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駛入了一座外表看起來非常稀松平常的院子。

院子坐落在城區邊緣，周圍都是工業廠房，平素人流量并不算多，勝在幽靜，遠離鬧市區。眼尖的衛安瞥見院落門口甚至連一塊招牌都沒有，乍一看看去毫不起眼。

正中間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筑。蘭振下了車后徑直先離開了，留下花彥秋帶著衛安三人上了二樓大辦公室。

“這就是超研局……看起來不怎么樣嘛！”阿城沒想到超研局坐落在這么一處偏遠的地方，建筑陳設很樸素，沒透著什么高科技后現代的風格。

“大隱隱于市。既然是超自然研究的機構，還是低調點比較好。”花彥秋輕笑一聲，想要順勢挽著衛安的胳膊，卻被后者不著痕跡的避開了。

花彥秋眨了眨眼睛，道：“好弟弟，跟姐姐去辦公室，蘭處要親自跟你聊聊。”

“我們也要去嗎？”章昶不解的問道。

“不，你們就在這里做筆錄，會有工作人員跟你們對接的。”花彥秋指了指依然白亮如晝，燈火通明的大辦公室。許多接線員和文職人員在這里忙碌工作。

章昶指著衛安，“憑什么我們就要在這里，而他卻能跟著你進辦公室？”

花彥秋輕笑一聲：“就憑他是通靈者。”

說完，不再理睬。

在章昶悻悻不已的目光中，在阿城艷羨的目光中，花彥秋高傲且強勢地挽著衛安的胳膊離開了喧囂的大辦公室。

兩人來到了后面一棟小樓內。花彥秋柔聲道：“之前那棟是行政區，給那些普通的文職人員辦公用的。這里才是我們這些外勤人員的辦公和居住場所。”

“最里面是處長的辦公室，他平時特別忙，經常出外勤，所以大部分時間不在這里。今天這樁案子是由蘭處這位副處長負責。”

走進蘭振的副處長辦公室后，花彥秋貼心地給衛安沖了一杯咖啡。三人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進入了記筆錄環節，蘭振負責問，衛安答，花彥秋記錄。

聽完衛安的敘述，蘭振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這只兇靈的殺人方式主要是通過電話撥號，不論手機是否關機，不論手機是不是在身邊，它都能殺人。除此之外，走不完的樓道，鬼打墻，接電話后受害者表現出的行為異常，可見這只兇靈還有扭曲空間，制造幻象的能力，危險程度很高！”

花彥秋翻閱了一遍筆錄，俏臉上有些凝重。“這只兇靈展現了不止一種能力，而且電話殺人幾乎是無解的。”

“不過，衛安，僅僅從你方才描述的過程來看，還有兩個細節你沒有直言。其一，你是怎樣成為通靈者的？在今天之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你是通靈者。其二，成為通靈者之后，你是怎樣逃離的？換言之，你的能力是什么？”蘭振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

衛安聳聳肩，“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蘭振站起身來，氣勢陡然暴漲，傾著上身，凝視衛安，一字一句的道：“在處理靈異事件時，信息不對稱往往會帶來致命的危險。如果你能將今晚的遭遇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描述清楚，對于解決這起靈異事件會有直接的幫助。而且，你所透露的信息也許還可以救助目前正被困在大樓內的那些警察們。”

“那些可憐的人現在正在大樓內苦苦掙扎。他們走進大樓，為的就是營救你們。你的一念之間就能挽救他們，挽救他們身后的家庭。”

蘭振這番話非常的誅心了，言下之意如果衛安不說實話，那些人的死亡將會直接算在衛安的頭上，畢竟警察為了救人才沖進大樓的。

衛安臉色微微一變，也站起身來，毫不畏懼的盯著蘭振。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第一，現在更有義務救人的，是你們這群身為超研局的研究員們。”

“第二，每一個通靈者的能力都是不一樣的，我脫險的經歷未必適合其他人。就算我講出來了，他們就能復制我的經驗？你不外乎就是想從我口中套出我的秘密而已，何必用道德來綁架我？”

蘭振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后生可畏。頭腦清晰，思維敏捷，孺子可教！不錯。”

他轉頭問向花彥秋，“警方那邊的失蹤人數出來了嗎？”

“出來了，經過逐一摸排銀行部門加班情況，核對了銀行幸存的員工人數，結合調取銀行大樓人員監控的情況看，今晚大樓內留守人員41人，只有3人逃脫……”

衛安心頭一震，今晚共有38人失蹤，按照靈異電話兇靈的兇殘程度，這些人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蘭振說道：“不，不止這些人，你還要把那些警察算上。”

“哦，是的，加上18名失蹤的警務人員，這次事件失蹤人數將達到56人。”花彥秋意識到自己還漏算了人數。

“56人……按照國際總部的標準，屬于哪一類級別了？”衛安問道。

“地難級！”花彥秋的聲音不復爽朗，而是有些低沉。

“地難級，我們臨湖行動處成立一年半來，算上這次總共也就見過兩回。”蘭振捏了捏鼻梁，對著花彥秋說：“待會兒等那兩個小伙子的筆錄出來后，你安排人匯總一下，咱們盡快上報中心局。事件名稱暫定：靈異電話。危害程度：地難級。”

“好。”

“讓阿七行動快點，切記打草驚蛇，以實地觀察為主，順帶再收集一下那東西。行動結束后，迅速組織警方嚴密封鎖現場。地難級靈異事件，不是我們所能解決的。”

“阿七是誰？”衛安突然插話問道。

蘭振和花彥秋對視了一眼，前者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個組織也是如此，你若是愿意加入超研局，就會知道阿七是誰了。”

衛安撇了撇嘴角，“那能否告訴我，你們剛才說的什么地難級是什么意思？”

得到蘭振的允許后，花彥秋解釋道：“當今各國通用的關于靈異事件的等級，按照危害程度區分為六個等級，主要是以失蹤或者死亡的人數和事件處理的難易程度作為兩大評價標準。”

“最低等級為危險級。任何靈異事件都有危險，這一級別的靈異事件總體可控，危害程度不高，死亡人數最多不超過五人。”

“其次為人禍級。這一等級的靈異事件具有一定程度的群體危害概率，處理起來難度增大，身處事件之中就算通靈者也極容易死亡，死亡人數達到二十人以下。”

“再者為地難級，也就是今晚這起靈異事件的等級。對抗靈異事件的源頭兇靈難度非常大，通靈者死亡率較高，且導致靈異事件源頭的兇靈具有移動性，事件死亡人數最高達到百人。”

“其上為天災級。顧名思義，靈異事件的影響堪比大型地震，具有危害具有區域性、廣泛性和不可控性。靈異事件的源頭兇靈幾乎難以被限制，通靈者死亡率非常高。死亡人數最高達到千人。”

“最后兩個等級分別為滅城級和滅世級。只有中古和近古時期發生過兩三起，也大多記載在古籍和史料之中。一旦發生則是舉世震動，如臨末日。當然，這兩個級別屬于小概率事件。”

衛安道：“也就是說，當今世界，靈異事件危害最大的不過是天災級？”

“從某種意義上可以這么說。”

“哪些事件，我可以了解一下么？”聽得蘭振的描述，衛安的心一直往下沉，原來今天自己遭遇的也不過是地難級，這個等級甚至在所有靈異事件中僅能排到中游偏下。比這類事件更恐怖的天災級、滅城級，甚至是滅世級，那該有多恐怖！

蘭振道：“小花，把我們最近匯總的一些案件材料給衛安看看。”

花彥秋有些錯愕，“蘭處，這些資料目前都處于機密狀態……”

蘭振擺擺手，道：“作為一個有潛力的通靈者，衛安完全有資格了解當下靈異事件的事態情況。”

從花彥秋手中接過一摞厚厚的資料，衛安隨手翻閱了起來，臉上表情從一開始的淡然，轉為驚訝，最后只剩下沉重。

“街頭人口失蹤案件，失蹤人數：15人。初步評估：人禍級。”

“賭場人口失蹤案件，失蹤人數：27人。初步評估：地難級。”

“桃花嶺人口失蹤案件，失蹤人口總人數達到了30人。初步評估：地難級。”

……

看到最后，衛安倒吸一口涼氣，手上卷宗涉及的案件不少，約有近十起，而且都是懸而未破的靈異案件。

靈異事件的事態發展已經這么不樂觀了么？

蘭振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衛安，“現在你能體會到我們的壓力了嗎？”

花彥秋也補充道：“超研局臨湖市行動處雖說人手不少，但絕大多是都是內勤和行政人員，真正有資格有能力處理靈異事件的人并不多，就算將處長和蘭處算在內，研究員總共也不過就是七人。而靈異事件的爆發勢頭之迅猛，已經超出了我們目前所能應付的極限。”

“加入超研局待遇很好的，每個月固定發放100萬元的工資，各種人身財產意外保險一應俱全，每次行動還有高額的出勤補貼，數額都在六位數。如果能順利處理一起案件，獎金更是天文數字。行動時，一旦涉及靈異事件，我們對于政府資源有絕對的調動和支配權。至于生活其他物質需求，在不違法的前提下，都能一一滿足。所以，衛安，你加入我們超研局吧！”

“這可都是提著腦袋干著吃力不討好的活，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衛安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

“多活幾年？”蘭振的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你知道通靈者的平均壽命嗎？”

衛安微微挑眉，看著對方。

蘭振伸出兩根手指，道：“不超過兩年。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存活時間會超出兩年。其他的通靈者，如果沒有什么機緣，能活兩年就值得燒高香了。”

“那你們倆呢？”衛安平靜地問道。這類幸運兒，他有幸認識，正是他的母親沈萍。

沈萍是天生通靈者，還有“冰魂”加持，更為關鍵的是她并不濫用兇靈的能力，所以才能存活四十余年。

“我成為通靈者時間剛好一年，小花還好，才三個月。”

花彥秋臉上閃過一抹黯然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這意味著就算從今開始，她什么都不做，至多也就不過能活一年九個月。

“加入超研局后，對延長壽命有什么好處呢？”

蘭振深深地盯著衛安，說道：“在百川國超研中心局，乃至國際總部，有著很多強者以及科研人員，通過他們的研究和試驗，已經初步找到了延長通靈者壽命的方法。只要你成為我們中的一員，這扇大門就有可能向你敞開。”

“那這扇大門向你們敞開了嗎？”衛安輕笑一聲。

“為什么我們如此拼命的工作，正是因為國際總部和中心局已經制定了一套完整的獎賞機制，只要我們功勞足夠，就能獲得延壽的機會。衛安，你還等什么呢？”

蘭振的話并不老實。他至今也沒有坦白，加入了超研局就一定可以延壽、

功勞足夠。什么叫功勞足夠？標準是什么？他統統沒說。

興許就算以蘭振現在的資歷和功勞，也沒能獲得延壽的資格。

衛安沉吟了片刻，站起身來。“你們的建議我會考慮的。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加不加入超研局，對于現在來說并不迫切，這件事情牽涉甚廣，還需要認真考慮。

再者，他現在還有時間。

眼下，他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返回銀行大樓。

那里有一件他必須要取回的東西。

有些答案，也許能在那里面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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