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寧和凌志的思路完全是相反的兩個方向。

凌志的思路，是基于已有案情尋找證據，根據證據去推理出結果。

岳寧的思路，則是在已經知道結果的情況下，去反推尋找證據來佐證已有的結果。

從這個角度出發，所有指證秦琨是兇手的證據，都是有問題的。

而這些證據中，最直接的證據無非就是酒店的監控和死者手機中錄制的那段視頻。

這兩個證據既然能被警方接受，那說明視頻本身應該沒有問題，那問題應該就出在視頻的內容上了。

所以岳寧才大膽做出了這樣一個假設。

“雖說查案子講究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可你這個假設也太大膽了些吧？”凌志忍俊不禁，笑著說道，“如果那個女子不是死者，她又是誰呢？”

“如果她不是死者，那她之后又去哪里了呢？”

“如果她不是死者，那死者又是如何出現在秦琨的床上呢？”

“如果她不是死者，那死者手機里錄制的那段視頻又該如何解釋呢？”

“酒店的監控顯示，自從死者與秦琨進入301房間后，沒有任何人出入過，包括酒店的服務員。”

“而且作為指控秦琨過失致人死亡罪名的重要證據，酒店的視頻監控已經經過警方的核實、驗證，確定是第一手的監控視頻，沒有經過任何技術手段處理。”

“而視頻里的女子，經過警方的識別專家人證，確認是本人無誤。”

凌志一邊說，一邊從檔案袋的卷宗里拿出一份材料：“你看，警方的鋼印、死者家屬的簽字……”

說到這里，凌志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死者家屬在本案中的角色，除了作為受害人的代理人之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辨認死者……”凌志雙手抱胸，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語。

“如果死者的哥哥真的被人收買了，那他唯一起作用的地方，就是這里。”

岳寧興奮地補充道。

凌志看了看岳寧：“只是一種可能，但是從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這種可能無限趨近于零。”

你個榆木疙瘩！

這應該就是特么的正確答案。

岳寧笑呵呵問了凌志一句：“凌先生，冒昧問一句，您是私人偵探嗎？”

“叫我小志就行。”凌志坦然答道，“可以這么理解，我的正式身份是一家保險公司的調查員，平時偶爾會接點兒私活兒。“

岳寧繼續問道：“那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我是你的雇主？”

“算是吧！”凌志答道，“正確地說，雇我的人是黃老師，不過你說是你也沒什么問題。”

岳寧點了點頭：“那是不是我可以根據我對案情的理解，制定偵查目標及方向？”

“那當然沒問題，客戶至上嘛！”凌志無所謂地笑了笑，“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下，我的收費還是蠻貴的，即便是被浪費的時間，一樣也是要算錢的。”

那就更應該我來做主了。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你的專業是查案子，我的專業是開掛。

岳寧找蘇小柔拿出一張紙一支筆，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寫劃劃，開始布置任務：“我知道這樣說有些草率，但我的直覺告訴我，趙宸就是這起案件的真兇。”

“小志，你要辛苦一下，跑一趟成山。”

“第一是調查死者的哥哥，誰給他的錢？給了多少？為什么給他錢？都要查出來。”

“必要的話，可以用我們剛才的假設詐一詐他。”

“第二是調查案發酒店，查一查趙宸在那一晚有沒有入住那家酒店？如果入住了，他住哪個房間？”

“如果沒入住……，這句劃掉，他就不可能沒入住！”

“第三要查一查那個分店的店主，當年他提供那份幫秦琨脫罪的供詞，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為什么一開始沒提供？”

“嗯，基本上就這三件事。”

“具體怎么調查，那是你的專業，我就不過多參與了。”

“額，你這是什么表情？”

凌志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你讓我查的這三件事，難度都不小，不過我會盡力的，你放心。”

“隨時保持聯系，尤其是當你遇到了什么困難，及時告訴我。”岳寧特別叮囑道。

凌志笑了笑，沒說話。

像岳寧這種甲方，他見多了。

自以為是，狂妄自大，完全憑直覺瞎指揮，到最后錢花了不少，啥也查不出來。

有你哭的時候！

“對了！小志，一會兒趕高鐵的時候，別打車了，容易堵車，坐地鐵反而還快些。”

臨分別的時候，岳寧拍了拍凌志的肩膀，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十五分鐘后，凌志坐在出租車里，看著前方如蝸牛般緩緩前行的車龍若有所思：“他怎么知道會堵車？是巧合嗎？”

……

告別了凌志，岳寧和蘇小柔一起去了監獄。

作為高空拋物案件的受害人，岳寧是可以探望張大鵬的，不過需要走些手續。

“張大鵬恨都要恨死你了，你覺得他能配合你？”蘇小柔覺得岳寧這么做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再說，你不怕他發現你變樣了？”

岳寧呵呵一笑：“試試嘛！萬一成了呢？”

至于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在張大鵬這里完全不是事兒。

大難臨頭，誰還會在乎別人是胖了還是瘦了呢？

下午三點鐘左右，岳寧和蘇小柔在會見室里見到了張大鵬。

正式入獄之后，張大鵬被剃了清爽的光頭，看起來舒服多了，最起碼看起來少了些油氣，多了一絲人味兒。

岳寧沒和他廢話，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希望他能如實說出三年前他賬上那三筆款項的由來以及這三筆款項所涉及的具體事實。

“噗哈哈哈！”張大鵬忍不住笑出了聲，“岳寧，我真的不太懂你的腦回路是什么構造，你是憑什么覺得我會告訴你的？”

“你把我害得這么慘，我能見你都很不錯了，你竟然覺得我會配合你查案？”

“你是瘋了嗎？”

“還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銀行流水的？”

“你已經侵犯了我的隱私，我可以起訴你的，懂嗎？”

岳寧輕蔑地笑了笑，模仿著那天他在連廊上的語氣輕聲問道：“我懂！可是……”

“你有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