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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長孫皇后

對于羅喆的辯駁,杜如晦聽得刺耳。

坊市制度,自周起,至漢興。

這是一套極為方便又有效的制度。

但是在這個少年眼里卻滿是瘡痍。

更何況,敢和天下共主辯駁,也是需要不少膽氣。

一位內(nèi)侍向李世民遞上了一個盒子。

那個盒子羅喆很熟悉呀。

不就是蚊香嗎!

當內(nèi)侍的低語讓李世民的臉色稍許變換,看向羅喆的目光越發(fā)凌厲。

“哼,經(jīng)太醫(yī)署核驗,你這蚊香可不值五百文!”

這么快?

羅喆很淡定,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微微行禮:“陛下,話非如此,古有千金買骨,便是這個理。”

聞言,李世民眉頭微皺,似乎被觸動了什么。

“如今我這蚊香,形式雖然簡單,但其內(nèi)涵創(chuàng)意不止于此,就拿那個小機關而言,看似小巧,但精巧的鐵制器具可不多見,再者,古往今來,還未曾見過如此蚊香。”

羅喆侃侃而談:“這買的不是一份蚊香,而是一份創(chuàng)意。”

可是走到這一步,他已經(jīng)敗了,自從李世民稱蚊香不值五百文那一刻,他就帶有欺騙性質。

這樣的斂財手法很快,快到以如今京城的房價做比較,羅喆在一天之內(nèi)已經(jīng)賺了將近四套房產(chǎn)了,要知道,這可是按畝賣的地。

不是說什么仇富心理,而是歧視商賈。

官員們的俸祿都有可能是幾條臘肉,一介商賈卻腰纏萬貫,這是朝廷不能允許的。

“陛下,民并不是不予稅賦。”

羅喆躬身拱手拜道。

因為越說下去,越發(fā)無力。

李世民還在回味方才的話語。

千金買骨,這千金買骨讓他想起了往事。

一位風華絕代的猛將。

一個從平民里殺出來的年少國公。

可是,這朝廷沒有他的位置。

眼前這個小兒郎臨威不懼,在滿朝諸公面前還說胡話,倒是頗有幾分陣前請戰(zhàn)的氣象。

也如他所說,新朝剛立,很多律法沒有完善,就算是前朝,也不曾遇見過這種情況,他似乎沒有錯。

市坊入門的那點費用算得上稅收嗎?

不止羅喆不知道,滿朝諸公乃至李世民也不知道。

但是,君臣眼神的交換只在瞬間。

楊纂出班道:“微臣曾問其緣由,起因為鄉(xiāng)民搭橋修路,赤子之心望陛下開恩。”

杜如晦咳嗽了幾下,說道:“羅小郎君雖巧言令色,但商賈卑鄙非百姓同等,臣請圣裁。”

有了杜如晦帶頭,群臣附聲:“臣請圣裁。”

異口同聲,對于羅喆很是震撼。

這讓他明白了自身的無力感是從何而來,這是人治,說到底,也是人治。

沉默無言,他知道,一旦被認定為商賈,那么皮肉之苦是在所難免的,能不能活著撐過去都不知道。

他仰頭看向御案,這是他第一次抬頭看李世民,至少,讓自己見識一番這個名傳千古的皇帝是什么樣子的。

冕冠上十二根旒只是象征意義,兩人的目光都在對方身上,李世民年不過三十,正是力壯之年,眉宇間經(jīng)過戰(zhàn)火的淬煉,務必威嚴。

其本身有著胡人的血統(tǒng),讓他的五官更加立體,至少在羅喆看來,還是挺好看的。

他能看到李世民的嘴角微微翹起。

“羅喆犯法,當之有罪,但念其年幼不通禮,朕憐之,此令民子羅喆在宮看押,受皇后管制。”

皇帝的話語充滿了氣勢,但是羅喆總感覺哪里不對。

在他還沒有回過味來的時候,朝臣們皆行禮稱臣,之后就是各種夸贊,似乎這只是一種流程。

在宮看押是什么意思?皇后管制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解!很不理解!

再怎么不理解,也不妨礙內(nèi)侍將他帶出殿外,移往后宮,確切地說,是麗正殿。

在他離開后,朝堂倒是輕松了幾分。

“此子如何?”李世民問道。

杜如晦立馬回答,似乎恐于人后:“臨危不亂,赤子之心,若歸正途,未來可期。”

“愿有前程可奔赴,亦有歲月可回首。”

李世民念道:“奔赴回首,未來可期,杜卿所言甚是,那么,這商稅可如何定奪。”

說到這個,群臣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至少要開個頭不是嗎?

被放置在一旁的蔡志華有些心灰意冷,杜相看重,皇帝憐惜,那還有自己什么事兒,這官途估計就到這了。

……

麗正殿。

羅喆莫名其妙被帶到這邊。

莫名其妙看到一個風韻少婦懷里抱著一個嬰兒看著莫名其妙的自己。

婦人含笑,感覺羅喆有點呆,很可愛。

剛生育的她可能是母性的作用,越發(fā)覺得羅喆可愛。

在婦人身旁還有幾個孩子。

按理說,后宮不是不能讓男子進入嗎?

羅喆還是個孩子?孩子不分男女?那算了。

從衣著上看,孩子堆里有幾個穿著黃色的,那肯定是皇子了。

于是,羅喆首先排除這幾位,向其他孩子靠近。

為什么要靠近他們?

因為這里除了宮女沒有其他人了。

羅喆也不知道干嘛,就只能加入孩子堆里了。

“你是誰?”

最先發(fā)現(xiàn)羅喆靠近的孩子,身穿紫衣,頭上扎著鬢角,語氣糯糯的,又跟小大人一樣。

“我叫羅喆,問別人名字要先自報姓名,你懂不懂禮。”羅喆說道,可能是劫后余生吧,羅喆放的有點開。

小孩嘟著嘴,皺眉道:“我叫周道務。”

“那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道務君。”

羅喆很是自來熟,能被養(yǎng)在宮里的孩子,除了自己,應該都是一些重要人物的后代,好好相處一定沒有錯的。

周道務撓了撓頭,歪著腦袋看向一旁抱著孩子的婦人:“皇后殿下,羅喆是我朋友嘛?”

長孫氏,一代賢后,現(xiàn)在正一臉寵溺地看著周道務,隨后責怪著羅喆:“一副登徒子做派,二郎所言非虛,是要多加管教。”

頓時,羅喆感覺有些頭皮發(fā)麻,不因其他,只是這臉上敷著是什么?那么白?

也不怕粉塵落在因為臉上。

抿著嘴,低頭受教,還能怎樣,羅喆感覺這輩子可能都學不會所謂貴族禮儀。

周道務鼓著腮幫子向羅喆說道“你不是我朋友。”

“兄長們,我們打他。”求助對象正是那幾個穿著黃衫的孩子。

這其中,有個帶頭大哥走了出來。

長相神似李世民,似乎父母的優(yōu)良基因都到他身上了。

“道務,不得無禮。”帶頭大哥呵斥了周道務,又跟長孫皇后行禮道:“阿娘莫要怪罪道務。”

一時間,羅喆雞皮疙瘩起來了,這孩子看樣子也不過十歲,但是行為舉止已經(jīng)一副儒士做派了。

另一個小胖墩流著哈喇子盯著羅喆看,似乎羅喆身上有什么好吃的。

“無怪,高明可要做好榜樣。”

長孫皇后笑著說道。

高明正是當朝太子李承乾的字。

而這時,羅喆搭話進來了:“皇后殿下,民那些許薄財是如何處置?”

一言將長孫皇后給氣笑了,這個財迷現(xiàn)在還在擔心這個:“些許薄財?我可不曾見過如此薄財,放心吧,陛下自有處置。”

“那可是小民為村里修路之財,民也只不過想讓村戶過上好日子。”羅喆抿著嘴有些無奈,自己被困在宮中出不去。

長孫皇后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于是道:“便知你有赤子之心,陛下已下令除去入市之費用,皆返還于你,你那鄉(xiāng)民自會將其運回。”

聞言,羅喆喜不自勝:“陛下隆恩,民不敢忘。”

隨之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

長孫皇后皺眉,她不喜歡孩子露出這種表情,就問:“可有何事?”

“民有不情之請。”羅喆彎腰行禮。

“說。”

“如今世道紛亂,若以老弱運送財物,民心憂,可否請街使護送,當然,民會予其酬勞。”

這是羅喆最擔心的,這世道,殺人劫貨是常態(tài),有山必有匪也是,已經(jīng)露了財,難免有眼熱的人。

聽完羅喆所說,長孫皇后將懷中的嬰兒交給旁邊一個洶涌澎湃的宮女,走近羅喆,居高臨下問道:“若讓金吾衛(wèi)護送,羅小郎君,爾作價幾何?”

這番話出乎了羅喆的預料,他抬頭看到那張布滿白粉的臉,有點驚,但壓住心情,經(jīng)過一番思索,羅喆艱難地伸出十根手指:“十人,人手一貫可否?”

噗呲~

這是一個少婦的調笑。

“我當羅小郎如何機敏,也不過是個孩子。”

用食指戳著羅喆的腦袋:“毫無常識可言。”

腦袋隨著食指不斷后仰,羅喆臉頰感覺有些發(fā)燙。

長孫皇后看著已經(jīng)紅了耳根的羅喆,感覺更加喜歡:“罷了,人手作價五十,不可多,不可少,可懂?”

“小民受教。”羅喆腦子有點暈暈的。

“有斂財之能,卻不知錢財之重,你要我怎么說你。”

長孫皇后似乎喜歡上了戳羅喆的腦門,感覺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呆。

羅喆能感覺到對方很細心地不讓指甲戳到自己,但還是感覺很羞恥。

一旁的周道務看到長孫皇后在教訓羅喆,抬頭挺胸了一番,好似這是在為他出氣一樣。

可是李承乾倒是知道自己母親對羅喆的喜歡,畢竟羅喆長得也很好看,在他眼里扎馬尾是衣冠不整,但是就是覺得這樣看上去很好看。

在經(jīng)過長孫皇后的連番說教之后,羅喆已經(jīng)麻了。

從錢財講到做人,從做人講到穿衣服,從穿衣服講到發(fā)型。

原來在他們眼里,自己就和胡人差不多,只不過是身邊的人一直縱容自己罷了。

這有用嗎?

就算是跳樓,羅喆也不允許自己去綁一個什么朝天辮!

世人笑我太瘋癲,那我就是瘋癲。

可能是說得有點乏了,長孫皇后讓宮女準備羹湯,自己坐回了高出的矮椅上。

這時,李承乾就召集了其他還在來到羅喆面前。

這樣的景象長孫皇后很滿意。

也是這個時候,羅喆知道了這個帶頭大哥就是李承乾。

在他之后是李泰和李恪,再有就是一些不在朝中的將軍嫡子,就像周道務這樣的。

初來乍到,而且還是平民的羅喆在里面就是個異類,前所未有的異類。

所以他客氣,謙虛,又因為年長,某種方面來說有見識,于是很快就融入了進去。

熟悉之后,羅喆知道了他們不是來這里玩的,是來這里學習的。

就跟課間休息一樣,長孫皇后只不過是來暫時看顧一下這些孩子,順便增進一下感情。

因為不久后長孫皇后就離開了。

而后是一群年長的儒士出現(xiàn)在羅喆眼中。

有李承乾介紹,羅喆也算是認識了一番,成了他們學子中的一員。

這些人之中,除了像歐陽詢這樣的學士,還有長孫家慶這樣年輕的侍讀。

陪皇子讀書,這是羅喆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

身邊這群功臣之子某種程度上好像就是這個作用,更何況里面有著儲君,未來的皇帝呢?

歐陽詢是個精神飽滿的老頭,發(fā)須皆白,看樣子年齡很大。

但是羅喆不敢斷定,因為大家老的都很快。

村子里有些人看上去很老,但不過四五十歲。

“老夫歐陽詢,授書法。”

這是他簡單地介紹。

課堂上的教授也很簡單,由學士寫一個字,下面的孩子跟隨著臨摹。

歐陽詢的字很好看,正楷用筆剛勁峻拔,筆畫方潤齊整,結體開朗爽健,隨筆而為便是大家。

這個對于羅喆來說,并不是很難,但是他很快帶入角色,寫得不快,但很認真。

歐陽詢?nèi)缪惨曊n堂一樣在每個案幾前觀摩,不求學生寫得多好,只要工整就可以了。

但是就像每個寫作業(yè)的學生都不喜歡被老師一邊看著一邊寫一樣,總是有孩子因為歐陽詢的注視撇了筆鋒。

當他走到羅喆身邊時,羅喆正收筆提鋒。

“形似而神不足。”歐陽詢開口說道。

羅喆這時才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一個人,剛要起身,卻被按住了肩膀。

“繼續(xù)練。”

歐陽詢其實很滿意羅喆的書寫,至少比其他孩子還要好。

“學生受教。”

羅喆含蓄說完,繼續(xù)書寫。

隨著羅喆書寫越來越快,臨摹的痕跡開始被淡化。

而歐陽詢的臉色也開始發(fā)生了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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