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行，二連又是忽進忽退，或追或匿。

眨眼間便過了花開月、鳥叫月，到了燒火山月，韓二錘還沒回來。

五月晚風適宜，秦湛躺在竹篾房屋頂，望著星月出神。

有小雨墜落，滴滴點點的淋撒在他臉上。

秦湛返回屋內，從枕頭下摸出一物。

這是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十三公分長短，兩面開刃，手柄處刻了一朵蓮花。

秦湛輕撫著匕首，嘆了一口氣后將它收入了野豬皮鞘中。

閉上雙眼，天地靜謐，只稀疏雨點聲入夢。

突然！

有驚呼聲從很遠的地方淡淡的傳來。

“洪~~”

“山洪！~~”

“跑！！！”

秦湛驚坐而起，抖動耳廓細聽。

是韓二錘的聲音！

雨下大了，密得像秦湛涌現的冷汗。

他沖出門去，咆哮一聲，“所有人！！醒醒！！”

悶悶的雷聲隆隆，秦湛在雨中奔跑、呼叫，“醒醒！醒醒！山洪來了，先離開寨子!”

寨民們從睡夢中驚醒，然后亂作一團。

簸箕大的石塊先洪流一步落下，庫擦聲中碾碎了竹制與木制的房子。

“不要收拾東西了！先走！離開這里！過橋！！”

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秦湛的眼睛都睜不開，他只能一個一個的拉住身邊的人，讓他們跟自己一起喊。

正這時，秦湛自己的手也被抓住，低頭一看，是喘著粗氣，臉色通紅的韓二錘。

“快！組織大家撤退，守好鎖橋，過了橋應該就沒事了！！”

韓二錘愣住，“一起走啊。”

秦湛看向屋子旁邊，里面的幾十只野豬崽瑟縮成一團，安靜如雞。

豬圈旁邊，爐火未熄，鐵塊架在火上，正在慢慢變軟。

“你們先走！我進去叫人！！速度！！！”

秦湛簡直是在咆哮，他將韓二錘推開，“我命令你守護好人民的生命安全！”

“是！！”韓二錘抹了一把臉，走到人群最前帶路，“跟我走！！我們過橋！！”

魚大老爹越發老邁了，枯瘦的身體幾乎禁不住風雨的拍打，他半倚在魚珠兒身上，滿臉悲痛，“完啦，全完啦！”

“留著性命，從頭再來比什么都強！”秦湛應了一聲，背住他就跑。

魚珠卻立在原地，她哀傷的看著豬圈，眼淚混著雨水撲簌。

“先走！把你們送過橋，我來趕它們！”秦湛回了一嗓子，拽住魚珠就走。

好在寨子里房屋建的較為密集，前后不過七八分鐘，人就都撤出來了。

秦湛將她們送到橋邊，自己反身又跑向寨子。

“連長！！”

“湛哥兒！！”

驚呼聲一片。

秦湛扭頭一笑，“慌什么，我回去趕豬、看火，那么大頭野豬都奈何不得我，一場雨還能翻天不成，再不濟，躲我總躲得掉的！”

眾人只得壓下心頭不安，抓緊過河。

秦湛剛打開豬圈，只聽轟隆一聲，污濁的洪流從山上傾瀉而下，混著石塊、樹木、動物的軀干，浩浩湯湯。

看那流向，必然要將豬圈與鐵匠鋪淹沒。

秦湛連連眨眼，掃視四周，突的他眼中一亮，然后三步并做兩步，穿過鐵匠鋪取了四柄刀，又在鋪子旁邊拱起一塊巨石，翻滾推到了豬圈前方，并取幾塊小一些的石頭抵住。

持刀在手，秦湛凝視著山洪，“來！”

轟！

洪流撞過來，黃黑色的液體海浪一樣濺起。

巨石猛地一顫，幾乎就要被沖走。

“啊！！”

秦湛狂吼一聲，跳到石頭上，俯身揮刀斬洪。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他確實力大無窮，只見那洪流速度減緩，竟不再撼動巨石，乖乖的被石頭破成了兩半，從豬圈兩側流走。

秦湛不敢放松泄氣，他擰著雙眉，時不時揮出一刀，破開或挑開山洪中裹挾著的固體。

山洪勢大，也只開端威重，情況如果持續如此，身后的豬仔和鐵匠鋪都能保住。

咔！！

黑黝黝的夜空中暴起一道驚雷，白電橫貫蒼穹。

雨勢一下子大了不止一倍，秦湛心頭一驚，不待他有所調整，就見恢弘一條濁浪渾如黃河天上來，兇惡的涌到了近前。

秦湛別無二想，毫不遲疑的跳下了巨石，站在山洪與巨石之間，雙刀齊出。

筋肉都似崩開，健碩的臂膀上青筋隆起，跟小蛇一樣。

“開！！！”

秦湛吐氣如雷，暴喝一聲，全力揮動手中刀。

轟！

濁流滾滾，將他沖開。

“啊啊啊！！！”

秦湛翻滾了半圈，不待落定又拔身而起，“開！！！”

巨石顫動，良久才停，它還是立在豬圈前，沒有被沖開。

秦湛咧嘴，嘴角的血沫子隨著笑意溢了出來。

呼！！

夜風呼嘯，宛若颶風過境，亂葉紛飛，根扎進山地的樹木竟被硬生生的掛斷飛起，落在山洪中，與山洪一道，沖擊著魚氏族寨。

秦湛挺直脊背，倚在巨石上借力，就這么站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