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杜羅之所以被人稱作“智圣”，源于他有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的能力。要做到這一點，除了要求其擁有超人般的智慧外，還得掌握準確無誤且及時的信息，盡管身處千里之外，都要對當地的情況了如指掌。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一幫優秀的情報人員在各處為其收集信息甚至配合行動，在后世，我們一般將這類人統稱為“特務”、“間諜”，其中部分勢力強大的甚至能影響或改變國家的命運和發展，錦衣衛和克格勃就是最經典的例子。

而在維杜羅手上，這群人的名字叫密探。

整理史料后，我們會得出這樣一個很可能正確結論——維杜羅也許是人類史上最早懂得情報重要性的人，屬于是情報學的鼻祖了。日后的那兩位大神或多或少地受他老人家啟發建立一套屬于自己的情報系統，在之后的贍部洲這塊土地上大綻光芒。

堅戰他們是了解有密探這么些人，畢竟身為王子，多少都略知一二，但也僅限于知道他們是來自社會各階層，什么人都有，再深入的就無法了解了。

偕天白天聽到了乞丐那番熟悉的話，也聽懂了“暗示”，自然明白維杜羅是要來解救他們了。

密探：“少主們啊，你們如今的狀況十分糟糕，接下來要更加地小心，卑職會聯同城里的同事們保護大家并安全護送各位出城?！?

而接下來的一句，則猶如晴天霹靂，劈落在堅戰他們心頭上。

“當務之急，是為你們解毒。”

毒？

堅戰一臉難受，他難以接受自己和兄弟們都中毒這個事實，但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為何身體一天比一天糟。

堅戰：“要是中毒，我們兄弟幾人怕早已喪命，為何還能活著？”

密探：“少主，在馬圖拉草原往西北的荒漠，有一種致命的毒瓜，渾身發綠，它半掩于沙漠之中，對于在沙漠中口渴的人十分誘惑，但此瓜其毒無比，皮膚稍微一碰便奇癢無比，重則潰爛生膿，若吃其肉則當場暴斃，但若吮其根部汁液甘甜又可口，既解渴又提神，因而常年穿梭沙漠的商人視其為救命良方。但此汁液實則上是一種慢性毒藥，長時間內僅服少量于身體并無大礙，但若長時間服用毒素日積月累，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介時縱使是雙馬童降世，怕也是無力回天?！?

“豈有此理！”堅戰平日謙遜有禮，性格十分溫和，但得知如此情況也是忍無可忍，大發雷霆！

“少主請勿過分動怒，否則毒氣攻心，加速惡化?！泵芴降膭裾f讓堅戰漸漸冷靜下來，他深呼吸幾口，慢慢地使自己的身體平緩下來，但這并不代表他心中的怒火也隨身體而逐漸平息。

“是誰給我們下毒？”阿周那眼神冰冷，目光深邃地望著密探問道，那眼神實在是冷酷無比，如同尖刺般直穿敵人的心臟，這讓密探無所適從，背后甚至還流出冷汗。

“卑職有命，恕難透露！”

“說！”

阿周那這聲“說”盡管聲音不大，但卻充滿獅吼之勢，密探的雙耳頓感不適，甚至覺得眩暈，意志稍有不定，恐怕跪地服從。

“當務之急，是先為少主們解毒，事不宜遲，讓卑職為您們治療！”這個密探也算是個人物，承受住阿周那的威壓，趕緊轉移話題。

阿周那還想繼續發作，但被偕天阻撓，他贊成密探的“建議”，先接受治療而后再作打算。

“你再繼續逼問也沒用，他已受命不能透露，但事已至此，答案還不明顯嘛？”偕天饒有意味地向阿周那說道。

至那天后，堅戰他們一伙人乖巧了許多，不再找布羅旃麻煩，很安心地吉祥宮呆著，偶爾郊游狩獵，不過獵物少之又少，畢竟身體不行，拉弓都沒力，布羅旃幾次前來探望，看著咳嗽不止、臉色蒼白的兄弟幾人，“心痛不已”，親自為他們端湯拿藥。

“布羅旃大人，我們恐怕時日無多，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過去多有得罪，請您原諒，我們兄弟想在與父親團聚前回象城看一眼，勞煩城主您代勞請示，若成，雖死無憾！務必感謝您的大恩大德！”堅戰抱著弱軀勉強向布羅旃行禮，而布羅旃則誠惶啟恐，一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攙扶起堅戰。

“下屬定當如實稟報！請求國王完成少主們的心愿！”說著說著布羅旃的眼角竟然滴出眼淚，這可讓堅戰他們內心感到一陣惡心，雖說心思如此，但該做的戲還得做，布羅旃與五兄弟分別擁抱告別，痛哭流涕，如生離死別一般。

半年后，象城還沒有回應，堅戰他們還沒死。

堅戰苦悶怎么還沒有動靜，布羅旃也納悶為什么還沒有動靜，再這么維持下去，就真的維持不下去了。

來到多象城一年有余，堅戰他們一行人雖然說不上幸福美滿，但克克兢兢肯定是有的，眼看天之驕子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只剩下一口氣（這口氣好久還沒斷），昔日的自信和高傲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虛弱和疲乏，據宮里的仆人反饋，如今的般度之子們是舉手無力，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布羅旃聽到這個消息后感嘆不已，雖說是“敵人”，但畢竟是偶像之子，看見他的后代如今落得這副模樣，實在于心不忍，只好咬咬牙再次寫信匯報給他的主子。

“好！”象城的王宮里，某人看完了布羅旃的報告后，意氣風發，當即回復對方繼續嚴加看管，無論如何，也絕不允許他們返回象城。

結局已定，就看堅戰他們出手。

持國二十三年，月圓中秋之夜，這夜的吉祥宮異常熱鬧，堅戰離開象城一年有余，望著圓月有感而發，決定舉辦晚宴，慶祝這家人團聚的好日子，此次宴請不僅邀請多象各界名流，還有部分堅戰的低種姓朋友，堅戰宅心仁厚，時常在尋常巷陌間體恤民情，施舍群眾，因而被人稱作“堅戰王”，同時也收獲了一大批低種姓的朋友。

因此宴會就比較尷尬，殿堂的一旁盡是多象的名流，錦帽貂裘，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盡顯奢華；而另一邊則是衣衫襤褸、臟亂不堪，有更甚者頭發蓬松，蒼蠅圍著轉，十里飄“香”，這般情況下，觀者食欲全無。

“少主叫的都是些什么人。。?！泵飨@邊議論紛紛，不明白堅戰他們什么意圖，與那樣的人同席豈不是自降身份，這是在侮辱咱們??！

作為名流之首的布羅旃自然察覺到同伴們的心思，他自身也略有不爽，看著主席臺中間的般度兄弟以及貢蒂饒有興致地看著平民們為他們精心準備的表演，不斷鼓掌喝彩。

平民席那邊可絲毫不在意對面如何看待，由于日常過的都是苦日子，面對美酒佳肴，絲毫不客氣，眾人大快朵頤，痛飲千杯，其鋪張與浪費連平日里享慣宴席的貴族們都深感心疼。

“哼！”一位肥頭胖耳的貴族忍不住拍桌子，氣沖沖要離開，同伴連忙勸阻他注意禮儀，然而他卻懟道：“與低種姓同席，豈不是自降身份！再說你看那邊，喝酒如喝水，棄肉丟滿地，尤其是我今天送來的那兩埕美酒，可是我珍藏多年，平日也只是在祭拜時才小酌半勺，本以為獻給少主，如今竟被對面一家子給糟蹋了，還大半埕直接灑地，尤其是那個潑婦，喝酒比男人還野蠻！兒子更是一個比一個出色！真是母子一幅德行。。?！辟F族本想再繼續吐槽下去，但當他察覺到布羅旃那犀利的眼神打落在他身上時，嘴巴很自覺就閉上，但心中的那口氣實在難咽，悻悻地離開。

宴會就此不歡而散。

隨著名流席那邊不斷有人離去，最終造成了局面“一邊倒”，平民席那邊是載歌載舞，好不痛快；而名流席這邊僅剩寥寥數人，聊勝于無。

“少主，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有要事繁忙，我就先行離去了。”布羅旃看見自己這邊幾乎人去席空，自覺沒有意思，便準備起身走人。

“城主啊！何必如此匆匆，今夜月圓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瓤?。。?！蹦樕n白且無力的堅戰話還沒說完就止不住地在咳嗽，母親貢蒂在一旁不停地照顧，其他兄弟幾人似乎習以為常，沒有過分理會，不過看他們的氣息，恐怕離奄奄一息沒差幾天。

“城主啊！我自知自己身體狀況，怕在多象城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你是我在這里難得的好友，陪我多聊幾句吧?！泵鎸詰鹫鎿吹恼埱螅剂_旃真的沒有方法推搪，也唯有挨在堅戰座位邊上促膝長談，二人那晚聊了很多，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堅戰講述他小時候的經歷，父親般度的氣，在象城的經歷，也說了不少難敵的壞話；布羅旃也說了自己在多象城的發家史，說得也是激情澎湃，聊著聊著，布羅旃喝了不少酒，意氣風發，堅戰還親自為他擊筑（奏樂器），雖然殿堂已經被低種姓的朋友所占據，且十分吵鬧，但無礙于多象城最尊貴的二人之間的友好交流。

虎父無犬子，不愧為般度王之長子，真有魅力！無論布羅旃是否真心與堅戰交談，但我想他的內心是認同對方，只可惜各為其主。

明天就將這事匯報給象城，美言幾句，希望上面能夠大發慈悲，讓這幾位英雄之后在生命彌留之際達成心愿，不用客死異鄉吧！

布羅旃是這么地想，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布羅旃大人！”堅戰叫上了他的名字，這是親密之人才有的稱呼?！拔嶙灾獣r日無多，兄弟和母親身體也怕難撐下去，死后怕是無法魂歸故里，屆時異葬他鄉，還請大人您善待我們，能讓我們到時走得風光些?！眻詰鸬恼Z氣哪里還有一絲王者的傲氣，全是卑微和哀求，布羅旃忍不住落淚——這次是真落淚。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布羅旃血肉之軀，哪怕是再鐵石心腸，又怎能不被此情此景所感動，面對“后事托付”，他一面安慰堅戰眾人，一面也承諾會盡力辦到。

假若堅戰他們當時再成熟些，這件事的結局也許會完美得多，可惜歷史沒有如果，多年以后，堅戰重回多象城游訪，也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我們兄弟五人想留一份遺書，煩請布羅旃大人您能為我們兄弟做個公證和代為保管，待我們兄弟落土歸塵，再由大人您公諸于世！”堅戰帶領眾兄弟向布羅旃拱手答謝，這讓布羅旃有些不知所措。

“少主們啊，這怕有不妥。。?！辈剂_旃緊皺眉頭，為難地答道。

“我知布羅旃大人您的憂慮，持國王曾賜予我一份空白的手諭，里面有他的蓋章，因此在手諭上填寫內容便能視作國王的命令，本打算為我們兄弟救命防身而用，但怕是再也用不上，吾打算轉贈于布羅旃大人您，這樣你便無后顧之憂，還請大人您為我們一家人完成心愿吧?！?

“好吧。。?！辈剂_旃聽到堅戰要將國王的空白手諭送給自己，內心興奮不已，但職業演員不愧為職業演員，心里即使再翻江倒海，外表依然是波瀾不驚，布羅旃只好神色憂傷之余帶著些許無奈勉強答應。

“大人請隨我來房間吧?！贝藭r殿堂已經被低種姓所占據，非常吵鬧且不適合議事，再說寫遺書的地方必須得安靜且秘密，眾目睽睽之下辦這件事是肯定不行了，一切是如此的合理，再加上堅戰是何等的真誠，在巨大利益（空白手諭）的誘惑之下，布這只老狐貍罕見地放松警惕，隨著般度之子們走進了房間。

布羅旃不可能想到，他再也走不出這房間了。

當夜，多象城火光沖天，城市內所有的居民都被這突發意外所驚喜，出門察看。

“吉祥宮著火了！吉祥宮著火了！”消息一瞬間在城里傳開，許多人不約而同地前來救火，但由于吉祥宮的特殊結構，火勢過旺，還波及了周圍幾條街巷，即使調用了近半座城的人力物力才勉強于清晨撲滅大火，吉祥宮被大火付之一炬，最后通過清理，最終找出了布羅旃和般度之子一家六口的遺骸，許多居民們在得知消息后，一時接受不了，哭暈倒地者不計其數。消息傳到象城，持國痛哭流涕，宣布全城為般度之子的死默哀三天，多象城和象城分別組織大型追悼會，為這群孩子們舉行國葬。

葬禮上，持國王親自走到般度兒子們的靈牌前獻上圣水，毗濕摩、德羅納等親屬也緊隨其后，除了維杜羅表現出淡淡的憂傷外，那些日常與堅戰他們交好的人們都滿懷悲痛之情，號哭不已。難敵坐在主席位上，看著大家都為自己死對頭的死傷心難過，心中五味雜陳，如果時間能重來，自己是否會真的再置他們于死地？看著堅戰的畫像，他沒有想象中的那種除之而后快的爽感，反而充滿悲傷，也許是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或是出于內心的愧疚，難敵走到代表難敵的靈牌前，像其他人那樣鄭重地行禮祭拜——這是出于對對手的尊重。

結束了。

難敵閉上雙眼，朝難敵的靈牌跪下想道。

事情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