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井口看去,由于光線不足,很難看到枯井的底部。
衛安丟了一塊石頭進去,很快就傳來了回音。
從聲音判斷,枯井約有十米。井口面積約莫一個成年人臂展長度,雖并不寬,卻也足夠容納衛安進去。
這么高的高度自然不可能直接躍下去,不過好在井口裝有吊繩。衛安試了試,非常結實,當即,兩只手抓著嬰兒手臂粗細的吊繩,口中叼著從張小山借來的微型強力手電筒,小心翼翼的降了下去。
此刻已經是夜幕低垂,身在枯井之中的衛安,抬頭從井口望去,隱約能看見數顆繁星。
幸虧有手電筒的照射,才不致讓衛安在漆黑一片中探索前行。
被靈異強化過后的體質,帶給了他許多便利。此刻他雙手抓著井繩往下墜,并不顯得吃力,甚至還有閑情觀察井壁。
往下降了一陣,衛安就發現井壁上似乎有些東西。
用手電筒照去,映入眼簾的井壁并不是普通的巖板或者石塊,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井壁上居然出現了一些壁畫。
每一幅壁畫并不大,兩只巴掌大小,但是刻畫得栩栩如生。
譬如衛安面前這幅壁畫,上面畫著兩個小人,看模樣似乎是一男和一女,女的披肩長發,男人的臉龐卻是光禿禿的,跟在女人身后。
在這幅圖旁邊,還連著四幅圖。
緊接著第二幅圖是女人發現身后跟著男人。
第三幅圖是女人開始奔跑。
第四幅圖是男子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肩膀。
第五幅圖則是空白,男人和女人都消失不見了。
衛安心中一動,吊繩微微松開,身子猛然向下降了半米,又是五幅圖。
依然畫著兩個人,只不過這層的五幅圖不是一男一女,而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身著西裝,臉上不再是空白一片,而是在嘴唇上畫了彎彎一筆——那人似乎在……笑。
第一幅圖畫著在馬路的兩邊,兩個男人分別立于馬路對面。
第二幅圖,嘴角掛著笑的男子似乎轉過身來,面朝著馬路對面的男人,姿態扭曲,好像在跳舞。
第三幅圖,微笑的男人已經來到了那個男人身后。
第四幅圖,其中前面的男子正在奔跑,身后跟著一個那個微笑著的男人。
第五幅圖,微笑的男人已經來到了前面奔跑的男人面前,彎著腰,俯視著后者。而后者微微弓著背,手放在身前,似乎非常畏懼。
這兩圈壁畫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已經非常明顯了,正是小丑在這一個月間,出現在午夜街頭,驚嚇普通人的過程。
衛安冷冷一笑,“是要畫成連續劇么?”
又往下降了降,再往下,依然是五幅壁畫,但內容又跟上面不太一樣。
第一幅壁畫上,一個男人正趴在一口枯井邊。
第二幅壁畫顯示那個男人攀著一根吊繩,似乎是在下井。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第三幅壁畫,懸在空中的男人打量著井壁。
看到這里,衛安的心里不由得“突”了一下。
“這場景怎么和我這么像。難道是在畫我?”
衛安內心有些遲疑,旋即繼續往下看去。
第四幅圖,男人似乎快要降到井底了,詭異的是,井底伸出了許多雙手,好像是在抓向男人的腳。
“草!”
衛安不由得罵了一句臟話。
如果這幾幅圖真的應驗了的話,那自己落到井底豈不是羊入虎口?
至于第五幅圖,依舊是井底,不過男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吊繩空蕩蕩的墜在空中。
很明顯,最后自己消失在了井底的世界。至于去哪兒了,那就只有天知道。
任何人身處衛安的境地,在看過了這幾幅圖后,不可避免的都會有些擔心。衛安看了看腳底下依然不見底的枯井底部,內心生出了一絲踟躇。
到底是繼續前進,還是就此上去呢?
如果繼續前進,前路會遇到什么危險,完全未知。
畢竟最濃烈的情感恐懼,而最濃烈的恐懼是未知。
井底的黑暗,未知的幻境,使得衛安內心增添了一絲恐懼。
但如果就此放棄,爬出枯井,那么今晚自己的行動就變得毫無意義。江筱竹、雷羽他們到底身在何處,恐怕永遠也不知道了。
哦,對了,這次就連常春曉也陷落在里面,完全與外界失聯了。
權衡利弊之下,衛安還是決定繼續下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衛安左右手并用,順著吊繩交替往下墜去。
通過口中的微型強力手電筒照射,已經隱約可以看到井底了。
內心還來不及喜悅,之前在壁畫中看到的無數雙手破土而出的畫面出現在腦海中,衛安咬了咬牙,毅然松開手,整個人急速的往下墜。
短短兩秒,衛安雙腳就結結實實踩在地面上了。
壁畫當中,從地底伸出的無數雙手并沒有出現。
不知是不是錯覺,衛安感覺身體在降落的過程中,周圍空氣忽的好似有些凝聚,好像墜入了水幕之中,有感覺沒有窒息感。
等到他開始打量井底的空間時,整個人瞬間陷入了呆滯。
這是他自從“冰魂”鎮體以來從未有過的失態。
原因在于他此刻所處的空間,根本不是原先黑暗潮濕的井底。
他現在置身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家中。
“我什么時候回家了?”
衛安的眼中有著茫然、迷惘,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米色的三人位沙發,墻上掛著父親魏清泉手書的《陋室銘》。
身后餐廳,桌上還擺著自己最愛吃的清蒸鱸魚、回鍋肉、魚香肉絲和西紅柿炒蛋。
靠近房門的地方,躺著兩個人,分別是許三好和雷羽。
就在他詫異之時,身后響起了母親沈萍的聲音。
“小安,你來啦。快去洗洗手,我炒好了菜,快來吃飯。呵呵……”
衛安有些茫然的回頭,只見母親正笑語盈盈地端著一碗碗冒著熱氣的飯菜,放到了餐桌上,招呼著自己吃飯。
這場景怎么如此眼熟呢?
衛安絞盡腦汁的回憶著。
母親沈萍有些不高興,“你這孩子,難得回家吃個飯,怎么叫你半天都沒有反應。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快,去洗個手,過來吃飯。”
是了,老媽生平最看重吃飯,自己打小就是如此,仿佛全天下什么事都不如吃飯重要。
這個熟悉而又溫馨的場景。
久違了。
突然,他眼眶里不由得變得濕潤起來。
衛安捏了捏鼻梁,努力的調整了心情,對著母親問道:“老媽,老許和小雷他們怎么躺在我們家?”
“哪里有什么老許和小雷,小安,你是睡迷糊了吧?”母親一臉訝異地看著兒子,仿佛在看外星人。
“他們明明就在這……”當衛安轉過頭,許、雷二人卻已然不見了。
是了,就是這個場景。
當初自己依然被失憶癥所困,發現母親沈萍出現異常,便叫著許三好和雷羽二人商量計策。
二人不忍自己直面未知的危險,陪同自己回到了家里,卻很快就著了道,暈死過去。
隨后,就有了沈萍告訴自己關于兇靈的秘辛和她自己隱藏多年身為通靈者的秘密。
最終在將“冰魂”引入自己體內,斬下寄居著“夢魘”的手指,溘然離世。
他看了一眼柜子上的臺歷,正翻在6月28日那一頁。
恍惚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