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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去

  • 雪淵破冰人
  • 得楨
  • 3512字
  • 2022-07-12 22:43:08

腳下全是凍得堅硬冰碴……

那個隊員從我身邊跌落的時候,我的雙手已經凍僵了……

但我出于本能的反應還是剎那間伸出手去抓他。

但我的手已經凍僵了,一雙凍僵的手又能使出多大的力氣呢?

人啊,總是留給自己后悔的機會,然后抓住這個機會不停的去后悔……后悔當時的自己,當時的環境,當時的一切……

而我,給自己留下了這個完美的后悔機會。

沒錯,當時,我失手了,我用凍得堅硬的四指抓住了他身上的繩索。

但是,我使不上勁,我就眼睜睜的看見他向下墜去,看見他的面孔在我的視線里逐漸模糊。

對,我就那樣盯著他消逝于冰雪,就聽著他絕望的呼喊……然后漸漸遠離我。

而我,卻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后悔。

……

我們,是一個團隊……

曾經是。

那是曾經,我們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有幾萬人,如今,剩六個……

昨天,剩兩個。

就我和他。

……

“寒潮紅色預警!寒潮紅色預警!”

廣播器里的聲音,就如催命的符咒一般,空洞的響著……

地下的建筑似乎從來都不歡迎光,因為那是天空中的東西。

一盞燈孤獨的懸掛在承重梁上,吝嗇地將光拋向四周,顯得那么昏暗。

昏暗有時甚至不如漆黑。

這間屋子是一個簡陋的會議室,屋子內有一把椅子和一面黑板。黑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救援措施和救援目標。

措施,在現在這種環境下就是死亡的音符。

我知道,現在要想活下去,靠的是隨機應變的能力和應對各種危險的果敢。

但,我所熟知的一切,我的所有經驗,仿佛就是兒戲,就是他媽的一片羽毛。

我知道,我的一切本領和技能,包括我們團隊的所有技能,現在全部都成了茍延殘喘的倔強。

身懷各種救援本領的團隊,只剩兩個人了:我和他。

昨天,我們又失去了一個成員。我們的身上,又被割走一塊肉,而血,早都流盡了。

這就是救援行動帶給我們的:失去兄弟的痛苦。

去他媽的救援技能,去他媽的生存技巧……

屋內的六把椅子上,本身應該坐著六個人,但是現在只坐了一個人,他是坐著的,我是站著的,我的位子上沒有人,而其他人都已經不在了。

剩下的四把椅子上整齊的擺放著一個個頭盔,那是他們生前戴著的。

頭盔上面還清晰的寫著“應急救援部隊”幾個字,在昏暗的環境下,竟然有了光澤!

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捂著臉,沉重的嘆息著:

“去他媽的救援,救援……”

“救誰?救自己同伴的尸體?我看這就是送死,哈哈哈,我們去送死,再被我們自己救回來……哈哈哈……”

“他!昨天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啊!!救完了,就救回來一具尸體,嗚嗚嗚……嗚嗚……”

我靠著墻,看著他已經哭的泣不成聲,氣息甚至都接不在一起。

我也想哭,可我哭不出來,我多么想把內心翻出來,讓里面憋著的,已經發酵了的痛苦和悲傷宣泄出來。

但我沒辦法這么做,因為我無法對著自己僅剩的隊友宣泄悲傷,那樣只會加速絕望的蔓延。

現在誰都很難過。

這時,我必須裝作堅強,我不能再將我自己的情感毫不負責的拋向已經悲痛欲絕的他。

但,我卻是那個比誰都悲傷十倍的人。

因為,我是隊長。

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有人喂我吃了一塊石頭,卡在喉嚨里,噎得慌,也像有人用手死死的掐住我的心臟,不讓我的血流動。

我使勁想把這種感覺咽下去,但它卻一次又一次反涌上來,成為更加難受的感覺,哽住我的咽喉,化成一種酸麻,直刺鼻腔。

他漸漸緩過神來,但悲痛絲毫不減,他望著我,抽咽著說:

“沒人了,沒…沒人了,隊長,我…受不了了,這究竟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們越救,人卻越少啊,嗚…嗚,沒有人了……”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幾乎是繃著聲音說話的,因為我真的快要哭出來了。

“救援部隊沒人了,沒事,但外面肯定還有活著的人,我…我們還得去救,我們沒人,那沒…事,但如果外面還有人,但我們放棄了,那就有事,聽……聽我的,還得去救……”

他怔怔的看著我,淚水掛在兩腮上。

突然,他一下子跳起來,沖到我面前,對著我的臉就是一拳。

我立馬感覺頭部一麻,臉側一脹,就翻倒在地。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著,眼血紅血紅的,面部被淚水打的一團糟,脖子被脹的青筋直冒,聲嘶力竭的對我大吼到:

“你他媽瘋了嗎?啊?你是瘋了嗎?你他媽就個大混賬,把弟兄們的命當球踢的蠢貨,救救救,你救去吧!啊!你自己救去吧!”

他又掄起拳頭,對著我一頓亂砸,我死死護住頭部。

“救吧!一直救去吧,他們全白死了,原來我們還有六個人,應該越救人越多,力量越大啊,而現在呢?越救越少!你是這是救人還是殺人啊?”他繼續嘶吼著。

“你他媽告訴我,哪里還有人?救尸體嗎?我們就是被你這個冷血殺手一個個推下深淵的啊!你為什么不去舍身啊?你憑什么玩弄我們的命啊?哪里還有人?哪里啊?這里?我們這兒也沒人了啊!嗚嗚嗚……”

他終于又控制不住了,向后坐倒,又捂住了臉,痛哭起來。

過了好久……

我擦干鼻子上的血,緩緩站起來,張開嘴對他說:

“救人,是我的任務,只要我還活著,我就必須去救,直到拼盡了生命,我也要從冰雪之中挖出一個活生生的人,也許你說的對,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活人了,但我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要履行我的職責!”

我看著他。

“你隨意吧,這次我自己去,這次我賭上命了!”

我把嘴里的血吐了出去,活動了一下手腕,我把頭盔從桌子上拿了起來,用拇指摩挲著印在頭盔上閃閃發光的救援標志,這時他抬起頭看著我。

我把手中的頭盔舉起來,擺在他面前,用手指著上面的“應急救援部隊”的標志。

“我要對得起這個部隊的名譽,我更要對得起那些隊員們的靈魂,我沒有把玩別人的生命,從來沒有。”

“我更不是傷害他們的冷血殺手,我只是他們中的一員。我只是想完成他們尚未完成的任務:尋找幸存者,救助他們。”

“冰雪再厚,也蓋不住我的良知,也埋不住我的希望。我不能停,因為我也害怕絕望!這次,我要搜尋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視死如歸。”

說完,我便把頭盔帶上,扣好,整理好衣服,踏出門去。

走廊的燈比會議室更加昏暗,給人一種無比壓抑的窒息感,我突然感覺天旋地轉,我第一次感覺這條走廊是無比的狹長……

走了一段之后我突然感覺我邁不動步子了。

我只能靠著墻慢慢蹲下,把頭埋在膝蓋里,悶聲嘶吼著,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長時間不崩潰。

我轉過身去,用拳頭對著墻壁一陣亂砸,直到我雙手的感覺從疼痛轉為麻木……

我抬起頭,我發現我的視線已經模糊了,無力感襲來,我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暈倒。

突然,我感覺我被人扶了起來。

“我跟你一塊去,等等我。”

我驚訝地眨了眨眼,抬起頭,定睛一看,不知他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身旁。

他已經把眼淚擦干了,眼睛里又放出光亮,他同樣也是一副視死如歸的堅定表情。

“你跟我一塊去?”

“對,一塊去,這樣有個幫手還能安全點。”

我終于忍不住了,我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咸澀的感覺已經沖進我的咽喉。

我趕緊把頭盔上的防風眼鏡拉下來帶上,并且轉過身去,因為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他把我拉起來,拍了拍我,之后轉身走去。

他在我后面喊道:

“既然這次賭上命了,那裝備必須齊全。”說完,他便跑到倉庫開始翻找裝備。

他一邊找著,一邊說:

“防風服、防凍液、噴燈、融雪劑、汽油、冰鎬、登山纜繩……這個,還有這個…呃,對對對,這個也帶上…”

他把這些求生裝備從倉庫門中扔出,扔到外面的地上,一直在忙碌著。

我突然覺得能和這樣的隊友出生入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連忙跑過去,含著淚把東西都收拾好,并且打包帶走。

等到都收拾齊全,我們就準備去機庫了,然后告別這個經歷過很多故事的地下庇護所。

我剛準備走,他突然叫住我。

他開口說:“你和我回趟會議室。”

“干嘛還不走?”我疑惑的問。

“你和我回去一趟,我還有件事沒做。”

我又和他返了回去。

每次進會議室我都十分嚴肅,因為這是我們以前商討計劃的地方,也是做動員的地方。

那時他們四個也都在,而現在只剩下四個頭盔……我感覺嚴肅一些,是對他們的尊重。

他走到桌前停了下來,盯著四個頭盔看了一會兒,然后他也把他自己的頭盔帶上。

之后,他從最內側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張略有褶皺的合照。

看到那張合照,我的心顫了一下,那是我們組隊之前照的唯一一張照片,我們六個人中,每個人都是笑著的。

當然這是在那時。

他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便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擺正。

他輕輕地嘆息著:

“唉,信仰念在這兒了。”

“我倆把我們的信念留在這兒陪你們,這一趟不知道能走多遠,能走多久,能不能回來?我倆要是回不來,那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什么也回不來了,因為沒有人會發現我們,更沒有人知道我倆的尸體在哪兒。”

他接著說。

“你們看,那時我們笑得多開心啊!而現在只有我倆還活著,只要我們活著,那就要把職責履行到底。走這條路,我們無悔!”

他說完便沉默了。

我使勁地咬住牙,下顎繃得死死的。

但我終于忍不住了,眼淚一串一串地滾落下來,想停也停不住。

但是,我帶著防風眼鏡,他沒看出來。很快,防風眼鏡上就起了一層霧氣,周圍什么也看不清了。

悲傷是水,而堅定的信念則是火。二者相交,在我心中就化為了一陣霧氣,霧氣則化作眼淚滴落,然后在鏡片上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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