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開始的驚慌失措，衛安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有冷靜分析，才能找到破局之策。

小丑的強大無疑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自己應該是在枯井時就著了它的道，當時看過壁畫后，對井底的世界心存畏懼。正是由于這一絲恐懼，讓小丑抓住了突破口，自己的意識被淪陷。

恐懼，也許真的就是它的力量源泉。

隨后，被小丑拉入它創建的靈異空間，也就是眼下這個看似是自己家的地方。

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其中有很多家具和擺設的位置迄今仍然沒有變化。自己在這個世界所體驗的、所感受的似乎完全是真的，他會痛，會被菜肴的美味吸引，自己的五感分明仍在工作。

更可怕的是，自己剛來到這個空間時，記憶似乎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長，他的記憶就越蒼白，丟失的記憶就越多。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冰魂”引發的頭痛讓自己通過玻璃發現了小丑的真容，極有可能他今天會徹底地迷失在這個世界。

由此可見，這只兇靈操控人心的能力極強，而且非常具有隱蔽性，其危險程度完全超過了以往自己曾遭遇過的兇靈。

“安安，你在想什么啊，快吃飯啊！”

對面，“沈萍”看似溫柔地催促著衛安，品嘗它親手做的美食。

在洞悉了小丑真面目后，衛安哪里還敢動筷子，只是一手撐著頭，扮作意志消沉狀。

另一只手，不住地玩弄著手中的叉子。

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衛安，此刻內心已經有了打算。只不過，雖然明知對方是假的，但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他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那畢竟是自己母親的臉。

小丑對于這個幻境的復制堪稱是全方位的。它應該能讀到自己的記憶，非常清楚諸如冰魂、夢魘和各類靈異事件。甚至就連自己家中吃飯，習慣性的配一把叉子這個細節，也能模擬出來。

由于可以讀取記憶，自己在對方面前，已經完全沒有秘密。所以衛安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內心一絲恐懼，目的就是不讓它起疑。

“沈萍”看著意志消沉的衛安，伸出一只手抓住他，關心的道：

“媽媽現在雖然狀態不是很好，但是我也找到了抑制體內兇靈的方法，就是家人之間的愛。只有依靠家人親情的關愛，才能讓我戰勝正在覺醒的兇靈。所以安安，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安心的陪著媽媽。不論未來多么艱險，我始終相信我們一定會挺過來。”

衛安仔細咂摸這番話，其目的始終是讓自己相信這個世界是真的，并且能夠習慣在這個空間內生活。

妥協，也許就意味著沉淪。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也許真就信了。

真正的沈萍自然是不會這樣做的。

萬幸現在自己已經清醒過來了，而且小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它雖然可以讀取記憶，但并不能直接讀取自己的心理活動，這個信息不對稱，將會是它致命的弱點。

“根據我在夢境中的經歷，想要成為通靈者非常難。你是怎么獲得夢魘的呢？另外，冰魂到底是一個什么存在？”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就連衛安自己也不知道。

“沈萍”顯然表情一僵，沒有在衛安的記憶中找到答案，只能支支吾吾的道：“成為通靈者不過是機緣巧合把。至于冰魂，媽媽也不知道，也許是生來就具有的吧！”

“唔！”衛安點點頭。

這個解釋很牽強。很明顯，對方對于答案并不是成竹在胸的。

另外，衛安注意到，對方的自稱都變了，不再是“老媽”，而下意識的變成了“媽媽”。

他強忍著內心復雜的情緒，道：“我多么希望你真的是我的母親，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夢境，而是真的。”

言罷，他拿起桌上的那柄叉子，猛然向“沈萍”伸過來的手背用力插下去。

叉子深深地插進了手背中，可是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沈萍”詫異的看著衛安，問道：“安安，你這是干什么？”

衛安冷冷的說道：“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應該幻化成我母親的模樣。別再裝了，現身吧！”

以衛安的秉性，他實在無法對著酷似母親的這張臉去傷害它，即便明知道對方不是母親。所以他不住的讓對方在言語上露出破綻，通過這種方式淡化對方在自己心目中“母親”的形象，這才讓他鼓足勇氣襲擊這個幻化成“母親”的怪物。

“沈萍”滿臉悲痛，道：“孩子，你怎么還沉浸在夢境之中呢。都說了，那是假的……”

“你看看你的手，被叉子傷了，臉上絲毫沒有疼痛的表情，就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兇靈就是兇靈，在模仿人類方面，始終還是那么蹩腳。”

“沈萍”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叉子，神情驟然一變，開始露出小丑般熟悉的邪惡笑容。

“明明就被困在我的靈異空間之內，沒想到你居然能清醒過來，真是不錯，可比那個女通靈者厲害多了。嘿嘿嘿……”

下一刻，周圍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熟悉的家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暗潮濕。

這里似乎是一處地下排水道的水井。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復母親“沈萍”的模樣，而是小丑真身。

粉色和白色油彩畫就的夸張的小丑妝容，身著魔術師服裝，頭戴一頂禮帽。

小丑咧著嘴，但眼睛里始終是充斥著冰冷，“這里就是我為你準備的墳墓，你還滿意嗎？”

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底空間，足足有六七層樓那么高，似乎是全城下水道網管交匯中心。

在小丑的身后，有一個風格奇特的祭壇。祭壇呈圓形，十二根三四米長的石錐與外側面呈四十五度角，斜斜的刺出。中間豎有七八根稍短的石錐，仿若石錐叢林一般。

石祭壇邊緣有一個入口。

入口處安放著三級臺階組成的門檻。

門檻通體發白，非鐵非木，看不出是何等材質。

“看起來有點眼熟。”衛安眉頭微皺，覺得這東西似乎在哪里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抬頭看去，在祭壇上方，距離地面足足有將近三十米高的頂部，有一個網狀井蓋。

從地面到頂部井蓋的高聳的空間中，有許多個人，正在空中漂浮著。

像極了人形的氣球。

他們每一個人都睜開著眼，不過瞳孔中似乎罩著一層渾濁的隱形眼鏡，整個人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在空中漂浮游蕩。

衛安在那一堆漂浮的人群中看到了雷羽、江筱竹和他們的同學，以及……

常春曉。

果然，這位超研局的研究員孤身來到小丑的老巢后，也被小丑襲擊了。

現在這些人生死不知。

小丑一邊觀察著衛安的表情，一邊緩步往后退。“當然，你不會是一個人的，還有這么多人陪著你，桀桀桀……”

衛安陰沉著臉，驀地從身后抽出了配槍——事實上，從幻境中回到現實后，衛安就發現那些裝配依然在身上。

這讓他有了直面小丑的底氣。

“砰砰砰……”

由于小丑距離較近，衛安朝著這個怪物連開三槍，槍槍命中。

小丑夸張地摁著身上的傷口，一副垂垂欲死的表情。“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別裝蒜了。”衛安怒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息壤警棍，用力地打在了小丑身上。

一下又一下！

此刻衛安的體質遠超常人，含怒揮出的警棍力道何其驚人，不多時，小丑已經被息壤警棍打得凄慘至極——禮帽早就不翼而飛，露出來的頭部頭骨塌陷，手臂和雙腿多處呈現不正常的彎折，臉上身上皮開肉綻，就連黑色的魔術師服裝下也滲透著絲絲血跡。

不知情的人看見了，定會指責衛安是個冷血無情的屠夫。

只有衛安自己心里清楚，這個小丑根本不懼這種物理攻擊，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對方不選擇躲閃，而是仍由自己攻擊。

小丑似乎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抬著已經腫脹到看不見眼球的眼睛，說道：“只有無能者才會動怒，哈哈哈……”

衛安聞言，眉頭一挑，雙手握著警棍，猛然向小丑頸脖處插去。

“噗嗤……”

警棍應聲洞穿了小丑的頸脖。

宣泄了心中的怒火后，理智占據了主導位置，衛安悄無聲息的后退了幾步，眼睛死死地盯著一動不動的小丑。

它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