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魏然這邊的歲月靜好,杜一曼正滿臉冰霜地看著堵在家門前的李超陽。憑心而論,李超陽長得很不錯,但此刻,油膩的頭發耷拉在腦袋上,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布滿血絲,見到杜一曼,連忙道:“曼曼,我進去看你不在,不好意思等在屋里,在外面等了你一夜!”
杜一曼的門是密碼鎖,李超陽當然知道密碼,但他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故意把自己搞得一身頹廢也要坐在門口等。這種往日里最打動杜一曼的“知趣”今天卻讓她格外糟心——家里人知道她和李超陽交往的就陳出新,三人一起吃過一次飯,陳出新在事后就告誡過杜一曼,說李超陽看起來溫柔體貼,但他討好杜一曼的心思太過明顯,也就是說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十分刻意,這種工于心計的男人不可靠。當時的杜一曼沉浸在李超陽的殷勤里,還懟過陳出新,現在想來真是后悔。
杜一曼沒有理會陳出新,用身子擋住密碼鎖,很快重置了密碼,然后,重新開鎖,開門,關門之前,對李超陽說道:“1分鐘內離開這里,并且不準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下條朋友圈就是你昨天的床照!”
……
魏然看論文太入迷,門鈴響起的時候才回神。她將論文和筆記收起,下樓去接收下午直播和晚上要用到的菜。
作為一個單身女青年,魏然不缺錢。在這座城市最好的地段排得上號的小區有這樣一套房子,還有大七位數的存款,所以她任性地只做五天直播,私房菜館更是只做簡餐,并且是由她確定菜譜,每日限量供應三十份的那種。
但作為一個單身“母親”,魏然又非常缺錢。圓融上的是這邊最好的私立幼兒園,每年學費就要幾十萬,所以魏然才會身兼數職,直播、菜館、寫作,每一項工作都全力以赴。
今日的菜譜是鹵一鍋、金針菇豆腐羹、醬爆蘆筍,魏然將菜譜發到了私房菜館的群里——這個群里都是她的食客,大多是附近的居民。魏然每日發布菜譜后,他們覺得喜歡就會以接龍的方式表示自己需要訂餐,接到30個名額為止。魏然將食材清洗干凈,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接龍已經結束,看了一下名單,她@了某個食客,回復道:“王先生,今天的鹵一鍋、金針菇、蘆筍,都不適合您吃,您考慮一下?”
王先生很快回復:“謝謝小然!我最近一直有吃藥,醫生說了叫我不用忌口。你的鹵一鍋我們很久沒吃了,今天就滿足我一回吧!”后面還附上了一個流口水的表情符。
魏然心細,這些食客有哪些飲食上的忌諱記得很清楚,這位王先生是一家外企高管,有些肥胖一直深受痛風困擾,今天菜譜中鹵一鍋里的雞爪,還有金針菇和蘆筍,都是高嘌呤的食物,所以她就好心提醒了一句。見王先生自己并不在意,魏然就放下了手機,全然沒有注意到群里已經有好幾個沒趕上接龍的食客開始@王先生,勸他放棄今天的名額,因為他們也想吃鹵一鍋。因為魏然做的鹵一鍋,讓嘗過的人都念念不忘。
下午三點,魏然的直播準時開始。
一頭齊耳的短發扎了個小揪揪被一頂廚師帽擋住,一個一次性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一條印著某醬油品牌的普通圍裙,鏡頭前的魏然跟那些精心打扮的網紅截然不同,但是,在粉絲和網民們心中看起來“普普通通”的“cook 魏”,創意和廚藝,都是一般美食博主無法比擬的。
“朋友們下午好!cook 魏的一人食直播又開始了!開頭還是那句話——一個人,更要好好吃飯。今天我們要做的不是快手菜,因為今天是周二,這個星期才開始,明天又是黑色星期三,你可能會沒有心思做飯,所以我們就來做一道可以吃好幾天的大菜——鹵一鍋,這是需要準備的食材……老規矩,直播結束后大家去我的微博查看食材和調料的具體用量……”
魏然一邊講解,一邊動作麻利地將雞爪、鴨脖加上蔥姜料酒用冷水煮,邊煮邊撇去浮沫。這個過程持續了六七分鐘,這期間,魏然還跟大家科普了一下雞爪和鴨脖的營養知識,特別強調了有哪些人需要忌口。等雞爪和鴨脖變色,她關火撈出用溫水沖洗,然后就向大家展示自己調配的燉肉包,接著是炒糖色、加大量熱水做鹵汁,最后再將雞爪、鴨脖、藕片、雞蛋等食材一一放入開始燉煮。這個等待的時間有點長,魏然就又開始教大家做了一道主食——土豆小米餅。
反正看魏然的直播,不僅真能學到廚藝,還可以聽到很多養生知識,所以很多粉絲都熱衷于猜測魏然的年齡——聽她的聲音,看她做菜時那雙白凈如蔥段的手,想必她很年輕,但看她每次將自己捂得只剩一雙眼睛加上總是圍裙家居服這樣不修邊幅,再配上一本正經科普的養生知識,又覺得她應該是個老阿姨。
土豆餅煎好,鹵菜也差不多了,魏然撈了一盤出來在鏡頭前展示了一下就關了直播。剩下的鹵菜繼續用小火燉著,等六點左右食客們陸續來臨就十分入味了。
五點四十五分,魏然迎來了第一位食客——就是那位王先生。王先生公司離這里就十分鐘的路程,看來今天他是準點下的班。王先生對這里極熟,走到茶水吧前倒出一杯飲料,才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小然,這是酸梅湯?”
“是!鹵菜不免有些油膩,配酸梅湯剛好!”魏然一邊揮動鏟子炒蘆筍一邊回答。這是她做菜的習慣,每天會先做好一道燉菜做主菜,一道湯也會提前做好在湯煲里溫著,但是炒菜,為了保持鮮嫩的口感,她都會在客人來了之后現做。食客們感念她的貼心,一般會在到菜館前十分鐘左右提醒她,所以她也不必炒三十次,有些差不多時間到的,就一塊兒炒了。
這不,她剛剛關火,另外兩個食客就踏了進來。王先生一看到他們就大聲叫喚:“秦醫生,田警官,這邊這邊!”
秦醫生是個三十來歲的高挑美女,職業是心理醫生,田警官是個皮膚白凈的法醫,長著一張娃娃臉的他說起那些恐怖血腥的刑事案件總是面不改色。這兩個人是菜館最受食客歡迎的,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他們那里總有聽不完的稀奇事。
三人在一張餐桌上坐下來,魏然給他們一人上了一個餐盤——那種分成好幾格的餐盤。這餐盤是她找了很多地方才選定的,造型很優美,配上深紅色的鹵菜、碧綠的蘆筍,加上她自己腌制的潔白如玉的泡蘿卜,養眼得很。在她將三碗金針菇豆腐羹放好后,秦醫生又將玻璃杯里深褐色的酸梅湯挪了過來,拍了好幾張照發了朋友圈才開始動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