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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毛文龍不支援寧遠的客觀原因

  • 我真不是袁崇煥
  • 繡腸織月
  • 4103字
  • 2022-07-18 19:48:46

隔天袁崇煥就去問祖大壽,“復宇,你昨日跟徐敷奏聊的是什么戲啊?”

祖大壽先是一怔,爾后相當坦蕩地笑道,“能是什么戲啊?總歸是《裙衩婿》罷。”

此時二人站在寧遠城一處城門的門口,路面稀爛如泥,川流不息的百姓攜老扶幼地從他二人面前走過。

上萬只腳踏在泥濘的黑雪上,發出“咕嚓”、“咕嚓”的踩踏聲,以及木頭轆轤車吱嘎吱嘎的搖晃聲。

這是“堅壁清野”的一部分,焚盡城外民居,攜守具入城,加強城防,排除隱患。

本來像這種基礎工作,袁崇煥和祖大壽是不必親臨現場的。

但是袁崇煥剛剛穿越過來,想親眼看一看戰火中的明末普通老百姓,祖大壽自然再不能單單在官衙里頭坐鎮。

畢竟在天啟六年,明廷“以文制武”的國策依舊是生效的。

祖大壽這時還不能算是個軍閥,歷史上他的軍閥化是從袁崇煥下獄那一刻開始的。

這會兒祖大壽對大明的官場哲學還是服從的,他的上司非要來城門口挨凍,他就不能在官衙里取暖。

袁崇煥這時仔細觀察祖大壽的神情,竟然沒有發現一絲尷尬,他疑心這是祖大壽在故意討好自己,就好比現代西方的一些政客為了選票高調支持性少數群體,于是他接著問道,“《裙衩婿》是講什么的?”

祖大壽笑笑,“講的是一個男皇后嘛,據說那南朝有一個美男子叫韓子高,侯景之亂后,他與時任吳興太守的陳文帝相遇,彼此暗生情愫,接著陳文帝登基,因其美貌而令其改服女裝,立為男后……大概是這么一個故事,袁臬臺要有興趣,回頭我請一個戲班子來把這出戲給演一遍。”

袁崇煥大為震驚,連忙擺手道,“不得了,不得了,這可是有辱斯文,再說了,太祖皇帝不是早就禁止軍中唱戲了嗎?”

祖大壽又笑,“算不得有辱斯文罷,這《裙衩婿》是王驥德寫的本子,我記得他是王守仁的侄子罷,所謂‘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這出戲也算是格物致知的一大成嘛。”

袁崇煥這下總算見識到了明末的風氣有多開放。

這事要放在現代,就大概等于著名的學者教授親自創作鼓勵男人和男人結婚的耽美文學,然后官員們不但沒有反感禁止,反而還出資請劇組拍攝成電影巡回播放。

難怪那個徐敷奏能那么理直氣壯,原來明末就是這么一個對性少數群體格外寬容的環境。

袁崇煥心想,好了,這記苦了,如果整體環境都厭惡男同,他還能用一個需要避嫌的借口讓徐敷奏知趣離開。

沒想到現在連這樣的借口都沒有了。

袁崇煥嘆了口氣,扯開話題道,“算了,不講這個了,咳,復宇,我再問你個問題啊,你覺得……讓毛文龍來支援寧遠的可能性有多大?”

祖大壽想也不想,立時便吐出一個字道,“零。”

袁崇煥心想,沒想到關寧軍這伙人對毛文龍的評價倒挺一致,“為何?”

祖大壽笑道,“這還用問?看一看邸報上陛下對毛文龍的批示不就知道了嗎?”

袁崇煥道,“知道,知道,不就是他又一次請求陛下寬釋王化貞嗎?”

祖大壽道,“對啊,那毛文龍這個態度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以陛下平遼的決心而言,是絕對不可能寬釋王化貞的,王化貞可是丟了廣寧啊!”

“陛下若是赦免了王化貞,有了這樣一個先例,往后這遼東的城池再淪陷,陛下要再將那守城不力之人下獄論罪,則必定會有人議論陛下處事不公,偏袒愛臣。”

“陛下怎么會容許自己在朝野間落下這么一個話柄呢?所以陛下是肯定不會赦免王化貞的,毛文龍也知道陛下是不會赦免王化貞的。”

“他這樣一再請求,一是用東江鎮給王化貞吊命,二則是拿王化貞當他不聽話的借口,用一個陛下根本不可能答應的條件跟陛下討價還價,無論陛下允不允,他都不吃虧么。”

袁崇煥道,“陛下當然不可能寬恕王化貞,同樣是丟了廣寧,熊廷弼被傳首九邊了,王化貞如何能被免死?但我就納了悶了,難道陛下一日不赦王化貞,他毛文龍就一日不跟后金打仗?”

“這跟陛下慪氣也該分個場合、有個時限罷?我就不信了,他就不怕他這少爺脾氣鬧過了頭?咱們要真開城投降、把寧錦防線拱手送給奴酋了,我袁崇煥是死到臨頭,他毛文龍難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嗎?”

“倘或寧遠城丟了,他就不怕陛下治他一個‘遷延不進’的罪名?他就不怕我袁崇煥臨死前咬他一口,讓陛下把他從東江鎮撤回來?他以為他這樣跟陛下討價還價下去,他就能一直吃不了虧了?遼西走廊要是真丟了,他吃虧的日子可在后頭呢!”

“那反過來說,如果他這次能發兵策應,聽了陛下的訓斥之后作出誠心悔過的姿態,那陛下或許一時高興,就……沒那么想殺王化貞了,王化貞托他的福,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

“所以我就覺得啊,即使是單單從營救王化貞這個角度來講,毛文龍沒有不配合的動機,他要想救王化貞,最好的辦法就是積極抗金,努力拿回廣寧失地。”

“廣寧如果能回到我大明手中,那么或許還可以作為為王化貞贖罪的一個有效理由,這不比時不時地就用東江鎮跟陛下鬧一回脾氣要好得多了?”

祖大壽道,“你也說了是‘或許’嘛,拿回了廣寧,陛下‘或許’會放王化貞,也‘或許’不會放王化貞,這要看陛下心情。”

袁崇煥道,“你這話說的,如果毛文龍能同咱們把廣寧從韃子手里搶回來,陛下的心情能不好嗎?”

祖大壽道,“即使陛下的心情因為廣寧的回歸而變好了,那也不會放王化貞。”

袁崇煥道,“為何?”

祖大壽道,“很簡單啊,因為在陛下看來,廣寧本就是大明領土,毛文龍身為大明將領,為陛下奪回失地是應盡之責,加官封爵,那是陛下的獎賞,隨時都可以收回。”

“但如果一個將領要用在戰場上獲得的功勞去替一個已下獄之人贖罪,那這就是‘交換’,而不是‘獎賞’了,那陛下又怎么能容忍毛文龍用大明領土作為籌碼來‘交換’自己手中的治獄論罪之權?”

“倘或此例一開,那武將豈不是個個能目無王法,一旦被治罪就用軍功來贖?如此下去,陛下如何還能治理天下?因此即使毛文龍收回了廣寧,陛下也還是不會寬恕王化貞。”

“王化貞罪無可恕,這毛文龍肯定是知道的,那么這樣一來,對毛文龍而言,最佳的選擇就不是與咱們合作盡快收回廣寧,而是努力擴大東江鎮,讓東江鎮變成陛下眼中無可或缺的敵后戰場。”

“他毛文龍如果能一直在遼海諸島上當個土皇帝,陛下恐他投敵,反而一時不會下手殺王化貞,王化貞在獄中拖個幾年,找閹黨托托關系,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

袁崇煥不得不承認,祖大壽的分析是正確的。

假設是他坐到了皇帝這個位置上,他也會跟天啟皇帝做一樣的選擇。

即使面對有功之臣,皇帝的態度也必須是“賞賜”,而不是“交換”,這在封建社會的價值觀里,就是所謂的“人主氣度”。

袁崇煥想了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道,“那這正面戰場他不發兵救援也就算了,他在遼南敵后,就不能發揮一下牽制作用?”

祖大壽道,“我覺得這對他來說也夠嗆。”

袁崇煥道,“這又是為什么?這敵后打游擊,不是他的拿手好戲嗎?”

祖大壽道,“現在這寒冬臘月的,以東江鎮的地理位置而言,毛文龍不敢發兵襲擊敵后……噯,現在我手邊沒地圖……”

袁崇煥剛剛比對了一個晚上的邸報和塘報,聞言便自信滿滿地道,“沒事兒,你說罷,遼東形勢圖都在我腦子里,看也看熟了。”

祖大壽點了下頭,指著腳下的冰雪道,“毛文龍能在敵后能進行襲擾,無非是因為女真人善騎射而不善水戰,因而毛文龍能以遼海諸島為根基,用水師搭載軍隊沿著遼南海岸線對后金屢次發起進攻,后金八旗之中,無有一旗是水師,所以女真人才對毛文龍的進攻毫無反擊之力。”

“而近年氣候奇冷,遼東又處于我大明極北之境,一入冬就滴水成冰,連渤海都凍成了厚實的冰面,那鴨綠江自然亦是冰水一合,敵騎可渡。”

“那這樣一來,后金與東江鎮的攻守之勢便逆轉了,女真人極善冰上作戰,據說奴酋統一女真各部后,就將女真人傳統的獸骨制冰鞋改進成了冰刀,只要將其捆綁在雙腳上,便能于冰上如飛般行走。”

“因此一旦河海凍結成了冰面,后金就能對毛文龍的皮島根據地長驅直入,故而毛文龍一到冬天就避兵于須彌島,鐵山戍兵則列柵以守,采取收縮防守之勢,如此一來,這所謂的遼南敵后自然無法牽制后金對遼西正面戰場的進攻。”

皮島是鴨綠江口以東的一個島嶼,地理位置居于遼東半島、朝鮮半島、膠東半島之間,四面皆水,環島皆山,地勢陸峻,惟西邊一隅可通舟楫,是易守難攻的天然軍事要塞。

根據后世滿清和朝鮮兩方面的史料記載,皮島距鐵山府南水路三十里,遠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抵滿清界,從距離上來講,如果冰面足夠堅實,八旗確實能勢如破竹,極大地發揮女真人在冰上作戰的主場優勢。

因此袁崇煥能辨別得出,祖大壽說得都是實話,并沒有刻意地去貶低毛文龍。

當然這件事還真不能全怪毛文龍,主要是明末小冰河期改變了氣候,間接對遼東戰場產生了影響。

袁崇煥有點兒苦惱,大自然造成的氣候原因,還真不是一個穿越者能輕易改變的。

祖大壽覷著袁崇煥的臉色,不禁問道,“袁臬臺,我不明白了,這毛文龍不來支援是他的問題,他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光靠咱們能解決得了的,為什么就這一仗,你要格外關注毛文龍那邊的反應呢?”

袁崇煥無奈地笑笑,他總不能告訴祖大壽他知道毛文龍其人在歷史上是他這具身體的死穴,“協同作戰才是抗金良策嘛。”

“我記得天啟元年的時候,熊廷弼曾向陛下提出過‘三方布置’之策,在廣寧用騎兵、步兵與金兵對壘于河上,牽制住其主力,爾后再用登萊出發的水師和留駐朝鮮的援軍直奔敵人的后方,并策動遼民起義,動搖后金統治區內漢人的民心。”

“倘或奴酋主力回撤,則我軍便可從正面戰場乘勝追擊,如果不撤,那其老巢被破,后勤供應切斷,也是必敗無疑,這種策略在現在看來,無疑是最實際的,我在想啊,如果我能對毛文龍再更友善一些,說不定他就愿意配合咱們了,熊廷弼生前的夙愿說不定就能實現了。”

祖大壽道,“噯,元素,我發現你這人就是太講規矩,真的,少責怪自己,多往他人身上找原因,別人不行就是別人不行,不用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毛文龍不配合是毛文龍的問題嘛,為什么你總要覺得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還不夠呢?戰場上兩方配合不起來,絕不能單單就歸類為是哪一方的過錯。”

“如果一旦友軍不利,我軍就開始反省是不是因為自己沒處理好人際關系的話,那廣寧之戰,孫得功投敵的時候,我就該自殺了,你今日還見不到我這個人站在這里呢。”

袁崇煥笑笑,心想,不帶任何朝代濾鏡得看,祖大壽的這種心態還挺豁達,難怪他能在降清之后一直活到順治十三年,人家這種心態就是能長壽的心態。

祖大壽又道,“再者說,就算你有心想與毛文龍交好,他也未必能領你這份情。”

袁崇煥道,“這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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