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請隨我來?！?

徐峰轉身朝著后山走去。

程咬金跟在他身后，直覺告訴他這個小和尚跟以往的高僧有些不同，只是仔細觀察，又沒有發現什么與眾不同之處。

這讓他眼神里的好奇更加濃郁。

走過落滿黃葉的山道，沿著蜿蜒溪流走到山頂。

徐峰停下腳步，笑了笑：“就是這里了?！?

這里有什么？

程咬金茫然四顧，沒有發現什么奇特之處，然后就聽到徐峰指著竹林山下大片空曠的山林說道：“老將軍請看?！?

此時正是黃昏，夕陽的余暉將山林染上一層淡薄的紅霞。

遠處炊煙裊裊，視線所及，風景如畫，江山更是如畫。

程咬金皺了皺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含義。

作為一個征戰沙場半生的武將，素來對這種故弄玄虛的做法看不上眼，漸漸有些不耐煩了。

徐峰連忙問道：“依老將軍的沙場經驗，這里地勢廣闊，前依河流，背靠山脈，最適合做什么？”

程咬金眼睛泛起光澤，不過很快又黯然。

“當然是安營立寨，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可防止偷襲，前依河流則能保證水源充足，至于背靠大山，則可以避免腹背受敵。”

“這是兵法上基本的策論，只是現在天下太平，不說長安，就算是邊關都少有大規模的戰事，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

徐峰依舊笑容平淡：“老將軍真的看不明白？”

程咬金皺著眉梢再度看向山林，漸漸有了些似懂非懂。

“小師傅是要告訴老夫，鳥盡弓藏，世間太平，這是天下人的幸運，更是武夫的宿命，老夫不應該執著于征戰沙場，應該放下心中的執念，好好安度晚年？”

徐峰撓撓頭，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啊！

難道暗示得還不明顯，讓他誤會了？

程咬金沒有看出徐峰的錯愕，依舊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輕嘆了聲：“道理老夫當然都懂，只是戎馬半身，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其實相比起來，老夫更羨慕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至少他們此生沒有虛度?！?

理解得越來越偏了，要是平時，徐峰肯定會順坡下驢，說聲施主好悟性，然后糊弄過去。

可今天他還有另外的目的。

見程咬金越來越低落，徐峰打斷道：“非也。”

程咬金錯愕抬起頭。

“老將軍請看?！毙旆逯钢髠劝肷降目盏?，然后笑道：“這里占地面積最大，要是興建一處校場如何？”

雖然不懂眼前的小和尚為什么說這個，但程咬金眼神重新煥發神采。

徐峰手指在半空中畫圓，圈出好大一片山林區域，繼續說道：“劃半片竹林山，投放各種野獸猛禽，將其當做狩獵場！”

“右側空地則可以作為休閑區域，興建書舍，酒肆，等等。。?！?

“校場里能排兵列陣，老將軍可以邀請老友，各自招募士卒進行日常操練，也可以雙方演練，依照地形，捉對廝殺或者列陣對壘?！?

“僅僅為了打發時間，就興師動眾，這會不會太夸張了？”聽到徐峰的介紹，程咬金仿佛已經能看到昔日這里的浩瀚場景，這讓他心癢難耐，可理智告訴他有些不現實。

且不說初期的建設費用，僅是日后的維護，都是一筆天文數字，沒有任何盈利性質的校場，只怕連盧國公府都承擔不起。

徐峰搖了搖頭：“老將軍錯了?！?

程咬金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他。

徐峰往后倒退兩步，拱手重重一拜：“興建校場，這不是為了老將軍你，也不是為了長安城里的某位達官貴人，而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整個大唐?！?

“當今天下雖然太平，但邊關外依舊有異族虎視眈眈，內部還有無生教這種邪教興風作浪，現在雖憑借著幾位將軍的威名震懾天下，可百年之后怎么辦？”

“到時候異族扣關，無生教點燃民怨，新一代將領，若是經驗不足，稍有失誤，都將是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所以，小僧懇請老將軍，為天下蒼生做一件事?！?

徐峰再度指向空地，沉聲道：“這里是校場，也可以當做書院，老將軍雖然不能上戰場，但可以在軍中挑選資質上佳的士卒，將他們帶到校場進行指導，將沙場經驗傳授于他們，然后進行演練，從對抗中發掘失誤之處，以避免真正上戰場出現判斷錯誤?！?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即使不能提刀縱馬殺敵，老將軍依舊可以在這里發光發熱?！?

程咬金已經如遭雷擊，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還可以這樣做，內心已經蟄伏多年的情緒在慢慢躁動。

此前看程策的書信時，只是好奇問心寺的小和尚究竟有多神，能讓他那固執的孫兒如此折服，今日聽此一言，心中翻起驚濤駭浪，對徐峰僅有的一點懷疑，都沒有了。

真是，當世高僧啊。

而且不同于名寺里沽名釣譽的高僧，這才是真正的超然脫俗，心懷天下啊。

不過事關重大，他一時間不敢做決定。

徐峰笑著說道：“這只是我的一個小小不成熟的看法，將軍要是覺得為難就算了?！?

“不為難，不為難，能為后世建功，即使是盧國公府傾家蕩產都值得?！?

程咬金連連擺手，由于興奮，臉上泛起酒醉后的紅潮：“等老夫回去跟幾位老伙計商量下，這件事我覺得可行?！?

俯瞰竹林山，山風拂面，程咬金恍然有種重回沙場的激動，一切還沒有開始，但他卻已經能預見往日的景象。

今日登山，本只是來見一見問心寺的小和尚究竟有沒有程策書信里那么神。

卻不料，多年的郁結都給解開了。

平日里郁悶煩躁都蕩然無存，心情更是激動得難以平靜。

所以，即便是夜幕降臨，最近無生教越來越猖狂，他也沒有在問心寺留宿一夜明天再回長安的打算，而是迫不及待準備將這件事徹底落實。

徐峰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么？

當然不是，這只是附加價值，他還沒有這么高的覺悟，提議興建校場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他手里有竹林山的百年私有權。

要建校場？

可以，給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