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警察名叫唐哲。

岳寧默契地裝作不知道他有個在省廳做領導的爹，一番寒暄之后問道：“你們警察可真是辛苦啊，社區里開個小會你們都要親力親為，過來鎮場子。”

“咋地？今兒準備要逮走幾個？”

“誰說我們警察出現就一定是要抓人的了？”唐哲一臉正氣，笑呵呵回應道，“網格化管理知道不知道？南苑小區我們的網格區域，這里物業上報說有個瘋子與業主之間鬧矛盾，所以我才過來了。”

“畢竟調解人民群眾矛盾，也是我們的工作職責之一。”

“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昨晚那個張大鵬也說你是個瘋子。”

“我想，物業說的那個瘋子，不會就是你吧？”

岳寧面帶微笑，微微欠身表示“正是在下”，然后朗聲說道：“自從傻子小小的聰明被壓制得無聲無息，聰明人小小的傻氣便顯得更吸引眼球了。”

“莎士比亞，皆大歡喜。”唐哲愣了下，似乎很驚訝面前這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竟然讀莎翁，眼中笑意漸盛，也跟著緩緩說道，“可我也聽過，一個驕傲的人，結果總是在驕傲里毀滅了自己。”

岳寧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莎士比亞。”

蘇小柔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給岳寧發過去一條信息：“你倆要不要先去開個房？”

……

大約三點二十五分左右的時候，會議室里開始陸陸續續地進人了。

先是一個個的業主代表，進來后都默契地選擇坐在會議室里靠墻那一圈兒椅子上，不時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即便偶爾不經意間看向岳寧和蘇小柔，也會馬上慌慌張張將視線挪向其他位置。

岳寧看了看，這些所謂的“業主代表”很多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

大概能占到一半兒還要多。

這也正常，年輕人要賺錢養家，沒時間也沒精力摻和這些破事兒，老年人大多退休沒事兒干，一身精力無處釋放，最容易被別有用心之人忽悠著當槍使。

業主代表們進來之后，又進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從會議室最里面的白板后面抽出一個三腳架，然后從身上背的包里拿出一個攝像機固定在了上面。

還要錄像的嗎？

搞這么正式？

岳寧滿腹狐疑，不知道物業這幫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又過了一會兒，走廊里傳來腳步聲和說笑聲，然后岳寧就看到尹春艷陪著幾個穿西褲和白色短袖襯衫的中年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群人的后面，岳寧看到了王吉慶和張大鵬的媳婦。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尹春艷招呼著大家坐下，然后看向坐在岳寧身邊的唐哲，笑瞇瞇說道，“咦？唐隊，您怎么坐那里去了？”

唐哲微微欠了欠身，笑著說道：“又不是什么正式會議，我坐哪兒都行。”

尹春艷死活不同意，干脆直接走過來拉著唐哲非得要他坐岳寧對面去，唐哲最終僵持不過，只得從了尹春艷，臨走的時候還無奈地沖岳寧苦笑了下。

岳寧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小孩子的把戲，玩孤立，拉山頭是吧？

幼稚！

看差不多人都到齊了，尹春艷沖負責攝像的黑框眼鏡男打了個手勢，然后清了清嗓子，露出一臉職業化的笑容，開口說道：“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各位業主代表，歡迎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

“您要不要先道個歉？”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會議室中響起，打斷了尹春艷官腔十足的開場白。

蘇小柔開炮了。

岳寧憋著笑看了看蘇小柔，然后沖尹春艷說道：“介紹一下，我律師，蘇小柔。”

律師？

尹春艷顯然不知道岳寧還請了律師，條件發射地看了眼自己陣營中同樣是律師的王吉慶和張大鵬媳婦，但很顯然對方也是一臉懵。

“蘇律師是吧？不好意思，我沒太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尹春艷壓著火兒，盡量維持著職業性的笑容，“我為什么要道歉？要向誰道歉？”

蘇小柔低頭翻著手中的材料，看都不看她一眼，放鞭炮般快速說道：“會議是不是你組織的？時間是不是你通知的？請問為什么通知別人都是下午三點半開會，唯獨通知我的當事人下午三點過來？”

“哦！是這件事啊？”尹春艷冷笑了下，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原本是定的下午三點開會的，但是由于有人時間上趕不及，便臨時更改了時間。”

“不過我當時就給岳先生打電話了啊，可惜岳先生電話一直沒人接。”

“后來以防萬一，我還給岳先生發了短信。”

”咦？岳先生，短信您也沒收到嗎？“

岳寧打開手機，淡淡說道：“我昨天就已經取消了拒接陌生人電話的設置，自從接到你的會議通知之后，就再也沒收到過你們物業的任何通知。”

“是嗎？那可真是奇怪。興許是信號不好吧！”尹春艷微笑著說道，“不過還好，并沒耽誤您太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了！”

“這位蘇律師，我道過歉了，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蘇小柔看向尹春艷，一臉的似笑非笑：“當然不可以了！我說的道歉，是指正式的，書面的道歉，而不是您隨隨便便一句不好意思就過去了。”

“您可能忽略了一點，您代表的是你們物業，而不是你尹春艷一個人。”

“如果您沒有證據證明您不是故意通知錯時間，我完全有理由懷疑是你們物業在惡意針對我的當事人，而這種惡意不僅浪費了我當事人寶貴的時間，還對我的當事人在精神上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害。”

“不是……，蘇律師，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尹春艷都被氣笑了，無語地看了看其他人，然后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我想請問一句，蘇律師，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是我沒通知到，這犯法嗎？”

“不犯法，但是不道德！”蘇小柔一臉譏誚，仿佛在看一個傻子，“一個人不道德也就算了，但是如果一個上市公司搞這種魑魅伎倆，傳出去您猜能不能上熱搜？”

“哦，對了！我也錄像了的。”

說完，蘇小柔指了指自己早就豎在一邊的手機，微笑著說道：“而且您放心，我絕對不剪輯，不掐頭去尾，不惡意配音，保證傳到網絡上去的就是原汁原味的原版視頻。”

“怎么樣，想好怎么說了嗎？”

“要不要先和廣大網友打個招呼，say 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