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

他們之前的打算是讓云穆青繼續監視程家動靜，所以在他追回來后，青庭羽就化出分身把他重新送了回去。

“你在程家最后拿了什么？”赫玉問。

青庭羽指尖輕叩桌面上的茶壺，“在里面。”

幾人不解，面面相覷，最后由泠音揭開壺蓋。

壺蓋打開剎那，他們感到汗毛一根根立起，雞皮疙瘩一點點凸起，屋內氣溫降至零點，像是有什么東西正順著后背爬上肩頭，角落有無數雙眼睛陰惻惻盯著他們。

再看壺口，一道青煙升騰而起，裊裊娜娜，幻化成一癡呆女子形象。

赫玉一眼便認出是白日繡花樓拋繡球的程小姐。

“她和女鬼是同一人？”他問出心中疑惑。

其他兩人看向青庭羽。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青庭羽說：“程紫然早已死去，陽魂沒了，只剩陰魂。”

修仙人體內正常情況下有兩道魂魄，陽魂負責記憶和調動靈力，陰魂負責保證身體持續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活著的氣息。

只有陰魂意味著程紫然失去了記憶，根據云穆青提供的線索，白日她還記得事情，所以陽魂離體只能是午后至傍晚這段時間。

“沒有記憶咱們要她作甚，十二個時辰內不送回陰魂，程紫然就徹底活不過來了，云師兄有危險。”

宮無名重新將壺蓋蓋上，捧起來就要往外走。

“放下！”青庭羽冷冷開口，“我說了，程紫然已是死人，她能活著，無非是有人用封魂禁術，將她的雙魂禁錮體內。

而今陽魂離體，只能是施術者帶她陽魂離開，陰魂還在，那人還不想讓程紫然徹底死。有了陰魂，才好談條件。”

他望了眼墻角水漏，“還有十一個時辰。”

如此，他們知道了他的打算，誰也沒阻攔，各自尋個角落盤膝打坐。

嘀嗒嘀嗒……

水漏不緊不慢響著，這一等，便是從半夜，等到下一個半夜。

十二個時辰的限制馬上到了。

宮無名睜開眼，先看向對面靜如雕塑的青庭羽和南泠音，潛意識不去打擾他們，然后給赫玉傳音。

“赫玉師兄，對方會不會不來了？程大小姐已經死了吧。”

赫玉本已躁動焦急的心被他提醒，更沒有心情修煉。

桌面上，三重防護罩隔絕的紫砂茶壺端正地擺著，他們輪流守護，始終沒有特殊動靜。

且若是強行帶走紫砂壺，必會觸動外層三層防護，他們都會預先得到提醒。

難道對方真的不在意程紫然死活了？

那人又究竟想對程紫然做什么？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和青庭羽等人溝通時，耳廓一動，客棧之外似乎來了許多人。

雜亂輕微的腳步聲，若不是刻意留心，不會發現。

對面，沉浸式打坐中的泠音陡然睜開眼，呼吸微微急促，殺招蓄勢待發。

“叩叩。”

兩聲敲門響，門外影影綽綽，聚集了不少人。

但他們呼吸極輕，腳步極穩，一看便知是練家子，隨便拎出一人都能將他們中，除了師兄外的任何一人絞殺。

她不禁看向師兄，真的要和這些人談判？

“閣下既有膽量擄走我們程家嫡小姐的陰魂，不敢出來見一面？”

外面人話音剛落，房門“砰”的一聲打開，烈風洶涌，吹得屋內燭火歪斜，影子拉長，紗幔亂舞。

吹得他們青絲拂動，袍裾翻飛，意識清醒。

泠音側頭看過去，門外為首一人是個老頭，滿是花白須發，褶皺橫生，手中拎著一根材質不明的龍頭拐杖，撞擊地面發出清脆悅耳的金屬響聲。

“來者何人？”她問。

“程無淚。”老者回答。

“所為何事？”

“紫然的陰魂。”

“因何得知？”

“與你無關。”

嘿，糟老頭子，陰魂在我們手上，你說與我無關，意思是我沒有資格參與此事？

泠音左手掌朝上，五指收緊，封閉空間中傳來一道若有似無的痛苦尖叫聲。

老者眸光陡然銳利，快速瞥了眼桌上的紫砂壺，喝道：“奪壺！奪命！”

其身后帶來的人蜂蛹闖入，但還未近方桌三米，便被無形屏障擋了回去。

宮無名和赫玉對視后看向對面，他們竟不知這是何時布置的。

外面的老者用龍頭拐杖試了試，“化神。”

他笑了笑，“呵呵，小姑娘，你背后之人是誰？”

“老伯伯，這問題該我問您才對。”泠音站起身，擋住煉化她精血的青庭羽，“我們無意冒犯您，只希望您能對我們告知實情，程紫然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活過來的。至于她借用何種手段復活，只要不做壞事，我們不會管。”

老者嘿嘿一笑，“小姑娘，你自視甚高，可有想過狡兔三窟？”

話音未落，屋頂倏然破開，瓦片稀里嘩啦灑落一地，房梁斷裂，露出一個直徑一米的大窟窿，正好可以看見月亮。

然，老者高興不過三秒，接連跳進來的三人人間蒸發般消失于半空。

宮無名挺胸抬頭，驕傲道：“老頭兒，怎么樣？爺爺布置的陣法專克你們這種偷奸耍滑之人。生氣不？想揍我不？你進來！”

老者氣的胡須顫抖，骨瘦如柴的手緊緊抓著拐杖柄端，恨不能生啖人肉。

“你們，欺人太甚！”

他一甩袖袍，“來人，放火！”

泠音嘖嘖兩聲，“真抱歉，屋外有我的御水陣，除非你能降下九天玄火，否則別想把我們燒死。難道你不想要程紫然的陰魂了？十二時辰快到了，你們卻才來，所謂的親情也不過如此嘛。”

“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插手！”

老者要再次下令放火放雷時，一縷幽幽紫光透過屏障，飛入老者眉心。

“老祖宗！”

頓時，老者雙目無神，形同癡呆，身體無任何反應，保持站姿。

“你們，你們對老祖宗做了什么？”

“老祖宗，您醒醒，我們這就帶您回去。”

赫玉道：“回去等于是你們親手殺了他，再者，程紫然的陰魂真的不想要了？”

扶著老者的其中一人說：“你們別囂張，我們手里也有人質，你們要是不想讓他死，就放了我們老祖宗和大小姐的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