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照，作為整場賽事的最后一場比賽，再加上這是周婷第一次以教練身份站在賽場上，不少記者媒體都齊聚現場，想拍下周婷帶隊后的第一次成功。

徐在佘按照唐清讓的要求在賽場門口尋找著衛迤的身影，“唐清讓這個煩人精，什么事兒都讓我干。”

刺眼的太陽還掛在天空上，徐在佘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開賽還有二十分鐘，賽場已經坐了一半的觀眾。

“衛律師！”

正拿著票準備進場的衛迤被徐在佘一嗓子喊懵了，反應了幾秒才拉著趙澤快步走了過去，“這里。”

“唐清讓讓我過來接你們一下，”徐在佘帶著衛迤二人進場，“她們女子隊的比賽先開始，她正熱身呢。”

“麻煩你了，我和趙澤坐這兒就行，”衛迤跟著他準確地找到了座位，“那我就不打擾你去準備比賽了。”

徐在佘點點頭，轉身走進人海里一眨眼就找不到影子了，衛迤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距離開賽還有十分鐘，現場的安保人員正在疏通人流，以保給觀眾最佳的觀感體驗。

“哥，我還是第一次看射箭比賽，”趙澤搓搓手，“莫名有點激動。”

“我也第一次看，”衛迤大方承認，又朝他賣了個關子，“等會兒你看到運動員，別太驚訝。”

“什么意思？我認識啊？”

衛迤點點頭，“不僅認識，還很熟。”

沈孛的案子還沒結束的時候，唐清讓幾乎是三天一個電話，兩天一條短信咨詢案件進度，趙澤幾乎是天天跟尹意訴苦，不過尹意倒是樂在其中，因為自家兒子居然會和她分享工作上的事情了。

賽場主持開始介紹運動員入場，唐清讓扣緊弓箭護指，掃了一眼觀眾席，衛迤穿著一件白色休閑短袖，下面穿著一條休閑黑色長褲，趙澤穿著黑色T恤，配著一條深色牛仔褲，即便已經是最低調的穿搭，兩個人坐在人群中還是分外出眾。

正如江湖所說，時尚的完成度靠臉。

白蘭拍了拍唐清讓的肩膀，讓她回過神來，“別緊張，我和大家都會為你加油的。”

“她哪用加油，”徐在佘一癟嘴，“打這么一個小小的趙竹，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江意接茬，“雖然易如反掌，但也不能輕敵。”

“趙竹和你是老對手了，她的比賽習慣和性格你都很熟悉，”周婷雙手環抱，“只要你按照平時的水準發揮，這場比賽還是你贏。”

“明白。”

運動員按照順序站到指定比賽位置，唐清讓整理了一次箭筒里的箭支，深吸了一口氣。

趙澤看了衛迤一眼，眼神呆滯，明顯地不愿相信這個事實，“告訴我，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唐清讓。”

“唐清讓，我們又見面了。”

唐清讓不轉頭也知道是誰，“趙竹，換句臺詞吧，怎么搞的好像我們虐戀情深似的。”

趙竹冷哼一聲，“我只是想恭喜你，努力了半輩子，最后還是回到了原點。”

“謝謝，”唐清讓微微一笑，“那我也恭喜你一下，努力了這么多年，還是得等到我退役了才有資格和我站在同一賽場上。”

“那是，畢竟您的退役路，也很難讓人模仿。”

“怎么，沒有被那么多的記者采訪過，酸了？”

“你！”

賽場主持宣布比賽正式開始，教練示意趙竹率先射擊，標準的射箭動作，出箭，十環。

輪到唐清讓射出第一箭，衛迤坐在整場比賽的黃金位置，將她專心射箭的模樣收進眼底，精瘦的小臂拉動弓弦，兩條腿分成與肩同寬，目光如炬，固定好箭支位置后，單眼瞄準箭靶。

十環。

擁有絕對實力的人會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散發吸引人的魅力，會讓他人無意識地陷入其中。

“她…”趙澤咽了口口水，“還挺厲害的。”

衛迤點頭。

前兩輪結束，總比分一比一打平，唐清讓瞥了趙竹一眼，又看了離自己不遠的周婷，低下頭收回眼神。

最后一輪的定勝局面，江意深吸一口氣，滿臉寫著肉眼可見的緊張，白蘭看了徐在佘一眼，他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就連觀眾席第一次觀看箭術比賽的趙澤，兩只手枕在大腿上，整個身子往前伏著，眼神專注，只有周婷，悠閑地握著一次性的紙杯，淺抿了一口杯里的水。

趙竹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唐清讓，你是贏不了我的。”

唐清讓側眼看了她一眼，“趙竹，你有閑心說廢話，不如祈禱一下我的最后一箭會射偏。”

“比賽之前，我已經把你近期參賽數據都分析過了，”趙竹一只手摸向箭筒，“這一場比賽，你只能是我的手下敗將。”

手里的箭支快速地飛了出去，死死地釘在箭靶上。

十環。

留給唐清讓的十環位置已經不多，如果現在可以進行實物比較的話，只有一顆西瓜籽的空隙，坐在觀眾席里的記者已經舉起相機，準備記錄下周婷職業生涯的第一次失敗。

丑聞運動員的實力，即便是周婷也救不回來。

唐清讓從箭筒里拿出她的最后一支箭，穩穩地放到側箭墊上，拉動弓弦，細長的大拇指緊緊貼在下巴處，唐清讓閉上右眼，透過準星瞄準那不足一顆瓜子大小的目標區域。

毫不猶豫地放箭。

十環。

比分打平了。

觀眾席安靜了一瞬，隨后響起了驚嘆的歡呼，周婷這個時候做出手勢，示意裁判重新回放最后一箭，“趙竹的最后一箭碰到了唐清讓的箭羽，我申請回調。”

在正式的射箭比賽當中，如果一方的弓箭碰到另外一方的箭羽，所得分數將會被取消。

此話一出，不僅是觀眾，甚至連解說臺上的解說員和賽場主持人都愣了一下，裁判接受周婷的申請，重新回調趙竹最后一箭的畫面，在高速鏡頭的畫面下，清楚地看到趙竹的弓箭擦過唐清讓的箭羽，最后射在了箭靶上。

確定了情況之后，大屏幕上的比分計數發生變化，趙竹最后一輪的分數作廢，唐清讓輕而易舉取得本場比賽的勝利。

“我說過的，你不是我的對手，”唐清讓高高的馬尾吊在腦后，她語氣嘲諷，“有功夫盯著那些代碼，不如想辦法提升提升你那可憐的實力。”

說到這里，趙竹才明白前面兩局的比分全在唐清讓的掌握之中，如果比分一開始就拉到2:0，觀眾的票價就賺不回來了。

“唐清讓！”

趙竹的聲音不小，離她們最近的一批觀眾目光都從電子大屏上回過神來，緊盯著這邊氣氛緊張的兩人。

唐清讓莞爾一笑，走到她的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大度一點，你還能落個好評價。”

趙竹幾近猙獰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咬著后槽牙說，“恭喜。”

唐清讓的勝利給隊伍帶來了不小的鼓舞，徐在佘和江意順利拿下男子團隊賽的第一名，沉甸甸的獎杯和精致花束抱在懷里，提前準備好訪問的記者沖到眼前，爭先恐后地想要拍下這歷史性的一幕。

不是因為唐清讓奪冠，而是因為這是周婷作為教練的第一次成功。

猛烈的閃光燈在眼前跳動，耳邊是接連不斷的快門聲，唐清讓盯著那些黑漆漆的鏡頭，突然感覺自己被閃的頭昏腦脹，她努力甩了甩腦袋，提醒自己清醒一點。

有人不動聲色地用肩膀抵了抵她，她回頭一看，是江意。

“不好意思，各位如果有任何的問題，麻煩請和我們的教練溝通。”說完，江意率先下臺，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江意！你等等我！”徐在佘即刻跟著走了，還不忘埋怨兩句，“這么好的出風頭的時機，就這么走了，下回你得賠我。”

唐清讓看著兩人離場，急忙跟在他們身后一道沖了出去，把那些記者都拋到腦后，直到回了休息室才松了一口氣。

她想，她或許有鏡頭恐懼癥。

“阿讓，”白蘭一猜她就在休息室，抱著一大束桔梗花進來，“沈孛找人送過來的，說是今天沒空來看你比賽，算作賠禮。”

桔梗花是唐清讓唯一喜愛的品種，自她走上運動員的這條道路以來，每一場比賽沈孛都盡量做到不缺席，如果實在來不到，就會買一束桔梗讓人送過來。

“你拿回家插著吧，我等會兒還有事情，不方便。”

“行吧，”白蘭撥弄了幾下花葉，“你說這個沈孛，每次你比賽不是來看你，就是給你送花，之前也是他送你來訓練場，那個紅色跑車，夠炫～”

“你喜歡啊？”

“白花花的銀子，誰不喜歡啊。”

唐清讓灌了口水進去，“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白蘭脖子往后一仰，“這是我可以認識的嗎？”

“當然，”唐清讓說得理所應當，“你們倆性格挺合適的。”

“真的啊？”白蘭臉上掛著驕傲的笑容，“我就說嘛，我這么優秀的美女，配誰都綽綽有余。”

“我的意思是，你們倆呆在一起，可以二十四個小時不停歇地說話。”

“…”

拌嘴了幾句，唐清讓感覺恢復了元氣，和白蘭交代了幾句別的，忙著回到賽場上找了一下衛迤的身影，卻發現剛剛的座位上已經沒人影了。

“找誰呢？”

腦頂傳來低沉的磁性嗓音，唐清讓轉身一看，果然是衛迤。

還有趙澤。

“想過來和你們打聲招呼來著。”

賽場上的人大半都已經走了，更多的是工作人員在忙著收拾場地，唐清讓個子不矮，但在衛迤面前還是只到他肩頭的程度。

“唐小姐，沒想到你射箭這么厲害，”趙澤贊賞的神情都掛在眉頭上了，“之前您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催我進度，我還以為您…”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阿讓，”唐清讓被他一口一個尊稱喊的渾身不自在，“隊里人都這樣叫，我也自在一點。”

“行，那我就叫你阿讓，這樣也顯得親近。”

唐清讓倒是沒想到趙澤私底下的性格這么跳脫，反倒是衛迤，笑了笑，“他性格就這樣，你別介意。”

“不介意，”唐清讓說。

“我訂了餐廳，你要是有空的話，晚點和我們一塊兒去吃個飯？”

唐清讓正想說些什么，又聽見衛迤接了一句。

“吃海鮮。”

她一笑，點了點頭，“好。”

“哥，我昨天要和你一塊兒吃飯，你還說沒時間呢，”趙澤不滿地嚷嚷，“今天還主動訂了餐廳，果然是見色忘友。”

“你昨天，有事情要忙嗎？”

“小事兒，耽擱不了什么時間，”衛迤解釋，但顯然沒有什么說服力。

她點點頭，裝作信服的模樣，隨后想起昨天的見聞，“對了，趙澤，有件事我還得和你說聲謝謝。”

“什么事？”

“我知道尹記者是你的母親，如果沒有她的那篇報導，也不會有人真的關注到陳武的事情，”唐清讓釋然地一笑，“所以，我要和你說一聲謝謝，也請你代我向尹記者說一聲謝謝。”

趙澤被冰住了幾秒，反應過來后笑著打哈哈，“就這事兒？我媽本身就對這種事情憤世嫉俗的，就算我不說，她也早晚會報道的。”

衛迤懶得戳破他，實際上的故事是他天天和尹意吐槽自己攤上個大麻煩精，在自己的過程中把整件事情盤給尹意了。

“誒我記得伯母不是說今天還要你陪她去逛街嗎？”衛迤看了看手表，“都這個點了，你還不走？”

“什么逛街啊…”趙澤不明就里，“我媽什么時候…”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迤一個眼神頂了回去。

“啊對對對，是有這么回事來著，”趙澤猛一拍腦袋，“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下次有空，我們再約。”

唐清讓點點頭，看著趙澤小跑著離開的背影，這才打開話匣子，“之前催進度的時候，隔著網線，我還沒什么感覺，當面這樣聊天，還是有點緊張。”

“這叫，社交恐懼癥？”

兩人往外走去，衛迤指了一下車子的方向，示意她別走錯。

“也許是吧，”唐清讓舔了舔嘴唇，“自從退役后，我就不太愛和人打交道，除了以前的大學同學、隊友還有沈孛外，我也沒什么朋友。”

“我怎么感覺你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挺自在的。”衛迤替她打開車門，狹長的眼睛盯著她。

唐清讓臉上發燙，又或者是渾身發燙，也許是天氣太悶，吹過來的風也是悶的。

“也許是因為你是律師，這樣的職業天生會讓人有信任感。”說完，唐清讓一低頭把自己塞進副駕駛里。

她什么邏輯。

那趙澤也是律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