡然醒悟,從此洗心革面,一心為民,倒成了個備受愛戴的清官。”
云瑯桓聞言,微微頷首:“歷經磨難,終得善果,也算是個好結局。”
然而,無名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淡去,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了幾分:“官的結局是好了,可那位被強娶的女子,不堪受辱,早已自盡身亡。她怨念太深,不愿入輪回,最終……成了游蕩人間、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園中一時靜默。和尚雙手合十,低誦一聲佛號,眉宇間流露出悲憫:“阿彌陀佛。萬般因果,自有其定數。生前際遇,身后歸宿,冥冥之中,或許早已注定。”
無名聞言,只是靜靜看向那說出“因果天定”的和尚,不再言語,眼底卻似有萬千情緒流轉,最終歸于一片沉寂。
花神藍無印在一旁暗自思忖,覺得此刻氣氛融洽,正是提出婚事的大好時機。想著在場諸位尊神礙于情面,即便心中有所顧慮,也應會留有幾分余地,不至于當場駁斥。
然而,他尚未找到機會開口,一旁的羽王云鳳盈卻搶先一步起身,對著天君與大殿下恭敬一禮,聲音清朗卻難掩急切:
“天君,大殿下,今日盛會,本不該掃諸位雅興。但小神與欒萍的婚事已拖延許久,實不愿再讓她苦等下去。不知能否懇請天君與大殿下,為我二人賜下一個婚期?”
此言一出,花神心中頓時懊惱不已,恨不得立刻將這搶了他風頭的羽王拎出去“切磋”一番——他竟被搶先了!
云瑯桓聞言,倒是微微頷首,面色平和:“此事我近日亦在斟酌。的確不宜再拖延下去。”
天君與天后相視一笑,顯然樂見其成。天君朗聲道:“允了。回去朕便頒下旨意,你二人盡快準備成婚事宜便是。”
“穩定一方神族,亦是穩固九天根基,婚禮不可過于從簡。”云瑯桓補充道,意思再明確不過——需得風光大辦。
羽王云鳳盈喜出望外,毫不掩飾滿腔激動,當即又向在座諸位尊長行了大禮:“云鳳盈叩謝天君!叩謝大殿下!叩謝天后娘娘!”
天君含笑揮手:“且先回去好生準備吧。”
云鳳盈立刻起身告退,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尋到了正在偏殿與幾位仙子說話的欒萍。他眼中光彩熠熠,也顧不得旁人在場,上前一把便將欒萍抱起來轉了個圈!
欒萍驚得低呼一聲,臉頰緋紅:“快放我下來!像什么樣子!”
云鳳盈這才將她輕輕放下,卻仍緊握著她的雙手,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萍兒!天君、大殿下他們答應了!答應讓我們盡快成婚了!還讓我立刻回去準備!我們……我們終于可以日日相伴,再也不分開了!”
欒萍先是一怔,隨即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嘴角忍不住上揚,卻又礙于女兒家的矜持,不好放聲大笑,只低聲道:“那……那我需要準備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操心,”云鳳盈目光灼灼,滿是愛憐與承諾,“你只需安安穩穩地,準備好做我最美的新娘就好。等著我,風風光光地來迎娶你!”
欒萍望著他激動而認真的模樣,眼眶突然一熱。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自當年在青城山初遇,那個帶著幾分不羈笑容的少年闖入她的生命,她便再也未能走出他的人生。他曾是那般無憂無慮,卻也經歷了剝皮抽筋、生死一線的磨難,最終……他沒有辜負她的一片癡心守望。
“你……你怎么哭了?”云鳳盈見她落淚,頓時有些慌亂無措,“你……你不愿意嗎?”
欒萍用力搖頭,淚水卻落得更兇,她猛地投入他的懷抱,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哽咽卻滿是幸福:“不……我只是……只是覺得太幸福了……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欒云見妹妹如此,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兩人相擁著,耳鬢廝磨,低聲訴說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與愛語,久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花神眉宇間那抹難以掩飾的失落,其實早已被在場諸位尊神看在眼中。只是此刻氛圍正好,無人愿意點破,徒增尷尬。天君心中自是明了,花神藍無印傾心的那位,絕非尋常小花妖那般簡單,然而天君并未深思——花神他本人,是否早已知曉那“無名”皮囊之下,真正的魂魄究竟是誰。
而那靜坐一旁的和尚,面上雖古井無波,仿佛已將那驚心動魄的前塵盡數拋卻。他確實忘了——忘了九重天上最初那份刻骨銘心的癡纏與愛戀。可他偏偏記得,記得人間煙火中那次短暫如露水般的相逢。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那一次相遇,卻讓他足足在佛前懺悔跪求了千年光陰,才得以重歸修行之路。縱是靈山凈土,梵音繚繞,也未能讓他真正的心如止水,四大皆空。恰如他自已所言,并非真正看破,只是渴望忘卻,故而強作忘卻之態。
反觀云瑯桓,此刻倒像是三人之中最為超脫輕松的一個。無人知曉,他曾悄然步入花妖紛亂的夢境深處,在她毫無察覺的心魂之中,種下了一道隱秘的靈符。或許在旁人看來,花妖不過是容色傾國,艷壓三界,但誰也參不透,她究竟身具何種魔力,竟能引得這九天之上最尊貴的幾位存在,前赴后繼,為她癡狂,為她執迷,乃至步步深陷,難以自拔。
聚會終究在一片看似和樂的氛圍中散去。花神藍無印最終未曾再次開口,懇求天君允準他迎娶花妖。并非放棄,而是他心中已然改變了主意——他不再打算以這“花神”的尊貴身份去求娶她了。這身份的桎梏、天規的森嚴,反而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他想要的,或許是一場剝離了神格仙位、更為純粹的結合。
世間眾生,誰人能無執念?花妖無名早在千萬年的浮沉中,便將這人性乃至神性深處最頑固的底色看得透徹分明。她深知,那看似美好的執著,往往蘊含著最為可怕的力量,能將一個生靈步步逼向絕境,甚至不惜焚毀自身與她人。
而她,從來都不是那等軟弱無力、只會等待命運或他人執念裹挾的女子。她不會束手就縛,淪為任何執念的犧牲品或附庸。風霜雨雪,愛恨情仇,她皆一一走過,淬煉出的是一顆不甘被任何力量輕易束縛的心。
自九重天離開后,花妖無名便執意不肯隨花神返回花界。她奮力想要掙脫被花神緊緊握住的手腕,語氣堅決:“我不想跟你回去。”
花神藍無印卻絲毫不肯放松,目光沉靜卻異常堅定:“你不愿回花界亦可。但你去往何處,我便追隨到何處。”
花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為何非要如此?”
“因我立誓要娶你為妻。”花神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絕不會放下你獨自一人。”
花妖幾乎是在哀求了:“花神,你我之間真的并不相配。求你……放過我,好嗎?就當是放過我。哪怕讓我出家去做個尼姑呢?我本就是一株野生的花,那規整繁復的百花宮,從來就不是我的歸處。”
花神的回答卻沒有半分動搖:“我絕不會離開你身邊。”
情急之下,花妖手腕一翻,一柄寒光熠熠的長劍驟然顯現于手中,劍尖直指花神:“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出手無情了!”
她自然并非真心想要傷他,不過是想借此逼退他的糾纏。然而,花神法力遠在她之上,只見他指尖微動,一道柔韌卻無法抗拒的靈力便瞬間纏繞而上,輕而易舉地卸去了她手中的長劍,并將她制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花妖掙扎著,卻徒勞無功。
“你若肯乖乖留在我身邊,”花神凝視著她,語氣放緩,卻依舊不容拒絕,“我便許你想要的自由。縱使游戲人間,暢游天地,我亦愿舍去這神位,始終相伴。但你若執意要離我而去……”
他未盡之言中的決心已清晰無比。
花妖深知力量懸殊,再抗爭也是徒勞,終是泄了氣,不再掙扎,認命般低聲道:“……我跟你回去便是。”
于是,她只得跟著他,一路無言地返回了那片她始終覺得束縛著自己的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