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宋池下意識的驚呼出聲，第一反應就是這丫頭估計又在給自己下什么套想要捉弄他。

他可不會相信以夏語幼的本事，從靈江大橋上跳下來會摔死。

這根本就不科學。

好吧，雖然夏語幼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科學，但是如果有人告訴你，一個千年厲鬼從大橋上跳下來摔死了，這是什么魔幻的劇情？

自以為看破夏語幼套路的宋池張口就想要譏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夏語幼正抬起頭看著他，淺淺笑著。

今天的夏語幼和往常不太一樣。

安靜，柔弱，惹人憐惜。

她雙手懷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微微抬起頭沖著自己笑著。

這還是宋池第一次在夏語幼的臉上看到這種笑容。

平淡，脆弱，讓人看著心疼。

他干脆撩起褲腿，坐在夏語幼的身邊，將腳伸進了湍急的江流中。

“嘶！”

宋池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伸出腳來，發現腳腕處已經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劃傷了，正滋滋的冒著血。

“傻子，你在做什么？”

夏語幼看著宋池懊惱的捂著自己的腳踝吹著氣，嘲笑了一聲。

“吹吹氣啊！”宋池白了夏語幼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小時候受傷了，媽媽都會在傷口上吹吹氣，傷口就不會疼了，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夏語幼面色一滯，宋池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這丫頭在水里泡了一千多年，又沒了生前的記憶，自己說這話不是在對方傷口上撒鹽嗎？

他本以為夏語幼會暴怒而起，沒想到夏語幼卻是將頭埋進了雙腿間，悶悶的說道：

“不知道。”

宋池無聲地看著蜷縮成一團地夏語幼，少女地身子本就瘦小，此刻縮成了一團，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憐。

他看著湍急的江水發了會呆，才輕輕開口：

“為什么想要自殺？”

夏語幼詫異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宋池：“這么離譜的話你也會相信？我可是河神，怎么可能會死。”

宋池淡淡的點了點頭，好像認同了夏語幼的話，他轉過頭與少女對視，輕聲道：

“可你說的是想，不是嗎？”

“……”

少女地眼神中閃過幾許慌亂，仿佛是被看透了心事，下意識的扭過頭避開了宋池的目光。

她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

“嗯，想……想過很多次了。”

“所以雖然你知道自己不會死，但是知道我是為了救你，心里大受感動，才把我救了回來。”

“才！才沒有感動！”

看著仍在嘴硬的少女，宋池笑了笑，也不說話。

他現在似乎能感受到夏語幼的想法。

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靈江之中存在了上千年，確實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和折磨。

如果換做是自己，能堅持住嗎？

宋池搖了搖頭，恐怕自己會瘋吧。

看著蜷縮成一團地少女，就像是把自己織成了一個繭，千百年來的寒冷與孤獨都被這小小的身子包裹在了里面。

“那……現在呢？”

宋池輕輕開口，好像怕驚擾到了身邊這只受傷的小獸。

夏語幼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語氣有些無奈：“我怎么想也不重要呀，我又死不了。”

宋池眉毛深深皺起，看著夏語幼說道：

“所以之前在天金寺的時候，你才要做那種傻事？”

少女地身子輕輕顫了顫，也不說話。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宋池頓了頓，見少女有在聽他講話，才繼續問道：“你為什么一直那么執著于河神的身份？”

無論是在天金寺的時候，還是剛才讓自己陪她玩河神的扮演游戲，包括平時的日常生活相處當中，宋池可以很強烈的感受到，夏語幼對河神這個身份抱著一種莫名的執念。

然而事實上宋池知道夏語幼根本不是什么河神。

他也知道，夏語幼自己也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河神。

甚至好多次，夏語幼自己都說漏了嘴。

但是她卻總是刻意的要強調這些事情，就仿佛是在自我催眠一樣。

聽到宋池的話，夏語幼有些惱怒的揮了揮小拳頭。

“我本來就是河神！”

“……”

沉默了一會，夏語幼伸出小手放進了靈江中，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在靈江里的時候，我碰到過很多稀奇古怪的鬼魂，我感覺我和它們是一樣的，但是好像又是不一樣的……”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老烏龜嗎？”

她抬起頭看著宋池，眼神之中閃著期望的神色。

宋池點了點頭：“記得，老烏龜活了無數歲月，博學多識，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夏語幼贊同的點了點頭，語氣之中難得的有些開心：“不錯嘛小宋，看來我和你說的話你都有好好聽進去。”

看著有些開心的少女，宋池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他知道夏語幼在開心什么。

越是孤單的人，就越是在意別人有沒有在好好傾聽。

即便是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對夏語幼來說，都是極為難得的肯定和認可。

“我就去問老烏龜，但是老烏龜不肯告訴我。”

夏語幼的聲音又變得悠遠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明明就在身邊，聲音卻像是飄出去了很遠又飄了回來。

“我就一直問，老烏龜就一直不肯說，后來他總算才說了。”

宋池笑了笑：“你怎么做到的？”

夏語幼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一臉驕傲：“我揍了他一頓！”

“……”

沒有察覺到宋池的臉色，夏語幼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老烏龜也沒有和我明說，但是他和我講了一個河神的故事。他說每一片大江大河之中，都存在著一個特殊的靈魂，這個靈魂法力高強，無所不能，最為重要的是，這個靈魂心地善良純潔，保佑著那一方的水土。”

“你覺得老烏龜說的那個靈魂是你？”宋池試探道。

“不然呢！”夏語幼瞪了一眼宋池，反問道。

“……是……吧……”

夏語幼輕輕哼了一聲，看著黑壓壓的天空，語氣激動。

“可惜老烏龜死了，不然我一定要問問他，為什么那天金寺的菩薩要對本河神出手！”

宋池訕笑了兩聲：“可能是菩薩看走眼了。”

夏語幼點了點頭，又沉默了起來。

眼看著月亮都快要爬到了頭頂，宋池正打算讓夏語幼回家，就看見少女輕飄飄的站了起來。

她低下頭，看著宋池，月光的余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為她披上了一層細膩柔和的薄紗。

“小宋啊。”

夏語幼的語氣有些低落。

“你說，我到底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