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心核讓纏繞李藏的藤脈開始收緊,他忍不住痛苦呻吟。對方輕蔑道:“下橫界,都是不自量力的失敗者。看到了嗎?我會讓你痛苦,她也會。別因為外在,就把她和你混淆。你們,連同類都不算。”
李藏緊咬牙關(guān),明顯是拒絕接受這謬論。
心核也不屑與微生物辯解,讓藤脈又組成兩支更駭人的巨手,妄圖將不可反抗的人徹底壓扁。
李藏知道危機將至,身體拼盡全力去抵抗,霎時間,雙手類似火石與火鐮的碰撞,掙脫開纏繞的束縛,讓心核感受到股詭異的熱度,在藤間徐徐燃燒!
火是所有木系的天敵,何況是出乎意料的火,即便強大如靈井,也避之唯恐不及,一道哀嚎后,果斷放開李藏。他從半空中掉落,直接順著八角紅晶棺的頂部攀下,心一橫,再度強制身體化形;他幻想自己是顆即將破土的種子,讓所有的毛孔延伸出須,最后成為具象的根,鉆入固態(tài)的晶柱,盡管痛徹心骨,卻使人愈戰(zhàn)愈勇。
心核因為受創(chuàng),也怎么都撲不滅這些邪火,等它發(fā)現(xiàn)李藏的行徑,已經(jīng)為時已晚。無數(shù)的根莖已經(jīng)鉆入,蔓延到紅晶的內(nèi)部,然后隨著一聲巨響,八角紅晶被迫碎裂崩塌!
藤脈慘遭沖散,心核在最近的距離,更是裂痕斑斑。而李藏也不堪沖力同被震開,卻不能目睹確定他是否已經(jīng)毀掉了那具紅晶棺;赤色的聚光照耀,暫時吞沒了他的視覺,現(xiàn)在能做的,只是拖著慘烈的身軀,勉強向前方模糊輪廓靠近。
——是她,他知道。可李藏不知對方有否醒來,他沒問,對方也沒主動答。彼此的狀態(tài)猶如在照模糊不清的鏡子;你看我,我也看你,觸手可及,但一絲溫度也沒有。
“啊——!”心核從重創(chuàng)中調(diào)整,顧不得灼燒的藤脈,指揮著滿是足觸的“手”再度沖向始作俑者。因來勢過于兇悍,李藏不假思索地擋在對面人身前,可他不知,就在同時,女子的瞳內(nèi)浮現(xiàn)出一圈赤金色的光環(huán),觸手周圍的空間流動剎那間緩慢,未及近前,就像被撥弄開偏離了軌跡,徑直沖向兩旁的山壁而毀。
心核以為是重傷才導致的失手,讓藤脈先將巖體的所有縫隙封閉,然后不斷交織,收攏,把李藏和女子囚困在密閉的牢籠中,最后將他們提到面前。
“下橫道的傲慢生物,你覺得身為靈井,是很高尚的事嗎?”
李藏不懂,它本就是靈井,是與生俱來的身份。心核感應(yīng)到他的愚蠢,斥責道:“所以你們窮盡一生,也只配在下橫道,只能是失敗者。不過,任由你們索取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將會重新改寫這里的規(guī)則,你也再沒有反抗的機會!”
它摧使藤脈潛入牢籠,纏繞住女子,李藏察覺到對方即將被奪去,盡管目不能視,可始終不放開手,立場堅定。
“你的渺小,都不配成為飼料,卻執(zhí)著一件遙不可及的東西,有什么意義?”
心核沒有耐性對付跳蚤最后的逞強,將解決礙事者的任務(wù),交給紅晶石下的花苞,那里蘊含著數(shù)只通體赤紅,型如螳螂的失魂花魅,掙脫束縛后立時揮舞起花瓣形的刀刃向李藏逼來。
他不懂聽聲辯位,身體的感知也不敏感,很快被擊得傷痕累累,也是礙于牢籠空間狹小,除非放手,否則難以反抗。
女子有所感應(yīng),主動回握住李藏的手時,發(fā)間長鏈舞動而起,讓溝壑之內(nèi)儼然出現(xiàn)場風暴,讓無論是完整還是破碎的紅晶被掀翻,最后不管是觸手,藤脈,還是失魂花魅,均被吞噬在一場詭異的旋渦中,使?jié)M洞哀嚎四起。
死亡的恐懼,開始占領(lǐng)心核的思維。將碎裂的紅晶重新組建起厚實的晶盾,在命懸一線時,保住了最重要的主動脈,免遭無法逃脫的厄運。
但是,李藏受到這場旋渦的影響,卻是相反的,他始終被抗拒著不斷向外拋,與那毫無溫度的手猶如一條筆直的線,直到最后旋渦筑成了完整的“巢”才爭取到喘息的間隙。
視線不在花白,漸漸恢復朦朧,也就將牽著的人真真正正看清,同時也覺得,世上真有被上天偏愛的存在,也深信起心核的話;他們不是同類,人不會這么完美!讓他忍不住想告訴其他人,可又自私地想這份完美留下,只屬于自己。
反觀女子,她沒有李藏那么多情愫,始終云淡風輕地看著他。
對方忙松手起身,紅著臉,眼神瞎晃,手腳都不知放哪合適,窘迫的行為怕早忘了目前的處境。直到心核再度發(fā)難;敵未明但停滯,機不可失,催動新一波失魂花魅發(fā)起進攻。
洞穴亦如巢穴,演變?yōu)槭Щ昊鹊奈枧_,它們揮舞著利器蜂擁而至。
李藏聞聲,自知再無退路,果斷將羽三白交給女子,獨對戰(zhàn)圈;他的反抗簡單粗暴,直接將近前的失魂花魅徒手摁住,然后首尾撕開,踩死。
場面一度混亂,可不管心核如何調(diào)度,失魂花魅靠近李藏時,本迅猛的攻勢總會慢半拍,讓人在危機四伏中盡情發(fā)揮著原始的蠻力,看得心核危機感更甚,終于再無可用,對方也停止了瘋狂,雙方陷入無聲的對峙。
遍地都是殘破的尸體,所發(fā)出的味道,相比紅晶更為刺鼻。
但心核是感覺不到的,看著對面人,終于忍不住出聲:“你到底是什么?!”
李藏氣喘吁吁道:“......修橫者。”
心核道:“那你并非狂妄無知,該明白靈井于世間的重要,若損毀半分,憑你們這些只懂得無度索求的低等物種,方圓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失魂花魅為數(shù)不多,藤脈也早七零八落,何況異火未熄,可心核仍然自大,以蔑視的口吻警告著李藏。對方穩(wěn)下紛亂的氣息道:“那你,放我們走。”
“不可能!”心核直接拒絕:“你擅闖禁地,已經(jīng)十惡不赦,竟還妄想帶走逆世之物!”
逆世之物?那是什么?李藏不理解心核的思維,卻忍不住看向女子,她正也看著他,依舊讀不出任何有用的表情信息。轉(zhuǎn)而問心核她是誰?
心核傳出陰惻惻的聲波,似乎在嘲笑他:“她是誰,你知道根本沒用,只問你來時,沒看到她在我的紅晶里嗎?難道生存天地數(shù)載,自然萬物就被你們理所當然判定為所有物,不論是廝殺還是掠奪,只要得到,就可以據(jù)為己有,冠以自己的署名,將他人之物的曾經(jīng),自以為洗滌。”
心核的話字字揪心,直戳李藏的脆弱,把人性最丑陋的層面血淋淋剖開,看著那些紅晶緊緊簇擁著跳動的心核,似乎它說得,確實如此。
對方感覺他的心志動搖,略減語氣,又道:“你是人,只會用人的格局來約束其他物種。但生命不是永恒,靈井更不是源源不斷,所有都擺脫不掉枯竭的規(guī)律。而她,是我即將零落的補充,你明白嗎?這方土地,這里的一切都不能是你任性的代價。”
李藏陷入兩難,他幼稚的執(zhí)著是為她。可女子像默認心核的話,一直閉口不言,算徹底糾結(jié),該如何抉擇。
“不對!你在騙我!”心核壓制著煩躁,指望用言語扳回局面,卻沒想到李藏忽然反駁:“你說過她不屬于這里!也就是不屬于這片土地!那就更不是你的所有!”
心核駭然,李藏怒道:“你是靈井,山外你或許不知,可山內(nèi)都逃不開你的掌控!你先告訴我,這里的紅石頭究竟是什么?!為什么會生長出這么多古怪的東西!”
心核也反駁他:“你們狹隘的視線,知道,得到,就會把它變?yōu)楣魟e人的武器!告訴你只是徒增暴虐!你否認嗎?!現(xiàn)在的你弱小,卻執(zhí)迷不悟,擁有了私欲,甚至讓我化為烏有,也覺得也是正確了。”
李藏再度陷入沉默,不久耳中涌入無數(shù)凄慘的哭喊;是那些藤脈在爆發(fā)控訴和哀傷,一時各種道不盡的負面情緒,充擊起他身體的每根神經(jīng)。
然而女子在這時,竟主動邁過那些花魅,緩緩來到李藏身邊,將纖細的手,輕輕覆蓋在他的肩頭。剎那,所有的聲音揮退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