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深夜，

哪個漢子不撓心，哪個少女不懷春，

何人，能混沌一生，何人，能不思往事，人們，終究擺不了，一個情字。

遺憾且美好，混亂且真實，

人都是貪圖完美的，終將，

生于無情，死于無恨。

倘若你想改變命運，黑市，將給你提供一切機會。

為了愛，為了情，這里是唯一的公平。

......

嘀嘀嘀，午后一點鐘。

......

淡淡的機械聲音，在宣揚著古怪的黑市觀念，

由于遠遠不滿員額，又加午飯剛過，不少未值班船員和衛兵，大多在午休，這里顯得空蕩蕩，只有遠處十幾個桌子有人，這里是飲食艙，可以容納三百人就餐，現在很清靜。

我和墨零坐在角落。

每人面前一個玻璃杯子，里面是清水，純潔的水，透明的水，生命之源，宇宙中最珍貴，最奢侈的水，我盯著她，她看著我，面無表情，這個俏美的墨星人，讓我看不透，她有時候很倔強，有時候很開明，有時候很軟弱，有時候很堅強，有時候頗懂風情，還會撩，有時候又是個木頭，有時候笑起來很好看，有時候笑的很神秘，有時候笑的很可怕，她正在對著我笑。

惡意的笑，帶著殺氣的笑。

“談啊，現在清凈了，只有你和我，沒有蛇無該！！”墨零不悅道，笑里加了幾分兇惡。

“你應該親我。”我認真道，伸手去抓她的手，她猛地躲開。

“你放尊重點！不要動手動腳！我竟然還踏馬信你。”墨零怒道，起身要走。

“別走，我不碰你，我保證。”我慌忙道。

墨零坐回來，盯著我“能不能快點，拖沓到什么時候。”

“好，你該親我，或者我該親你，我是一個神，我的身體具有自動調節能力，假如我愛上了一個異族人，我的身體就會發生改變，不可逆轉的改變，就會變得，和那族人的身體結構一樣，時間是一千年，墨零，一千年。你活不了一千年，我將變成一個巨蛇族人。”我嚴肅道。

墨零一愣，盯著我，細細打量，面色變得緩和，變得疑惑，變得無情，笑從她的眼中最先出現，她在克制著自己，終于笑爬上了臉，她忍著，終于忍不住了。

噗！一聲，她哈哈大笑。笑的彎了腰，笑的臉貼到桌子上，笑出了眼淚。

“你別笑！是真的。”我絕望的看著她。

咣！她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我信你個鬼！！你變一個我看看！”

“沒那么快，曉得吧！兩年，轉變過程需要，兩年。我之前說親你不聽！早親一下，不至于走到現在。”我有些抱怨。她根本不信我，打心里不信，我看得出來。

“這里沒人，扒開衣服，我驗驗貨吧。”墨零笑道。

“我在和你說正事！你嚴肅點可以嗎。”我盯著她道。

“我也說正事啊，不驗貨，我怎么知道真假呢？”墨零笑道，帶著挑釁，就像以前。

“你不信我。”我不悅道。

“我不信你。真的。不敢信你。”墨零說道，收起了笑。

“假如我變成了巨蛇族人，而不是墨星人，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身體的差異，將撕碎感情。”我認真道。

“未必吧！我見很多巨蛇族人，和機器人啦，外星人苦力啊，愛的死去活來，差異不夠大嗎？愛的不夠真嗎？我看他們挺好的。神若，我提醒你，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星球的，我是墨星人，你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神！”墨零挑釁道。

“我們不是他們。墨零，沒有可比性。你能嚴肅點嗎。”我嚴肅道。

“你聽說過蛇延戟沒有？”墨零問道。

“那個傳說嗎？都是瞎傳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我看著她，女人喜歡那路凄美的故事。

“是真的，大偵查司有個年輕的捕快，大概六年前，破了真相，據說那個捕快還破格升為神捕，好像叫蛇子行，后來追查殺手時候，失蹤了，可能是叫人給害了，就這兩年發生的事。浮遠艦，還記得吧，我們在那里修補了二十三天，你就知道整天干苦力，什么細節也不打聽。蛇子行，就是浮遠艦的人。”墨零笑道。

“巨蛇族意識注入技術，在大內戰以前就失傳了，都是那個機器人瞎編的，為了活命，艦隊放了她。”我冷冷道，我偶爾聽了一耳朵，一個巨蛇族老船員分析的，我覺得符合真相。

“你不懂，大艦長蛇延戟，深深的愛著那個女機器人，他們在一起四百年，四百年啊，蛇延戟的兄弟姐妹和兒女們，渴望得到他的職位和財產，她們無數次謀殺那個女機器人，是蛇延戟，保護了她，最后在古老的靈士幫助下，蛇延戟將自己，注入到女機器人的智能核。是真愛來著。”墨零認真道。

“巨蛇靈士，早就滅絕了，這種鬼話騙不了我。要能注入，艦隊就沒有大艦長了，那還不個個注入啊，輕而易舉獲得億萬年壽命。”我不悅道。

“你對大艦長有意見嗎！怎么一提到大艦長們，你的情緒就不對呢。”墨零不悅道。

“沒意見，行了吧。說我們自己的事吧。”我盯著墨零說道。

“愛情不分階層，真愛永遠都在。神若。你為什么不相信呢。”墨零盯著我，灌輸理念。

“雖然我們不是巨蛇族人和機器人，我們是兩個外星人，并不能阻礙真愛，除非你根本就沒有。只要是真心的，何須害怕差異呢。”墨零繼續道。

“是嗎，如今輪到我們頭上了。”我絕望道，盯著面前的水，清澈的水，干凈的水，柔和的光十分明亮，就像行星上晴朗的午后。

“我們是外星人，還是苦力，在一起，補裂縫九十年，我很害怕你，我對你的感情，基于恐懼，很脆弱啊，你為什么還要和蛇無該糾纏呢，你不是說喜歡我了嗎。還想腳踩兩只船啊。”墨零看著我，帶著傷感。

“沒有糾纏，墨零，都是陰謀，她太爺讓她來抓我。”我忙道“她覺得她太爺騙了她，讓我幫她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刻意的，她刻意選擇九九六，她太爺刻意來，刻意安排。我救的不是她太爺，而是她太爺的太爺，是九百多年前，在風鑾號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會騙你，墨零，我不想失去你。現在，都晚了。”我沮喪道。

“是嗎？怪不得有些......好吧，我信你。”墨零笑著看著我，她不相信，她從心里不信別人的時候，就是這副表情。

“墨零，假如，我變成了巨蛇族人，你還會要我嗎？”我嚴肅問著。

“要啊，感情可以跨越一切。”她說著，假裝認真，心里根本不信。

她并不知道，我早就洞察了一切，特別是她救了我一命之后，我幾乎每天，都在不自覺的細心觀察她，對她的喜歡，也在那些觀察里滋生，我比她更了解她。

我不該去觀察她，去打發那些勞苦時間，我不該，我感到傷心，假如我沒有觀察她，又怎么知道她帶著恐懼，突破恐懼喜歡上我。我糾結著，矛盾著。

“墨零，你不會撒謊，你根本不信我。你要看，可以，坐過來吧。”我認真道。

我解開，輕軟的黑色太空服“你現在就可以驗，隨你怎么驗。我現在的身體，是銀河系天離星人的結構，蛇王艦數據庫中，有天離星人的標本，那些標本，是巨蛇登陸艦隊，滅絕他們后，作為紀念品收藏的，他們取代了天離星人，把天離星變成了一個巨蛇族行星，任何一艘蛇代級戰艦，都可以鏈接查詢，很多人都見過天離星人標本，你可以隨時驗證。”我嚴肅道。

“真的？我就見過天離星人的標本啊。”墨零疑惑道，忙坐了過來，帶著不屑，帶著笑。

她緊張的看著遠處，沒人在意這里，他將手伸進，我的衣服里觸摸，她的手輕軟柔嫩。輕輕地探索，她慌忙抽出手，震驚的看著我“天離橫紋！！”急忙又伸手，一通觸摸。

“腹部！每一拳之隔，就有一道橫紋凸起，你！你是天離星人！！！”墨零抽出手震驚道。

“我不是，我的身體結構暫時是。”我看著她，她嚇得坐回對面，拿起杯子喝水。手里緊緊攥著杯子，恐懼道“你們神，都是天離星人嗎？”

“要我解釋多少遍！我的身體會變化。”我不悅道。

“你都對，真的，我相信你，不過我覺得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真的，神若，是我有點，太，怎么說呢，你懂得，枯燥，補縫太枯燥，我們還是朋友。真的。我有些累了，我先去睡會兒，真的太累了。”墨零喝光了水，攥著杯子，緊張的胡亂說著，她并不知道自己再說什么，她滿臉都寫著，她最真實的意圖：要跑。

是啊，本就沒可能的事，我在心里勸解自己，如今身體更不允許，我看著她，她嘟嘟囔囔說著，沒有恐懼，只想逃離，我看著她，有些高興，她擺脫了恐懼，來自墨星古老記載的恐懼，這是好事，我勸解著自己。

“你去吧。大家還是朋友。”我淡淡道。我低著頭，看著眼前的杯子。

她緊張的起身，走了，忙又回來，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對，對不起啊。我沒法接受。”忙匆匆跑了。

我低著頭，傷感籠罩著我，殘余的酒意，涌上來，雖然弱了，依然讓我沉醉，這一切就像閃電般，在我眼前劃過，在我無盡的生命里，一年，一萬年，一百萬年，一億年，都是如此平淡，快速，我在心里勸解著自己，我在心里祝福墨零。

一份飯，四菜一湯，放在我的面前“你還沒吃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吃一點吧。”

我抬頭看著她，帶著巨大的期盼，她的眼神里，卻只有憐憫。

“我正發愁沒錢吃飯，最后的三個銅錢，賠給了那對父女，我不客氣了，你現在是大金主，下頓還有嗎。”我強笑著，胡亂說著話。

“有，管飯的。”墨零忙走了，生怕再有瓜葛，看著她逃走，我有些想笑。

我吃著，味道比不得黑市的流水席，但是也遠遠勝過苦力餐。

我想起還有打包的，又懶得去拿，安心吃著，拿起水杯喝著水。

墨零，遠遠看著我，又擔心，正在猶豫，終于她向我走來，拿起空杯子，去倒水，她猶豫的望著我，我不去看她，專心吃飯。

突然覺得眼角濕潤，忙偷偷擦著。

杯子放在桌子上，她坐下來，盯著我，帶著疑惑。

“親一下，就變了？？？”墨零看著我。

“嗯。”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忙埋頭吃飯，我不敢看她，怕自己無法釋懷，怕自己陷的太深。

“就親這么一下，身體就變啦？！！！”墨零盯著我，問道，完全無法理解。

“對，親一下就變，一千年，假如一千年后沒人親，再延續一千年。”我低頭道。

“這是什么混賬設定！”墨零登時怒道。

“呃......”我默不作聲，很尷尬，忙又吃飯，掩蓋著尷尬。

“你真的沒騙我嗎？”墨零追問道。

“沒騙你，今天早上開始，我一句話，都沒騙過你。”我忙道，不敢看她。

“我還是不太明白，原理是什么呢，科學依據在哪里呢？親一下，身體就變了？？？”墨零盯著我“你慢點吃。”

我正夾菜，只好放下筷子，喝水，放下杯子，看著她。

“要想解釋清楚，很難，真的墨零，這是一個神都無法解釋的問題，不過可以舉個例子，你聽說過遠古巨蛇族人沒有，他們在占據巨蛇星系的初期，具有三種形態，幼蛇形態，成年形態，老年形態，三種形態完全不同，從生物性，到智慧，都是不同的。”我試圖用最接近的例子解釋。

“聽說過啊，聽說他們以前都蛻皮的。”墨零忙道“那也不可能，啵！就這一下，就變的啊。”

“是的蛻皮，遠古巨蛇族人在三形態之外，還有蛻皮，每蛻一次皮他們的身體，智能，思維就上一個階梯。這屬于多形態智慧生命。觸發改變的是時間。在時間線上巨蛇族人以不同的形態適應生存，并且形態的順序和模式是固定的。我是神，在這一點上，要遠遠高于他們，我的身體是可以變化的，以承載無盡的時間。”我嚴肅道。

“你重點解釋解釋，怎么親一下就變，其他的別扯。”墨零追問著，有些不高興。

“好吧，神，宇宙間的神，分為三種，一種虛無神，什么也沒有。但是可以滋養萬物，比如星球有了生命生態體系，這顆星球上的這種體系，就可以看做是神，他們滋養生命，生命孕育智慧，智慧創造文明，文明不斷進化，最終超級智慧，不再依附于原始的星球生態體系，超級智慧走向宇宙，母星資源枯竭，一切化為廢墟，星球歸于死寂，億萬年后，什么也沒有，這顆母星，就是那個文明的虛無神。第二種，是意識神，一種強烈的意識，普遍存在于宇宙，所有生命的智慧里，比如生存的欲望，對感情的渴望，對金錢的癡迷，對一切不服，不甘，這就是意識神，可以叫欲望之神，金錢之神，饑餓之神，剛正之神等等，都是超越死亡的存在，且普遍存在于生命體系中，植物爭奪陽光，動物爭奪獵物，人類爭奪生存空間，背后都是意識神主導的。比如巨蛇族具有跨星系征服能力，控制了無數行星，但是依然恐懼，依然不能好好享受生活，依然瘋狂擴張，這是意識神主宰他們的結果，艦隊也是如此。比如獵神會，你還記得那五張皮子吧。墨零，那個標記是獵神會的標記，巨蛇艦隊上層社會，有很多精英，組建了獵神會，這個組織，已經存在了數十億年，甚至更加古老。獵神會是巨蛇族最恐怖的殺手。對神的獵殺，是他們的信仰，這種意識塑造了獵神會。”我看著她，認真說著，她盯著我。

“獵神會，真要那么厲害，蛇頂就不敢這么狂，公開指責他們，我們也不會這么快被追殺，對吧。別老說的那么嚇人，說重點！親一下子，是怎么回事。繞來繞去，我不理你了啊！”墨零不耐煩道。

“獵神會，在追殺我。”我淡淡道。

“什么！！”墨零假裝驚訝道“我就知道，最后落到這里。我高看你了神若，咱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們上一次追殺，是四十萬年前，在一個大艦長的私人家宴上，我是其中一個賓客，其他賓客中，有一個女人是獵手，她憑借直覺發現了我，留了信號，召集附近的二十六個獵手圍獵我，我逃了，三天內，全消失了。很多很多年后，我繼續回到底層做苦力。”我淡淡道，仿佛就在昨天，我很難忘記，我總是記得我的愚蠢，我總是記得我的錯誤。

“神若，你說的是真的嗎？”墨零盯著我，依然無法相信這些離奇的話。

“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不想傷害你，我尊重你，墨零，你忍受了九十年的恐懼，依然勇敢，我不可能欺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可能騙我自己，我知道這份感情是真的，這是我四十萬年來僅有的，你是最珍貴的，墨零。”我認真道，她變得有些擔憂。

“第三種神，就是我這樣的，宇宙間的真神，我們有著永恒的生命，是不死的，要想承載不死的生命，身體，必須以變化為形態，任何一種固定的形態，都無法支撐無盡的時間，任何一種形態，都有極限，只有可變的身體，才能支撐無盡的時間。你無需擔心，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能背著恐懼過日子。”我盯著她深情道。

“墨零，謝謝你喜歡我，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但這不是愛，愛需要更多的東西承載，最大的承載是思想，心與心，其次是身體，然后是環境。我的身體將變成巨蛇族人。”我嚴肅的看著她，落寞和傷感，涌上來，我的抱怨，壓制不住。

“九十年的相處，墨零，因為疏忽，因為一個混賬。”我悲傷著，

“我們不可能了。我很傷心，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