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白虎軍虎靈衛第49校的校尉張伯倫，目前負責值守嘉州五橋避難所。請問你今天遭遇的這伙尸群，是否是由進化體指揮的？”

衛星電話對面的語速很快，語氣也很著急，讓王燁下意識有些皺眉。

“是，怎么，有問題嗎？”

他還戴著火災逃生面具，說話略有些費勁，還得對抗吸氧時在面罩內產生的壓力才能發出聲音。

再通過電話傳到對面，聲音就顯得更小，且有點甕聲甕氣的感覺。

張伯倫調大音量，說：“麻煩你看下進化體還活著嗎？如果沒死的話，請你手下留情，不要殺它，讓我校的戰士將它帶回來。”

“不殺？你們要做實驗？”王燁愣了一下，“這種能指揮大規模尸群的進化體，難道很少見嗎？”

張伯倫主動解釋道：“是的，可以影響其它活尸，指揮并形成尸群的普通活尸還算常見；那種往頂尖獵食者方向進化的常規進化體，數量也不少。可是往指揮方向進化，能指揮大規模尸群的進化體，就非常少見了。研究院那邊提了需求，希望我軍能盡量抓捕活的指揮向進化體，然后將其送到研究院那邊進行研究。”

指揮向進化體，這是軍方的稱呼，和王燁自己用的智慧型進化體，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在聽到張伯倫說智慧型進化體極其稀有后，王燁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直升機直奔他而來——敢情是為了讓他放棄人頭啊。

由于直升機機翼旋轉吹散了煙霧，王燁此時一邊在地上躺成一片的活尸里尋找民工活尸，一邊問道：“如果我把這個進化體上交給聯邦，你們能給我什么好處呢？”

聞言，張伯倫有些愣住了。

過了大概五六秒，他才說道：“把它交給我們，是為抗災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不論你有什么需求，不論是需要什么物資還是天夏幣，都可以在事后聯系我們。只是能麻煩你幫忙確認下進化體的現狀嗎？”

“我在找，別急。”王燁平靜開口。

進化體和普通活尸的區別，在于活人能從進化體身上感受到一種威壓氣勢。

但其實，這種威壓一方面是需要進化體目視活人；另一方面，所謂的威壓，其實質是源于人類本身的情緒反饋。

人類在遭遇大自然頂尖獵食者，并非是動物園見面那種遭遇，而是野外遭遇、狹路相逢時，身體會本能分泌各種情緒，讓人感覺恐懼、壓抑等等。

這種一言難盡的復雜感覺，用主觀感受來描述，就是感覺到有一股威壓氣勢壓在身上。

活尸進化體，在尸蠱激活足夠多的沉睡基因后，類似于血脈返祖，既在進化也在變異，跟大自然頂尖獵食者有得一拼，也會讓普通人感受到威壓氣勢。

但現在，民工活尸被王燁炸成了軟腳蝦，甚至還有可能炸暈炸死，早就不能讓人感到威壓氣勢了，自然也就沒法依靠威壓氣勢來反向尋找民工活尸的位置。

好在王燁之前記住了民工活尸的打扮跟長相，他找了一圈，終于在一堆疊起羅漢的活尸堆里看到民工活尸。

“我找到它了，看著應該還沒死，不過被炸暈過去了。”王燁匯報了進度，卻并不著急，反而追問道，“如果我向你們要物資，是不是可以找你們要一些槍支彈藥。”

“不管你要什么，這些都可以之后來溝通確認，你可以先告訴我們哪個活尸是進化體，讓你旁邊那位戰士想辦法把它帶上飛機，然后我們慢慢聊。”張伯倫強忍急性子，盡量急切但客氣地說著。

王燁卻不鳥他，只顧著按自己節奏來，繼續道：“是啊，慢慢聊，就像官兵的支援行動，我們小縣城，也可以慢慢等。”

聽到王燁開頭仍是用慢悠悠的語氣在說話，張伯倫正想生氣。但他剛張開嘴，就聽到王燁后面說的半句話。

于是他就跟氣球一樣，瞬間泄氣，沉默了快十秒，才開口：“不是我們不想管小縣城，實在是兵力有限，管不過來，有心卻無力。”

“我懂，兵力有限，優先支援各州城，營救高官富豪嘛。”

這一句，直接給張伯倫說破防了。

他嘴唇翕動了好幾次，都沒說出話來。

最后，張伯倫的背不再挺直，也不再催促王燁關于進化體的事。他只是說道：“如果你想的話，待會可以一起坐直升機來避難所。若是你是和其他人一起的，也可以告訴我你們地址，我后面專門派人來接你們。”

“不，不用，我自己搭了個避難基地，暫時也用不著去官方避難所。當然，我留著這個衛星電話，后面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向你們求援也不遲。”

“那你究竟想干嘛？！”張伯倫語氣頹然，亦有一點羞惱。他搞不明白，王燁扯來扯去究竟是為啥。難道就是為了當著他的面，嘲諷軍隊無能嗎？

“呵呵。”王燁輕笑了兩聲，道，“我想干嘛？其實我只是想問，聊這么久了，難道你就不問問我是誰嗎？”

他數字一頓，又重復了一遍：“難道、你就、不問問、我是誰嗎？”

這一問，王燁明明是用平靜得乃至于有點冷漠的語氣在問，幾乎不帶感情色彩。

但張伯倫聽在耳中，卻彷佛看到有人在朝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不是王燁一個人，而是許許多多的人臉，擠在一堆，面容扭曲地朝他大喊。

“難道你就不能來救我嗎？！”

“難道你就看著我們去死嗎？！”

“難道他們就該活，我們就該死嗎？！”

一瞬間，似是無數人的嘈雜聲音涌入耳中，撕心裂肺，直擊張伯倫。

他忍不住用左手捂住了心口，急促呼吸，大口喘氣。

好在只是一瞬間的幻聽，下一瞬，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便自隱去，只剩下王燁冷漠的聲音還在張伯倫耳邊響著。

“尸災爆發兇猛，官兵自顧不暇，應接也不暇，就像森林消防，在森林救火時根本救不過來，只能拉隔離帶一樣。這些道理我都懂，說實話，我也談不上有什么失望的。可是……”

王燁深吸了一口氣：“當我好不容易遇到官兵，甚至還是十分榮幸地與校尉千戶進行通話時，卻發現張校尉你，從頭到尾，似乎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全程只在乎進化體死沒死。”

“敢問張校尉，是因為你們覺得老百姓的命管不過來，所以已經不甚重視了嗎？還是說，特殊進化體的命，比老百姓的命更重要？”王燁語氣幽幽，“當然，特殊進化體的研究價值很寶貴，對抗災研究說不定就有很大幫助，確實很重要。但再怎么重要，也不至于重要到，對我的情況問都不問一句吧？”

張伯倫亦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誠懇，鄭重道：“你說的很對，我的態度確實出了問題。身為人民子弟兵，無論再怎么事急從權，也不應該忘記以人為本這一原則。對于之前交流過程中對你有所輕視這件事，我愿意向你檢討，誠摯請求你的原諒。同時，我也正式向你請問，你的名字與身份。”

“我叫王燁，火華燁的燁字。至于身份，川蜀農業大學，農學院一名普通大二學生罷了。”

說這話的同時，王燁抬頭看天，彷佛要透過衛星看向張伯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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