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結束，水幕上屬于李安陽的那一方熒屏淡化消失。

水幕前，拖著沉重黑眼圈的崔云庭淚如雨下，他捏著紙張不停擦拭眼淚，不時還捧著紙張擤鼻，不讓自己哭得那么狼狽。

“李兄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感人了，只是想不到最后居然是這樣的結局，太遺憾了……”

崔云庭這邊鼻涕紙眼淚紙簇擁著他，一點也不講衛生。

閉目養神的陳長老則是被發光的蕨類植物覆蓋了半身，很安詳，絲毫不受這邊影響。

他的氣色好像比之前好了一些，也許是歸功于這五天的修養生息吧。

水幕上的那一方方小熒屏正在逐步消失，最后水幕上只剩得稀稀落落的零散熒屏了。

半個時辰后，水幕上的最后一個熒屏也消失了，然后水幕傾倒盈滿了整個水池。

水池表面無風自起波瀾，一道道模糊的靈魂從其中飛出，鉆進自己的身體。

洞穴內打坐的年輕人們陸續蘇醒，李安陽自然也不例外。

他緩緩睜眼，眼里是不堪重負的疲憊和悲天憫人的傷感，沉吟道：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但當他抬起頭，這一切都煙消云散了，只剩驚恐和尖叫。

“鬼啊！”

因為這里光線不是很好，他抬頭看到的是一張極其酷似白無常的臉龐。

慘白的臉上看不到丁點的血色，黑眼圈配合著眼袋聳拉了下來，臉頰上還有兩道淺淺的淚痕，是那種涼了四五天還未下葬的尸體的感覺。

李安陽迅速后退，躲在墻角瑟瑟發抖。

同時，崔云庭也被他這冷不丁的反應嚇了一個踉蹌，跟著警惕道：

“鬼？！哪的鬼？”

熟悉的聲音傳入李安陽耳朵里，他瞬間明白對方是誰了。

李安陽扶著墻壁緩緩起身，拍打著屁股上的灰塵，沒好氣道：

“大白天的扮鬼嚇人，你是想嚇死我，好替我收尸是嗎？”

崔云庭有些不爽。

“有這么英俊的帥哥一直守著你，等你蘇醒，你居然罵我是鬼？”

李安陽看著他，嫌棄道：

“你可拉倒吧，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剛才沒嚇死我，我可真謝謝你。”

他現在這副模樣在李安陽看來不僅像白無常，還像是多人運動愛好者+時間管理大師的綜合體。

感覺有被冒犯到的崔云庭當即從儲物戒指里取出鏡子，查看自己是不是真有李安陽說的那么不堪……果不其然…

崔云庭收起鏡子，感覺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甩鍋給李安陽。

“還不是因為你在秘境中的表現太吸引眼球了，要不然我才不會連覺都不睡，一直關注你。”

這話說得很有水準，成功把鍋甩給了李安陽不說，還捧了對方一把，讓他欣然接受這飛來橫鍋，最重要的是表達了身為朋友的他對李安陽的事情很上心。

李安陽剛打算開口抨擊對方，但是又把到喉嚨的話咽了回去，算是默然接受了。

而后，他突然反應過來，疑問道：

“這么說你沒參加試煉？”

“是啊，你是知道我擁有風月之意的呀。”

李安陽想著之前崔云庭閉目凝神，盤腿而坐的場景，心說合著是在做樣子啊。

說到這里，崔云庭頗感興趣地問道：

“你在秘境里蘊養出的是浩然正氣吧？”

崔云庭這樣問是有依據的，他這五天將李安陽在秘境里的一生都看完了，對方做的那些事除了讀書之外沒有什么是和蘊養意氣沾邊的。

李安陽仔細感受了一番身體的狀況，除了有點頭疼便沒什么感覺了，于是回復道：

“不知道，不清楚，沒感覺。”

這時洞穴內響起驚呼聲。

“我的天，我凝煉出的居然是鋒銳無雙的劍意，此生無憾了。”

“我蘊養出的雖然不是劍意，但刀意也沒差。”

“哼哼！我養出的可是江湖俠義之士的無畏之意。”

“切，無畏之意又如何，我浩然正氣表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

崔云庭眼神帶著質問，靜靜地看著李安陽。

李安陽聽著他們攀比的聲音，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蘊養出意氣，而面對崔云庭的眼神質問，他尷尬地不去看他，眼神躲閃……

李安陽現在有些尷尬，不知怎么應對，但不知何時出現在崔云庭身后的陳長老扶須笑道：

“仁者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你很不錯。”

“是塊修仙的好料子。”

這句話給出了三個信息。

一就是你蘊養出了意氣不用擔心，二是你的仁愛兼濟天下蒼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再就是我很看好你。

李安陽聽得云里霧里的，但當他提取出核心意思后，連他自己都埠住了。

這tm不就是圣母嗎…都說末世先殺圣母，這修仙界比末世還恐怖啊，難道要我自裁？！

幸好這幫異界人不懂這個梗。

崔云庭注意到陳長老，朝他施禮問候，順便替李安陽問出了他的疑問。

“陳長老。”

“不知陳長老能否為晚輩解惑，我安陽兄到底蘊養出了什么意氣。”

陳長老搖頭失笑：

“還未曾見過。”

崔云庭有些詫異，問道：

“連長老也不知？”

“不知，不知啊。”

“世界紛擾，千奇百怪，我一個在山上修道的老頭又如何能通曉全部。”

崔云庭表面默然，但內心戲充足。

居然連陳長老都不知道…我就說嘛，天才交的朋友果然也是天才。

李安陽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陳長老，但是他卻說不出什么話，畢竟對方剛才已經說不知道了，李安陽只是不甘心而已。

“陳長老……”

慈眉善目的陳長老問道：

“不甘心？”

而后他笑呵呵道：

“我確實不曾聽說過這道意，不過我可以給出看法，由你來為他命名。”

李安陽低沉的情緒還未爬上臉龐，便被驚喜替代。

“陳長老您請說。”

陳長老點頭，緩慢道：

“你的這一生很精彩。”

“身為讀書人的你不忍看到流民受苦，開倉施粥，這是仁。”

“后來你進入仕途投身于朝堂，為天下黎民百姓謀福祉，自然是義。”

“可最后的結果卻讓人唏噓。”

“但是無關后來，你在泗水城頭施粥的時候你的意便產生了。”

“它不像百折不撓的無畏之意的分支，和讀書人修身正德而來的浩然正氣也沒有關聯。”

“它的氣息很古怪，溫和的氣息中裹挾著悲憫，其中還透露著包含海納百川的寬容。”

“這些便是我的看法。”

李安陽高興道：

“謝長老提點。”

李安陽高興是高興，但是取名這種事情確能讓他抓耳撓腮。

陳長老看著李安陽苦苦糾結的表情，笑道：

“不用急于一時，你可以好好想想。”

冥思苦想的李安陽反應過來：

“啊！是，長老說的是。”

說完陳長老便離開了，李安陽看到他走進了人群。

李安陽找到重點，一邊思考一邊沉吟：

“仁、義、溫和、悲憫、寬容……”

崔云庭剛才靜靜地在旁邊聽了半天，這會湊到李安陽身邊，說道：

“不如就叫家國大義怎么樣？”

“不對，應該是意，家國大意…嗯…是有點奇怪…不過也不礙事…”

崔云庭一本正經地在旁邊分析著：

“你是因為家境殷實才能專注于學業，才有了后來的故事，嗯…家排第一位沒有錯。”

“國的話…是因為百姓乃是立國之本，你為他們謀福祉就是為國…這樣理解沒有錯。”

“最后的大義能概括你在秘境中一生的所作所為。”

崔云庭一拍手掌，激動地說道：

“嗯！我太佩服我自己了，果然機智如我。”

崔云庭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問道：

“安陽兄覺得這個名字如何，是不是非常貼切？”

你可真是個取名鬼才……李安陽委婉地拒絕道：

“其實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麻煩云庭兄了。”

然后李安陽想了想，補充道：

“其實不是所有的意氣都要用意或者氣來命名，這樣會顯得很沒有格調。”

get到新知識的崔云庭好奇道：

“所以你為它起的是什么名字？”

(???.???)????

李安陽沉沉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就好像是要把鏡心秘境中，那個白發老者心中的郁氣盡數吐出。

而后，沉聲道：

“天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