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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月在上清風為證,我唯一的愿望是你

  • 偷偷藏匿
  • 知稔
  • 17971字
  • 2022-06-24 17:05:26

1

這幾天陰陰沉沉又都是36℃以上的高溫,悶熱最難熬的時候,下起了暴雨。

這種天氣最適合開著空調宅在家里睡覺,馮嘉芮將這幾年沒睡夠的覺一次性都補了回來。

窗簾拉著,時差混亂,根本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睡飽了的馮嘉芮沖了個澡,敷著面膜,躺著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水果。正無限愜意,手機卻不放過她,一直在振動。

朱玉在和她匯報工作,說西北那邊差不多了,這幾天就打算回上海,順便,還試探了問詢了下她工作室地址找得怎么樣了。

馮嘉芮心虛得好半天才回:“快了。”

朱玉:“老板,你不會沒找吧!”

一語中的。

朱玉:“老板你要加油了啊!”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馮嘉芮發了一條朋友圈。

沒一會兒,有了十幾條評論,有驚訝她回來的,有趁機來敲工作的。

馮嘉芮翻了翻切回聊天頁面,看到一個高中同學突然私聊她:“這周末,張老師五十歲生日你來嗎?”

對方估計怕她不記得張老師是誰又追加了一句:“高三的數學老師張瀅。”

當年張瀅是數學組組長,不僅教高三還是裴致他們班的班主任。對方性格直爽,上課從來不拘于課本,又特別關心學生,所以口碑很好。

馮嘉芮一點都沒猶豫,立刻就回:“好呀。”

對方見她這么爽快,立馬就把時間地點發了過來。

一部電影結束,馮嘉芮起身洗掉臉上都面膜,再回來,電視機里正在放裴致的訪問。

電影頻道配合新電影宣傳的一個深度采訪,裴致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質地很柔軟,柔順的黑發搭在額前,看向對面主持人的目光都比往日少了幾分冰冷。

主持人是個業內很有名氣的知性大前輩,看到裴致愣了幾秒,臉有些紅,難得出現了些少女心,捂著臉對著鏡頭:“近距離看裴致真的太帥了。”

裴致低頭笑了下,有點讓人心動的害羞。

冰可樂在手心沾滿了水,馮嘉芮才分心打開,咕嚕咕嚕的氣泡爬在嗓子里,她專心聽看著。

“之前你說過劇中的人物和你本人的感情經歷很相似,網友都不信,長成你這樣還會追不到女孩。”

他平靜地回答:“所以愛情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主持人步步緊逼:“那你追求的時候,都用什么方法?”

裴致認真聽完問題,凝神想了一會兒:“我比劇中的他還要再膽小點,總想著有一天她會發現我。我就會出現在她能找到的地方,一抬頭或者一回頭就能看見我。”

他睫毛垂下,表情多了幾分落寞。對面的主持人心更軟了點:“那后來她發現了嗎?”

“沒。”他笑了下,“但……”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馮嘉芮無意識地咬著插在可樂里的吸管,心里又酸又麻。這幾年她連自己都無暇關心,對裴致的新聞所知更是少之又少。現在好像隔了漫長的歲月,揭開了少年的心中的秘密。

主持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裴致笑意更明顯:“等有合適的機會再告訴大家。”

電子門鎖被悄然打開,手機屏幕時間顯示23:10。馮嘉芮拿著筆記本電腦蹲在地毯上,看了一整天的裴致視頻,惡補了下,他這幾年的所有作品及物料。

她一邊看還一邊用手機在逛他的微博超話。

榜單上前后都是“愛豆”藝人,只有他一個演員名列前三顯得有些突兀。

裴致這個人冷冷清清連微博頭像都是灰色的,微博內容更是月更,馮嘉芮更好奇起來。

這么不愛營業的人,那么多的女粉究竟喜歡他什么呢。

“裴撩撩……”馮嘉芮笑出聲,“他哪里撩啦。”

點開一個粉絲的視頻剪輯,每個時期的裴致都有,從第一部校園電影到近期的影視作品,將他所有的時刻剪成一個人生的旅程。視頻的最后寫了一句話:他從不會讓人覺得過分熱情,卻帶著藏得很深的溫柔。

畫面停格在裴致在人群中,所有人舉著相機,閃光燈亮起,他一身黑衣,瞇著眼在笑,不帶一分煙火氣。

中央空調的冷氣好像更低了一點,她肌膚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眼前還是那個笑,心突然跳得有點快。

裴致安靜地走過來,正好聽見馮嘉芮念念有詞——

“裴致真是嗲嗲奶奶的小寶貝,這表情也太可了吧,好想把他藏起來。”

他腳步一頓:“好啊。”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馮嘉芮嚇了一跳,手機差點扔出去,電腦上是他無限放大的照片,手機里都是他的彩虹屁。她頭疼地在想藏哪個比較好,一抬頭正好撞進裴致含笑的眼睛。

之前的無數個小時里,她對著這張臉專注地了看了許久。現在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忽然變得不真實起來。

他穿著紫色的衛衣,剛剛將帽子摘了,后腦有幾根頭發調皮地翹了起來。

低頭是擋住了屋子里所有的光線,馮嘉芮抬著頭,覺得他很像一只很好摸的奶貓。

裴致俯身過來,從她背后拿起鼠標。

馮嘉芮愣了一下,不自在地轉過頭,腦子里還在自動播放,粉絲們對他的彩虹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腦了,她全身很緊張。

他看了下她瀏覽的網頁:“調查我?”

馮嘉芮突然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對。”

她平復著心跳,明知故問道:“誰呀?”

裴致握著鼠標的手指收緊,周身的氣壓好像低了些。馮嘉芮察覺到他的變化,心突然懸了起來。

“呵,”溫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反正不是你。”

四目相對,心猛地跌了下去,像綁在跳樓機上,不受她控制。

馮嘉芮口不擇言:“說謊的人是要吞一千根針的。”

2

“然后呢,這劇情才進行一半啊。”

馮嘉芮將車停好,把手機從支撐架上拿下來,放到耳邊:“我到了,不和你說了。”

“哪有你這樣的。”趙田田正加班,哀號一聲,“我也好想去啊。”

“我把咱們禮物都帶了,下次有空,我們單獨回學校看看好了。”

酒餐廳定在西山匯,馮嘉芮來得不算早,包廳里一共三桌已經來了不少人。找她來的小謝同學,沖她招了招手:“嘉芮!”

和這些同學好久沒見,馮嘉芮看見他們,總覺得時間還沒變。

幾個女生互相聊起來:

“哇,你都沒變啊。”

“你明明還更美了。”

“馮嘉芮這校花在這兒,誰敢說自己美啊。”

被點名的馮嘉芮爽朗一笑:“沒辦法,上天就是這么偏愛我。”

幾人哄笑成一團,隔壁桌有人小聲在問:“裴致會不會來啊?”

“裴致也是我們學校的?”

“學霸加顏霸,我就和他同屆的,能和他出現在同一張畢業照上,這事能讓我吹一輩子。”

有人記起馮嘉芮和裴致的關系,湊上前來詢問:“馮嘉芮,你知道裴致會不會來嗎?”

“不知道。”

其實她知道,今晚裴致有個活動脫不開身,肯定不會來的。

對方露出了好可惜的表情:“還以為能見到大明星呢。”

張瀅學生不少,今天這個五十歲的生日宴還是學生提議辦起來的。她專門打扮了下,穿著旗袍走過來,看到馮嘉芮時還驚喜了下。

“我帶了你三年,你的數學成績啊……”

這個意味深長的斷句,馮嘉芮連連點頭:“是我給老師造成工作上的困擾了。”

張瀅笑著拍了下她的手:“就當攻堅克難了。”

旁邊的人都笑起來,三言兩語,場子熱了起來,在這樣的氣氛下正式用餐。

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隔壁桌有個男人走過來敬酒:“馮嘉芮,你什么時候從西北回來的啊?”

“沒幾天。”馮嘉芮回敬,并不記得眼前的人是誰。

“范然。”對方也從她眼睛里看出迷茫,笑著調侃,“當年我可是為了追求你挨了一頓打。”

周圍有點吵,馮嘉芮沒太聽清,對方靠近了一步,聲音控制在兩個人能聽見的范圍內:“你和裴致還在一起嗎?”

“什么?”馮嘉芮沒接他的話。她和裴致的關系除了父母和趙田田以及裴致的經紀人知道,其他人根本沒人知曉。一個和自己都不同班的男同學是怎么知道的?

他錯愕了一秒,然后意味深長地笑:“我……真的佩服裴致。”說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就端著酒杯走了。

馮嘉芮看著對方的背影有些奇怪,身旁的小謝拉了她一下:“我們去敬一敬張老師。”

“好。”

張瀅酒量不好,已經換上了果汁,和小謝說了會兒話,目光又轉到馮嘉芮身上。

回憶起多年前,她頗有感嘆地開口:“我這輩子第一次去派出所領人就是因為裴致。”

馮嘉芮目光錯愕,張瀅笑里有幾分八卦的意義:“高二下學期吧,他和我另一個男學生打架去了派出所,你猜是因為什么?”

馮嘉芮沒接話。

“那個男生在追一個女孩,沒追到結果就在外敗壞女孩名聲,裴致看不過去就去打了人家一頓。”

如果不是張瀅的目光所指性太強,馮嘉芮沒辦法將她和故事里的那個人聯系起來。

小謝也聽見了,錯愕地問:“老師你是說,上學的時候裴致為馮嘉芮打過架?”

張瀅點點頭,含笑的目光還放在馮嘉芮身上。

另一邊,裴致剛從活動上結束,季惜白從身后追上他:“一起喝杯酒?”

裴致低頭看了下時間:“有事。”

季惜白鉤住他的脖子,大聲嚷嚷:“別吧,你到底藏誰了,天天這么神秘,難約得要死。”

這個點正是堵車高峰,城市霓虹閃耀車水馬龍,裴致低頭拿著手機不知在和誰聊天。

季惜白非要做司機,想看他到底被誰騙走了。

車里廣播正在說青春期做什么瘋狂的事情,勾起季惜白憶青春:“我和你說我高中時候可是校霸,屁股后面跟著的小姑娘可多了。”然后鄙視地撇了裴致一眼,“你這種悶騷型,讀書時候一定是乖乖寶。”

裴致搖搖頭:“不是,我也是為姑娘打過架的。”

季惜白驚了:“我真是太好奇了,快說快說。”

裴致難得有閑情,應了他兩句。

那會兒高二下學期剛開學,2月14日情人節過去的沒多久。天氣冷得要命,一模剩下沒幾天,整個高三氛圍都很緊張。

馮嘉芮那幾天例假來,心情更差,天天抱著書和英語單詞在背。她校花的名號也不知道怎么來的,不少男生總會在校園里偷看她。

她平時爽朗又灑脫,就算遇到男生示好也會處理得很好。

可也有偶爾一次。

這天下課鈴響了,黑漆漆的樓道里,突然雜亂的腳步聲。裴致站在不遠不近的長廊盡頭,只見兩三個人男生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將馮嘉芮堵住。

其中一個叫范然男生大聲說完告白,走廊里熱鬧起來,馮嘉芮被圍在人群中間,先是蒙了一下,然后擺擺手:“學習要緊,不談戀愛,快走快走。”

“學姐那我排隊行不行?”

馮嘉芮心情不太好,見對方死纏爛打,語氣不客氣起來:“不行,我不喜歡你。”

青春期的少年,在眾多人面前被傷了面子,哪能就這么罷休,臉紅脖子粗地扔下“不識好歹”四個字跑了。

這不過是繁忙高三學業后的一場鬧劇,馮嘉芮不過心情不好了幾天,趙田田只笑她魅力太大,傷了別人的心,就得承受這個罪過。

幾天后的晚上,裴致在校門外和范然擦肩而過,正好聽見他和身邊人說:“馮嘉芮真的給臉不要臉,面上拒絕我,背后居然給我發信息說喜歡我。真當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旁邊有人不信:“真假的?看起來馮嘉芮眼光很……”

“嚴格”兩個字被范然的惡狠狠的目光逼回喉嚨里。

“哼,玩玩就算了,什么校花不校花……”

臉猛地被人打了一拳,范然捂著臉回頭,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你誰啊,你有病吧!”

裴致陰著臉,每一拳都帶著狠,范然終于反應過來,連忙還手。

裴致寡不敵眾,被打了好幾下后,警察及時到來,將他們都帶回所里。

警察教育了幾下他們幾個小孩,讓他們通知各自家長來,裴步亨當時在出差,最后沒辦法,叫來了張瀅。

張瀅到的時候,就看見裴致一言不發低頭坐在那兒,鼻梁上有一道血痕,眼下青青紫紫。

她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對這幾個人都很無語。

“互相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范然翻了個白眼,還是沒明白裴致打他的原因,但他比裴致年紀大,作為哥哥,他得有范:“我打你也不對,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裴致偏過頭不看他,抿著唇一言不發。

張瀅拍了下裴致的肩膀:“快說。”

少年的校服剛剛蹭到墻上的灰,黑一塊白一塊,再配上這張讓人迷戀臉,倒是有了幾分叛逆的味道。

張瀅是過來人,哪能不明白他心里的別扭:“你總不想因為這是全校通報批評吧。”

裴致靜了兩秒,不大情愿地開口:“下次不打你。”

張瀅點點頭,看了范然一眼,將這事定性:“行,那你們就這樣和解了,各回各家吧。”

范然:“?”

出了派出所,天已經黑透了,旁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范然跑進去買了創可貼,追上裴致。

“學弟,你是不是喜歡馮嘉芮啊?”范然也不是傻子,琢磨了一遍,只有這個可能。

裴致沒要范然的創可貼,走得很快。范然扯住他,沖著他調侃道:“可以啊,有勇氣。”

范然也不管裴致不搭理他,好像找到同病相憐的人:“但馮嘉芮真的難追,高中三年沒一個人成功。你這樣打我也沒用啊,默默在后面做這些,馮嘉芮又不知道。”

少年腳步一頓,像是被人戳穿了心里的秘密,氣急敗壞地甩開他,消失在夜幕里。

天空突然毫無預警下了暴雨,季惜白嚇了一跳,連忙開了雨刮器。到西山匯門口,LED屏幕上正放著張瀅五十歲生日的照片。

季惜白不敢置信:“這是誰?”

“我高中班主任。”

“所以你是來參加高中班主任的生日宴的?”

裴致理所當然地點頭。

季惜白感覺自己被騙,氣得扔給他一把傘,就開車走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裴致:“你坐哪桌?”

馮嘉芮:“左邊靠墻那桌。”

她剛回完,包廳的大門被打開,現場的女同學特別眼尖,喊了一聲:

“裴致?”

3

裴致戴著黑色的漁夫帽,穿著藍色的條紋襯衫,走到馮嘉芮身邊。小謝看見人來,連忙讓了個位置。裴致低聲說了句謝謝,坐了下來。

幾乎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他,他穿著在這一種精心打扮隆重出席的人群里并不起眼,就是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

服務員送上一副干凈的餐具,他低咳了兩聲。馮嘉芮將手邊的橙汁遞給他:“感冒了?”

“好像有一點。”裴致鼻音有點重,喝了兩口橙汁,看到她空掉的酒杯,眉頭皺起來,“喝酒了?”

馮嘉芮點頭,心里有點亂,認真想了下,好像裴致是有一段時間臉上有傷,當時他好像說是摔倒的。目光在他臉上認真看了一遍,沒有疤,那應該是恢復得很好。

四目相對,他略抬起眼皮,淡淡地問:“怎么了?”

身后有人將手壓在馮嘉芮的肩膀上:“裴大明星來了啊,來來來,喝一杯。”

“就是,來都來了,怎么只和馮嘉芮說話啊?”

裴致側身準備拿馮嘉芮的酒杯,馮嘉芮搶在他前起身,拿起自己酒杯和對方碰了下,碰完才發現四周靜了下來。

她尷尬地解釋:“他感冒,我替他和你們喝吧。”說完,她想拍一下自己腦袋,什么叫越描越黑。

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大家都在猜測她和裴致之間的關系。

裴致神情淡然,靜靜地拿著馮嘉芮喝她剛剛盛的雞湯。

干凈的碗筷就在一旁,不用任何言語,已經將關系昭然示眾。

女同學們的眼神變了變,看向馮嘉芮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羨慕。

只有范然在心底嘲笑,這個傻子真是這么多年還是這一招,膽小鬼。

大家要了簽名和合照,才念念不舍離開。裴致脫身走去和張瀅問好,小謝睜大眼睛悄悄問馮嘉芮:“你們在一起了嗎?”

馮嘉芮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含糊了半天。

小謝沒得倒想象中的答案,感嘆道:“感覺裴致好喜歡你啊。他說話還是干什么,目光一直都在你身上,還有他剛剛站起來,還幫你理了下裙子。”

馮嘉芮今天穿的是長裙,十分好看,但很不方便。

她眼皮跳了下,心里疑惑,有嗎?

小謝還在用很羨慕的語氣說:“他還在看你!”

馮嘉芮下意識地轉頭,兩道視線相交,裴致先轉開,不知和張瀅在說些什么。

馮嘉芮的心跳忽然很快,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沖著他招了招手。

果然裴致頓了下,彎腰輕輕和張瀅來了一個禮貌性的擁抱,隨后走過來。

馮嘉芮仰著頭,探究地看著裴致的眼底,頭頂的水晶燈晃眼,她鬼迷心竅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裴致微怔,寶石的一樣的眼睛,微微停滯。

馮嘉芮精神渙散,帶著酒氣,歪著頭笑:“開玩笑的,你緊張什么?”

裴致低頭不作聲將她摟進懷里,耳邊聽到她嘴里念叨的三個字——

“膽小鬼。”

“膽小鬼”這個詞伴隨了裴致整個青春期。

他有時候也在想,如果他也像馮嘉芮這樣愛得轟轟烈烈勇往直前,境遇會不會有改變。

他們好像和雨很有緣,常常在雨天相遇見面。

“車鑰匙在我包里。”

馮嘉芮翻著包找了兩次還沒翻到,雨天視線模糊,頭頂撐著傘,就這樣模糊的視線里,還有人不停地往他們的方向看來。

耳邊似乎聽到裴致的名字,馮嘉芮更心急了點、裴致舉著傘,目光低下,伸手從內層里拽出鑰匙。

“嘀——”

車門解鎖。

他將車門打開,彎腰將馮嘉芮抱進副駕。

裴致傾身將她系安全帶時,醉得迷糊的女人突然偏過頭,與他四目相對。

她眼睛長得很好,眼尾微微上挑,下眼瞼中間還有一顆紅色的痣,像還沒化成人形的小狐貍。亮晶晶的,比前天滿月的月亮還要蠱惑人。

裴致停住動作,緊張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他太熟悉馮嘉芮了,不知她還能不能認出眼前的人,又因為太熟悉,怕她認錯人。

馮嘉芮皺了皺鼻子,一把就摟住他的脖子。

裴致的動作又一頓,隨后下意識護住她的脖子,不讓她沒有支力點。

下一秒,女人的唇就貼了上來,帶著麥香的酒氣和讓人無法抵抗的高溫。

狹窄的副駕駛位上,他手腳無處安放,全身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車門外,徐徐的晚風夾著雨,偷偷跑進來,撩起這一方灼熱。

“裴裴,”她叫的是他小名,聲音低啞不清,“如果我當初喜歡的是你會怎么樣?”

他盯著她沒說話。

“問你話呢?”她胳膊摟得更緊了點,聲音細細癢癢鉆進他脖子里,“估計也不大好,你這個人冷漠得要死,好多小姑娘喜歡你,你都不搭理人家。要是我喜歡你,可能也得傷心得很……”

她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在鼻息交融,距離只有分毫時,他突然開口,帶著和這個夜晚不應該有的理智和冷靜。

“我是裴致。”他說。

她睜開蒙眬的眼,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

“對啊,裴致。”

一字一頓。

又靜了一秒。

裴致想就算錯了也認了,然后低下頭,咬了她的唇。

“這是我們第三次接吻。”

“是第四次。”

馮嘉芮撐著腦袋,看著擋風玻璃前的狂風暴雨,酒精燒腦,想了半天也記不起來:“還有一次在哪里?”

裴致看著跳動的紅綠燈的秒針跳動得十分緩慢,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女人。

夢里。

4

接下來幾天,裴致天天在劇組里不見人影,馮嘉芮也忙得團團轉,選工作室地址,和合作方平臺談下次紀錄片選題。

封莉是她老朋友了,聽說她回上海就開始約她,一邊用工作做邀約,一邊還說幫她找地方。

這幾天小雨中雨大雨暴雨隨意切換,馮嘉芮長了記性,出門前特意帶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地方約在封莉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這附近小資情調很足,好幾個劇組都在這一片取景。

剛坐下,封莉的腦袋從手里里抬起來,一臉興奮地對她說:“聽說裴致在附近拍戲,我朋友圈都被他刷屏了,一會兒我們談完也去看看吧?”

對方的語氣太過熱情,馮嘉芮沒吭聲,顯然她低估了對方的執著。

“最近我手里有個項目,男主真的很適合裴致,我把本子發給他經紀人,他經紀人居然回我裴致不喜歡愛情戲。你說長成那樣不演偶像劇造福大眾,藏著干嗎?”

馮嘉芮被她的語氣逗笑,想起他是說過這樣的話。當初他剛一入學電影學院就引起轟動,開學典禮當天就被圈內著名大公司拋了橄欖枝。他當時就拒絕了,說不喜歡拋頭露面。后來大學畢業,那家公司還沒放棄,他簽約那陣她不在,也不知是因為什么原因,讓他同意。

裴致的話題單方面進行了十分鐘才開始正題,聊到一半,門口忽然嘈雜起來,來了兩輛車,冒著雨就開始搭設備。

封莉小聲嘀咕:“不會真這么巧吧?”

人群里有個人特別顯眼,他穿著一身黑,手里拿著劇本,一手撐著傘,正在和對面的對手戲演員對戲。

馮嘉芮不自然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被剛入口就被多了一盎司濃縮的冰美式苦到心里,連忙又拿起旁邊的檸檬水壓了一口。

再抬頭,咖啡廳的門被拉開,裴致就這么在眾人目光中走了進來。他助理跑到柜臺買咖啡,他目光看到她,沒一刻停留,直接往她的方向走來。

馮嘉芮心撲通一跳,手里的水杯差點抓不住。

封莉的眼睛睜大到眼珠都快掉下。

裴致在馮嘉芮身邊坐下,拿起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眉頭皺了起來。

馮嘉芮連忙將檸檬水遞上去:“是不是很苦?我多加了一份濃度。”

他接過水杯又自然地喝了一口。

封莉連忙給她遞了個眼色——快介紹一下啊。

馮嘉芮抓耳撓腮不知怎么定位這份關系,劇組又在門口,咖啡廳里還有不少人,對面的更是圈內著名制片人。而裴致雖然當紅演員,但怎么說也還在上升期。

“我學弟,從高中到大學,還住在我家對面的鄰居。”

這個解釋應該很合理吧?馮嘉芮用余光瞥向裴致,正好看見他將水杯放到桌上,側目瞧了她一眼,沒出聲。

馮嘉芮松了口氣。

封莉是個人精,好不容易有機會遇到正主,連忙開始拉自己的項目:“裴致你好,我是封莉,我最近手里有個項目是都市愛情劇,里面的男主人設好而且特別適合你。熱血賽車手無比深情。”

裴致眉頭微擰著聽完對方的話:“不接愛情劇。”

“這部劇我們投資很大,導演也有質量保障,如果播出肯定能夠吸粉。確實有一定的親密戲,但畫面絕對是唯美的,不會讓人不舒服。”封莉在桌下踢了下馮嘉芮,又朝她眨眨眼。

馮嘉芮不得不趕鴨子上架:“好演員就是什么類型都要嘗試,你現在上的電影不就是愛情題材的嗎?”

裴致眼睛一亮:“你去看了?”

“啊?嗯。”

他嘴角有淺淺的笑容:“那不一樣,那和我的青春以及感情經歷太像了。”

他說的每個字都好像在意有所指,馮嘉芮不知該做何表情。

迎面來了個突兀的女聲——

“這不是馮嘉芮嗎?不在西北逃避了,回來面對做過小三的現實了?”

馮嘉芮一怔,抬頭就看見蘇檬從咖啡廳的二樓走下來,她周邊還圍了幾個網紅模樣的女生,聽見她的話,紛紛往馮嘉芮這邊看來。

馮嘉芮臉色沒變,只是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緊。

蘇檬是許庚的老婆,一個粉絲幾十萬的網紅。當年許庚當年和馮嘉芮分手后,轉頭就和自己導師的女兒蘇檬領了證。馮嘉芮一直蒙在鼓里,癡癡單方面等了他幾年。等蘇檬在微博撕她,說她是破壞家庭小三的時候,才知道許庚已經結婚了。當時幾乎全網都在罵她。

那是馮嘉芮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微博短信所有的社交平臺,她被無止境地謾罵,各種不堪入耳的話都有。而許庚毫無解釋,甚至都沒有聯系她,從頭到尾做一只縮頭烏龜。

從高中時代就開始的暗戀,那個清風朗月書生氣十足的大哥哥,到大學四年堅持不懈后又分分合合,終于在那一刻畫上句號。

馮嘉芮刪掉所有他的聯系方式,扔掉所有有關他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去了西北。

蘇檬穿著貼身的吊帶裙,臉上妝容妖艷,踩著高跟鞋走近,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馮嘉芮:“這次回來又打算破壞哪個家庭啊?馮嘉芮你不會是‘慣三’吧?”

馮嘉芮掃了蘇檬一眼,剛要說話,放在桌下的手,被裴致抓住。

她下意識地看向裴致,本來強加來的盔甲,突然出現了裂痕。這幾年她做的錯事太多,荒唐得她都覺得自己可笑,那這一切,裴致會怎么看?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馮嘉芮突然有些害怕。

裴致輕輕將她每個攥緊的手指舒展開,然后十指交叉,握住她的手。

蘇檬心里只想讓馮嘉芮不好過,現在才看到她身邊還坐了個人。

裴致?

他們怎么認識的?

正疑問,裴致背靠在沙發上,微微抬頭看向她,目光冰冷。明明她居高臨下,卻有種被強制壓制住的感覺。

網紅圈和娛樂圈有著說不清的牽扯,蘇檬只知道這位當紅演員的粉絲格外強悍外,根本不知他有什么花邊新聞。傳聞他不近人情,性格冷感,別說花邊了,連普通的社交都沒有。

可眼前,為什么覺得他和馮嘉芮那般親密。這種親密不是動作多親密,而是他們坐在那兒,明明還有一段距離,卻覺得十分和諧。

蘇檬心莫名慌了下,下一秒,耳邊聽到比他眼神還有冰冷的聲音。

“這位女士,你在公眾場合毫無證據不分青紅皂白損壞他人名譽是要付法律責任的,24小時內,我會讓律師向你出具律師函,請你查收。”

蘇檬不敢置信,看著裴致:“你說什么?律師函?你是裴致嗎?”

裴致的助理小Q買好打包的咖啡,正好看到眼前這一幕,簡直比蘇檬還要不敢置信——自己冷漠無情的老板居然還會為別人打抱不平?

裴致輕輕捏了下馮嘉芮的手心,才松開手,慢慢站起來,仗著身高優勢,輕輕看了蘇檬一眼。

“你還不離開的話,我只能報警了。”

蘇檬:“……”

她狠狠瞪了馮嘉芮一眼,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小Q看了下目前的情況,訕訕地問裴致:“老板,律師函真要出嗎?”

裴致拿過小Q剛買好的熱拿鐵,將它放到馮嘉芮面前,順便將她的冰美式沒收,然后才點了下頭:“出,直接告。”

小Q“哦”了一聲,控制不住眼睛又看了眼馮嘉芮。

老板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網上那么多黑他的黑粉都沒見他這么生氣要告過。

劇組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員往咖啡廳里看了看,問他們打了個招呼。

裴致離開前又看了眼馮嘉芮,似乎想說什么,又皺了下眉,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這場鬧劇來得快走得也快,封莉關心地拉了下馮嘉芮的手:“沒事吧?當年那事要說起來你也是受害人,那渣男才不是人,你和他那幾年哪有什么來往,蘇檬也就是找個撒氣筒,你別太放在心上。”

馮嘉芮點點頭,突然想起裴致胃不好,不能喝冰美式。

她拿起手機找到裴致的微信,字都打好了,再按發出鍵的時候猶豫了一秒。

她想了想,還是發了出去。

落地窗外的雨下得更大,馮嘉芮發完就轉頭去找裴致的身影,他正拿著手機,似乎有所感應地抬頭,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匯。

身后有人在催他,他突然笑了下,隨后轉頭扔掉傘,開始拍雨戲。

馮嘉芮離開的時候,戲還沒拍完,她站在屋檐下撐開那把黑色的傘。封莉在身后叫住她,先看了眼在人群中間拍戲的裴致又看向她:“他喜歡你吧?”

這個“他”不言而喻。

馮嘉芮微怔,封莉理解地笑笑,聲音很輕:“放心啦,我會保密的。只是讓全世界少女都瘋狂的男神暗戀自己,是不是一件特別爽的事情啊?”

封莉也沒想她回答,又感嘆了一句:“真羨慕你啊。”

5

封莉走了后,小Q不知從哪里突然冒了出來:“嘉芮老師,您是坐出租車來的吧?”

馮嘉芮點點頭。

小Q今年不大,比裴致還小一歲,做裴致的助理快一年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處理自家老板和異性的來往。

他聲音有點局促和緊張:“裴裴今天有夜戲走不開,讓我送您回家,車就在后面,您跟我來。”

馮嘉芮本想拒絕,手機突然振動了下,看到裴致發來信息:“注意安全。”

很客套的禮貌,他看起來并不像會這么體貼安排這些的人。

坐的是裴致的保姆車,現在正式上下班的高峰期,一來一回保守估計要兩個小時。

如果裴致這場拍完需要休息的話,就沒有地方了。她突然覺得這個體貼有點燙手,目光從后視鏡和小Q撞上。

對方笑了笑:“我開車技術很好的,嘉芮老師您放心。”

馮嘉芮笑了笑,看著車外繁忙的高架橋,明明車里空調開在24℃,涼爽又舒適,可她掌心還是有些濕漉,心頭比掌心還濕漉。

被人保護的滋味,真的很好。

小Q偷偷摸摸用后視鏡看了三十多次,終于想起馮嘉芮是誰。他剛來裴致身邊的第二個月,那天晚上有個應酬,向來不太喝酒的裴致居然喝了一點。經紀人倪哥還得在里面伺候那群投資人,就將裴致扔給他照顧。

裴致閉著眼靠在座椅上,眉頭深皺,整個臉蒼白到可怕。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一瓶礦泉水送過去,不小心蹭掉了裴致拿在手里的手機。

手機摔在車上,手機殼和手機分離,露出一張拍立得照片在黑色的車墊上。

他好奇地撿起來,看到一個女孩的側臉。

是她吧?

小Q更緊張了點,自己好像不小心窺探到老板最深處的秘密了。

那個暗戀求而不得的女人也是她吧?

送馮嘉芮到家后,他內心都快好奇死了,但還是十分敬業地沒有問出口。

到了拍攝現場后,裴致正好一個鏡頭結束,正在在監視器前看剛剛的回放。見他來微微側頭,小Q連忙湊上去,在他耳邊輕聲說:“安全送達了。”

裴致點點頭。

看著裴致的反應,小Q不免好奇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

晚上十二點二十分,一天的戲份結束,裴致到家已經凌晨一點。

玄關的燈還亮著,像是特意為他留的。

裴致脫掉鞋子換上拖鞋,腳步很輕地往房間走去,路過客廳,看到一個人正躺在沙發上。

他腳步一頓,有一瞬間不敢置信,隨后嘴角翹了翹,腳步更輕走了過去。

她手機手里還拿著手機,裴致輕輕拿過,不小心碰到她大拇指,屏幕自動解鎖。

他一抬眼就看到她的屏幕,她正在和圈內著名時尚雜志的主編Elly聊天,對方說下期封面的攝影師失戀去肯尼亞散心拍大象去了,要她去救場。

馮嘉芮來回拒絕了幾次,強調自己已經很久沒拍時尚雜志了,而且一直在西北,連人都很少拍了。在對方說出一個名字后,她開始軟化,最后同意了。

裴致嘴角的笑更大了些,下期的封面人物正是他。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讓她妥協。

裴致彎腰輕輕將馮嘉芮抱回房間,他坐在床邊看了她很久才輕輕關上門。

下了一天的雨,到夜里終于小了一點,窗外有兩盆花忘記搬回來,已經被風雨打得耷拉著腦袋。

裴致終于從繁忙行程中喘了一口氣,房間里沒開燈,被雨水打濕的月光十分朦朧,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淡。

黑暗中,裴致點了一支煙,猩紅的火光一閃一閃,他吸了一口,仰頭慢慢吐出白霧。他煙癮不大,太累或者壓力太大的時候抽一支解壓。學會抽煙是大一,他又成了馮嘉芮的學弟,看著她就在眼前,卻無能為力和她在一起。

他看著她開心、看著她委屈、看著她哭,那時候他覺得像個毫無存在感的第三者。從意識到喜歡她開始,他就是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弟弟,可那個人渣,完全不知道珍惜。

裴致心頭更燥,所有的往事浮上心頭,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打許庚一頓,讓其再也不要出現。

一支煙燃盡,他又點了第二支,微苦的煙草味把他包圍。

馮嘉芮打開門就見他站在一團白霧里,又高又瘦,整個人看起來孤單極了。

“你還不睡嗎?”

裴致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她立刻將手里的煙掐滅,走到窗戶前,打開通風。

他眉頭微皺:“吵醒你了嗎?”

馮嘉芮搖搖頭,下午有太多人在,場合也不對,有許多話想對他都沒機會,本來想等他回來和他說,沒想到睡著了。

馮嘉芮左臉頰上有一道剛剛睡覺壓到的印子,她本來長相明艷,此刻穿著柔軟到家居服,頭發有些亂,站在他面前居然可愛極了。

裴致覺得心頭的怒火被這份柔軟澆滅,聲音更溫柔了點:“怎么不繼續睡?”

馮嘉芮仰著頭,眼前的人靠在墻上,微微低頭,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衛衣。她覺得他真的很好看。路上小Q說他正在拍的這部劇動作戲很多,他幾乎都要求親自上,所以難免總受傷。她視線往下,在他微微挽起的袖子下,看到了青紫的傷痕。

她不太清楚是怎么弄的,但下意識地替他覺得疼。

“你以后能不能別受傷?”

他眉頭微挑,低頭故意問:“心疼?”

沒想到,馮嘉芮卻點了點頭。

“已經處理過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她答。

“知道什么?”

“知道不是嚴重的傷,但你以后能不能盡量別受傷?”

她說得反復,裴致卻聽懂了她話里的含義。裴致不知怎么形容現在的心情,只覺得心上被什么纏住,一層又一層,又緊又密,呼吸都輕了些。

昏天黑地里,他笑了下,然后說:“好。”

聽到他的答復,馮嘉芮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她終于記起自己來的正事。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她還有很多話想說,比如感謝你毫不猶豫地就站在她身邊,比如這么信任她維護她。

她猶豫了一下:“兩年前的事情,網上有對我很多種解讀,我也從來沒和你解釋過,是我的不對。那時候我們已經結婚了,不管怎么樣,我都應該和你說一下。其實我……”

“不想聽。”他冷聲打斷。

“不想聽嗎?”馮嘉芮一愣,“那我不說了。”

她局促得連手腳都不知怎么放,這種經歷是從來沒過的,她向來在裴致面前隨心所欲慣了,現在復雜交匯著她數都數不清的酸甜苦辣。

“那我先回去了,你快點睡吧。”

馮嘉芮同手同腳剛走兩步,就被人從身后按住肩膀,他指尖很冰,半開的窗戶還飄著雨。

馮嘉芮回頭就和裴致的視線相交,一雙眼睛就這么看著他。

“想謝謝我?”他問。

馮嘉芮點點頭。

他笑了下,又問:“還想我能原諒你之前做的錯事?”

他咬字的方式很特別,尾音有點輕,正好壓在馮嘉芮的心跳上。

她又點了下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更燥熱了點,連呼吸和皮膚都變得滾燙。

燈還是黑的,借著月光,她發現他眸子格外亮,像是在黑夜中看中獵物。

她心跳更快了。

寂靜的空間里,每一秒都格外難熬,就在她要喘不過氣時——

“能親我一下嗎?”

馮嘉芮咬了下唇,對上他的眼睛問:“親一下就原諒嗎?”

他說:“對。”

氣氛又靜下來,床頭柜上有個電子鐘還在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馮嘉芮傾身靠過來,踮起腳,在他注視下,親在他喉結上。

她答應Elly拍封面后,特意又去裴致的超話逛了一圈,最新一條精選微博是問——你最想親裴致哪個部位。

選項有眼睛、臉頰、嘴唇、下巴和喉結。

其中喉結已高票領先,評論下方,有許多特寫圖,說裴致的喉結上有一顆痣,每次滾動時都分外性感。

她盯著照片看了許久,最后贊同粉絲的言論。

明明周身都散發著清冷的氣質,身上卻散發著一種他特有的少年感的欲,讓人難以抵抗。

封莉說真羨慕她,此刻她突然理解了這份羨慕。

后腦突然被他桎梏住,讓馮嘉芮的唇貼得更緊,鼻息間都是他的味道和體溫,還有在跳動的脈搏聲。

她的心跳都被他帶得很快,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秒,他松開了手。

馮嘉芮舔了下唇,突然叫他名字:“裴致。”

裴致喉結滾動了下。

她清醒著又問了那天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垂眸,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銳利。

馮嘉芮不怕他:“如果不是的話,我就……”

“是。”

“我就要追你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裴致磨了磨虎牙。

馮嘉芮笑得像偷腥的貓:“是的話,那我就不追了。”

“不行。”

“為什么?”

他恨不得用虎牙咬她,牙齒磨了幾遍,最后輸給自己的心軟:“馮嘉芮,你是不是故意的?”

“對呀。”

6

這一夜,裴致斷斷續續做了一整晚的夢,將年少所有細枝末節都重新放映了一遍。一顆心像跳跳糖,外表裹著酸粉,等熬過去,又變得無比甜美。

高三下學期,馮嘉芮的課業壓力更重,平日里不是在刷題就是在刷題的路上。

兩人的交流變少,除了吃飯時能偶爾聊兩句,其他時間,馮嘉芮都將自己關在房間里。

偶爾見她捧著手機,聊得很開心,他不經意看到過,是許庚。

焦夢玉切好水果后趕著出門,就對著裴致說:“和你嘉芮一起吃,阿姨先走啦。”

裴致點點頭,走到門邊,敲了幾下,里面沒動靜。他頓了下,轉動門把手,鋪滿課本和卷子書桌前,馮嘉芮正拿著手機,手指速度格外快。

聊得太專心,連裴致走進去的腳步聲都沒發現,等馮嘉芮發現時,裴致已經就站在她身后,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護住手機屏幕,等看清是裴致,才松了一口氣。

“你走路怎么都沒聲音!”

裴致用牙簽戳了一小塊西瓜遞到她嘴邊,她張口咬住,吃完還在瞪他。

“你在談戀愛嗎?”裴致問。

馮嘉芮瞪他瞪得更厲害了:“才不是,我在問許庚題目。”

提到許庚,少女的眼睛更亮了些,臉頰紅紅,語氣里滿是欣羨:“我和你說,許庚超級聰明,我數學多靠他才能起死回生。”

模擬考的數學卷子就放在桌上,裴致看著上面108分的紅色字樣,撇開眼,不太舒服。

“你是不是還沒見過許庚?他這段時間好忙,一直在外地出差,等他回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他本人超級帥的,是那種書生氣的帥。”

馮嘉芮興奮地說了好一會兒,發現裴致都沒有理她。她側頭過,看見他表情淡淡的,連拿在手里的西瓜都沒在吃。

“你不舒服嗎?”

裴致輕輕點頭。

是不舒服,莫名地感覺心口很堵得慌。

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了一個月,距離高考剩下沒幾天。這陣子滬城提早入梅,每天都潮漉漉的。那是周日的下午,天氣陰得可怕,烏云低低,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裴致一如往常來馮嘉芮家,一進門就發現了一雙沒見過的男鞋。

焦夢玉開完門就去廚房,還督促他:“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裴致沒說話,踩著拖鞋慢吞吞地往里面走,路過馮嘉芮的房間時,下意識地轉頭往里看了一眼。

她房門沒關,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縫。她穿著白色的睡裙,很乖地坐在椅子上,那個人就坐在她身旁,一只手拿著筆,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寫寫畫畫,低聲在分析題目。

馮嘉芮的心思沒在題目上,一直用亮得讓人心動的眼睛偷偷看許庚。

許庚看過來時,她又低下頭,下一秒又故意抬起來和他對視。兩個人離得很近,肩膀互相抵著。裴致看見了,馮嘉芮又靠近了一些,臉上的笑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那一刻,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尾,可心底火苗還不肯熄滅。

裴致不知自己怎么移開目光,又是怎么吃完這頓飯的。身體不聽使喚,表情木然,心頭像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

他抬起睫毛,馮嘉芮和許庚就坐在他對面,在酸澀的折磨中,他終于意識到,他是喜歡馮嘉芮的。

他向來人情寡淡,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希望哪個人可以只屬于自己。

悶熱的六月來臨,在綿綿小雨中,高考結束。馮嘉芮徹底在家做起來米蟲,天天捧著西瓜,在沙發上看電視。

焦夢玉看不得她每天無所事事:“你這么閑,明天開始給裴致輔導功課。他這學期成績突然下降了不少。明明挺聰明的孩子,也不知道受什么打擊了。”

“好啊,沒問題。”

焦夢玉比裴致親媽還操心:“你好好教,那孩子心思敏感,別打擊到他。”

馮嘉芮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知道了。”

補課從第二天開始,在裴致家。

他剛洗過澡,從冰箱里拿出剛榨好的橙汁放在馮嘉芮旁邊。

馮嘉芮正皺著眉看他的期末成績單,明明這孩子上學期還在年級前十,怎么這學期一下掉了一百名。她狐疑地盯著裴致的臉,難道早戀了?

可他每天在她眼前晃,也沒看見他對哪個女孩子上心呀。

她拿出知心大姐姐的架勢,盯著裴致的眼睛:“你老實說,為什么成績下降這么快?”

裴致不由得眨了下睫毛,眼前的馮嘉芮長發被盤成一個丸子,扎在頭頂,俏皮又甜美。空調冷風徐徐地在吹,他虎牙輕輕咬住,讓自己不要繳械投降。

“不想學。”

馮嘉芮眉頭皺了起來,用食指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怎么能不想學呢!”說完,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她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姐姐很理解你,但是無論如何成績可不能下降哦。”

裴致不說話,他看著自己那糟糕的成績單,嘴角壓抑著笑。他了解焦夢玉,如果他成績下降,一定會讓馮嘉芮能輔導他。

馮嘉芮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家這個城市,去外地讀書了,他和她能相處的時間太少了。

馮嘉芮不知道裴致彎彎曲曲的心思,講完一道題,發現他居然根本就沒在聽。

她將筆拍在桌子上,仰起頭看向他:“裴致。”這樣不行啊,“你為什么不想學?”

“沒意思。”

少年復雜的家庭環境,還有裴步亨的態度,讓馮嘉芮心里酸澀起來。一定是太失望了吧?考得好沒人關心,考得差也沒人關心,好像做一切都沒有意義。

她心里更軟,對上他漆黑的眼眸,脫口而出:“你每進步三十個名次,我就滿足你一個愿望,怎么樣?”

裴致猛地將頭低下。

在他的目光下,馮嘉忽然有些退縮:“當然殺人放火超出我能力范圍的……”

“好。”裴致打斷她的話,眼底是窗外滿月的月光,“我答應你。”

7

漫長的暑假才拉開序幕,除了烈日就是暴雨,窗簾永遠拉著,空調不知疲倦地吹。

“昨天回來的時候,看到裴裴淋雨了,臉色白的呀像個小可憐。我剛剛想過去看看,在門口就聽見,他們父子倆在吵架。”焦夢玉化完妝,又照了遍鏡子,準備出門時,又不放心地看了下正在客廳看電視劇的馮嘉芮,吩咐道,“家里有感冒發燒的藥,一會兒記得送過去。”

馮嘉芮啃著西瓜:“你怎么不去?”

“啊呀,你這小孩就不能發揮下姐弟愛嗎?”

趕在焦夢玉長篇大論前,馮嘉芮連忙點頭:“王阿姨要催你了,你快走吧。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去送藥。”

電視劇放到一半開始插入廣告,右上角180秒倒計時,馮嘉芮吐槽了下現在簡直是在廣告里插電視劇。

她站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找來藥箱,翻出藥,猶豫了幾秒,還是敲了敲對面的門。

敲了好幾聲,正當馮嘉芮要走的時候,門突然從里面打開。

大夏天的外面蟬聲啾啾,樹葉都被曬蔫了。裴致穿著長褲長袖,臉色慘白,他好像剛從床上爬起來,衣角還稍稍卷起,抬手時,露出少年緊致結實的腰腹。

馮嘉芮磕巴了一下,移開目光,踮起腳也不管他反應,直接將手背靠在他頭上,驚呼:“這么燙?”

裴致皺了下眉,沒出聲。

馮嘉芮直接從他身下走進門,房子里空蕩蕩的,沒看到裴步亨:“你爸呢?”

“走了。”

裴致靠在墻上,看著她從廚房里拿出熱水壺搖了搖發現沒水,又從冰箱里拿出瓶礦泉水倒進去進行加熱。

燒水的空閑時間,她仰著頭看過來。裴致個子比馮嘉芮高一個頭,她和他說話覺得有點費勁,伸手將他從墻邊拽到椅子上坐下。

手勁可能大了點,也可能裴致生病中沒什么力氣,肩膀不小撞到,馮嘉芮連忙伸手抱住他。

掌心所接觸的體溫比她高好多,他頭靠在她懷里,呼出的熱氣都燙人。少年的睫毛又長又密,稍不注意還會滑到她的鎖骨。

馮嘉芮覺得癢,忍不住抓了下,掌心一燙,她一低頭才發現,她碰到了裴致的唇。

客廳里沒開空調,四周空氣都燙了。馮嘉芮莫名覺得心跳有點快,見裴致沒反應,松了口氣。電水壺跳了一下,她將他扶好,兌了一杯溫水來。

“裴致。”馮嘉芮輕輕叫了下他名字,裝滿水的玻璃杯抵在他唇邊,“喝一口水,吃藥。”

他沉默了幾秒,睜開眼,不樂意地又偏開頭:“不吃,苦。”

馮嘉芮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最后在他可憐兮兮的表情下敗了下來。她在心理唾棄自己真是個顏狗,語氣更輕了點哄他:“不吃藥,生病會難受。”

裴致睫毛微微眨動,看了她一眼,不光是眼神現在連聲音都委屈起來:“你逼我。”

這個少爺真的難搞得要緊,平日里挑食這不吃那不吃就算了,生病了還這樣。

馮嘉芮瞪著他。

少年的頭發沒整理,有幾根不老實地翹了起來,這樣的裴致多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可愛。

想揍他的心,只維持了兩秒,她站起來,風風火火打開門。

裴致一愣,看著她背影,還沒來得及叫。

馮嘉芮沖回自己家,從冰箱里拿出兩包正凍著的旺仔QQ糖,電視機里正在放男女主的對手戲,她看都沒看一眼,又跑了回去。

裴致看著她,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嘴巴里就被塞進了一顆葡萄味的QQ糖,他下意識地吞了進去。

“嚼呀,你傻不傻!”

裴致沒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她。眼前的少女,劉海被因為剛剛跑步被吹散,一雙眼睛里都是他。

他來不及做什么,嘴里又被塞進一顆膠囊藥丸,少女仰著頭嘴角都是笑意:“現在可以吃藥了嗎?”

他吞了下去,又被她強硬逼著喝了一大杯水。

一切都結束,她站起來,揉了下他的腦袋,聲音又輕又甜:“吃了藥,才是好寶寶。”

裴致不理她,她厚臉皮又擼了下他頭發:“姐姐這么照顧你,你以后長大了可好好好孝順姐姐哦。”

回答她的是少年冷冰冰的眼神。

裴致這場感冒來勢洶洶半個月都沒好,低燒反反復復,時不時就在咳嗽。可把焦夢玉心疼壞了,沒事就盯著裴致那張日漸消瘦的臉,長吁短嘆。

又是周末,馮嘉芮正在做卷子,焦夢玉門也不敲走進來,使喚她:“我熬了雞湯,去給裴致送去。”

“為什么不是你去?”

焦夢玉理所當然:“我是你媽,你就得聽我的。”

馮嘉芮無話可說,只得聽從命令。

焦夢玉別的不行,在煲湯這方面可是一絕,看著賣相就特別誘人。馮嘉芮端起焦夢玉裝好的雞湯,從鞋柜上的架子里找出裴家的鑰匙。這是前幾天裴致他爸裴步亨給他們的,說是怕裴致一人在家病到無法開門,特意給他們救急用的。

真是奇怪,這么擔心自己兒子,為什么不自己在家照顧,反而還全世界亂跑。

馮嘉芮掏出鑰匙打開門,將雞湯放到餐桌上,踩著拖鞋“啪嗒啪嗒”推開裴致房間的門。

“人呢?”

房間里空蕩蕩的,裴致有潔癖,他所有的東西歸置得像樣板間一樣。

窗外呼啦呼啦刮著風,烏云沉沉的,果然下一秒雨點又大又密地砸了下來。她在密不透氣的雨聲里,四處張望,從房間到衛生間再到陽臺。

只見裴致一個人站在陽臺,窗戶沒關,雨點順著風倒灌似的往里砸。馮嘉芮愣了下,連忙走上前,將窗戶關上,又看向全是幾乎濕透的裴致。

“你有毛病啊?你知不知道你感冒還沒好?你現在吹風淋雨想干嗎?”她劈頭蓋臉罵完,才看向裴致。

他面無表情,神情比往日里還要陰沉幾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是有許多叛逆的心思,馮嘉芮卻不覺得他叛逆。因為她敏感地察覺到他晦澀的心情比這天氣還糟糕。

余光不小心看到他緊緊攥著手,馮嘉芮想都沒想,就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裴致寶寶因為天氣差,所以心情不好嗎?”

裴致頓了下,僵硬地看過來。

馮嘉芮本來以為他不會說話,沒想到安靜了好久后,他慢吞吞點了下頭。

“除了天氣不好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今天是我生日。”

“啊?”

“也是他們離婚的日子。”

他說得十分平靜,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

馮嘉芮立馬笑著說:“那我去給你買蛋糕,啊這個天氣,我不想出去,不然我給你做一個吧?”說完,也不管裴致的意愿,就將他扯進來客廳,先督促他換了一件衣服。

換衣服的時候還發生一件事,她怕裴致不聽話,也賴在他房間里不走,非要親自監督才行。

馮嘉芮在他衣柜里拿了見她認為最好看的白色短袖遞給裴致,然后背過身,捂住眼睛:“好啦,我看不見的。你快換。”

裴致拿著衣服一動不動。

馮嘉芮沒聽到聲音,又催他:“快點呀,我真的不騙你!”

他低著頭,將衣服利落地脫掉又放到一邊,拿起她選的那件套上。

衣服還在腰腹處沒放下去,他余光看到面前信誓旦旦說不看的人轉過身,正笑瞇瞇地盯著他露出來的那片皮膚。

“哇,裴裴寶寶,上次沒看清,沒想到你平時什么深藏不露,還是有八塊腹肌的。”

裴致不理她。

馮嘉芮又湊上前:“灰色的。”

裴致腳步一頓,什么灰色的,突然大腦里閃過什么。

他回頭要瞪馮嘉芮,她已經飛快從他身邊跑了出去,邊跑邊大聲說:“裴裴寶寶好冷淡哦,穿灰色。”

“……”

“我更喜歡黑色,多神秘啊。”

“馮嘉芮!”

“好啦,你乖乖坐著哦,姐姐給你做蛋糕。礙于姐姐從來沒下過廚,我給你做個……”馮嘉芮正翻著儲物柜,眼前一亮,拿出面粉,又找出幾個雞蛋,信心十足,“做個雞蛋糕!”

她見焦夢玉做過,一點都不難。

她回憶著步驟,將面加上水,又將雞蛋放進去,攪拌來攪拌去,抬頭就能看到裴致不信任的目光。

她冷哼一聲,直接將面粉放到了煎鍋里。

……

“煳了。”

裴致的聲音在這刻格外冷漠,馮嘉芮瞪了他一眼,手忙腳亂地將蛋糕從鍋里移到盤子里。

慘不忍睹的模樣,哪里是蛋糕,根本就是煳了的雞蛋餅。

“家里有蠟燭嗎?”馮嘉芮問。

裴致看了她一眼,無聲地將一個照明用的找了出來。

有總比沒有好,馮嘉芮自我安慰:“也行。”

“你今年幾歲呀?還有幾根呀,要不都拿來吧。”

過了幾分鐘,馮嘉芮看著眼前的一堆白蠟燭,放在煳掉的雞蛋餅前……

“總覺得不大吉利,要不還就一根好了。”

燭光搖曳里,馮嘉芮看著裴致,見他臉色比剛剛好多了,心放了下來。

她看著他,從眼睛看到嘴巴,又從下巴喉結看到鎖骨手指,不禁感嘆,裴致寶寶真是哪兒哪兒都長得好看。

“快許個愿,然后吹蠟燭。”

裴致今天一直很沉默,卻非常配合她。

在他閉上眼的時候,馮嘉芮也雙手交叉閉上眼,她在心里說:“希望裴裴寶寶可以開開心心每一天。”

“你許什么愿望?”馮嘉芮說完又說,“算了算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糾結了兩秒,繼續說:“但是好好奇哦,裴裴能不能告訴我呀?”

裴致的目光移到她臉上,輕輕吐出兩個字:“不能。”

“……”

真是不可愛。

明月在上,清風為證,我唯一的愿望——

馮嘉芮可以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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