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西院。

蘇季之拿著手里的銀釵和宛煙對視著。

“說吧，宛煙姑娘這又是何意？”

宛煙咬著下唇，蘇季之好毒。

她認為人為財死，這銀釵去典當，至少值二十兩銀子，獄卒是怎么做到事事向蘇季之匯報？

垂下頭，宛煙故作驚恐。

“魏正武的尸檢報告出來了，系利器刺穿心臟失血過多而亡，你已經沒有嫌疑，可是宛煙姑娘這種行為，本官會認為你在打聽案情。”

“是。”少女聲音宛如細蚊：“大人，我沒殺人，但是好奇魏副將是怎么死的，還是那句話，除了兇手，我是最后接觸魏副將的人。”

蘇季之沉下眉眼，他一直感覺宛煙有所圖，并不只是為案件真相。

“如果姑娘這么說，本官還有一個考慮，你是否與兇手認識，合謀殺死魏副將？你負責把魏副將弄暈，兇手行刺才可順利進行。”

宛煙心一沉，她確實是這么做的，但是目的不是幫兇手行兇。

“大人明鑒，小女子并不知道魏副將服藥，還是那句話，我是想灌醉魏副將，但是我與兇手一點關系都沒有。”

宛煙直視蘇季之。

她現在搞清楚了魏正武的死亡過程。

擔心疑慮都消除了。

魏正武死于刺傷，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是給魏正武灌酒，因為她并不知道魏正武服用了合歡散。

宛煙長長松口氣。

前夜她離開牡丹廳時，魏正武的狀態確實不對勁。

后來聽說魏正武死了，她嚇壞了。

如果魏正武死于合歡散中毒，她無論如何逃不開干系。

蘇季之看著少女知道自己沒事后，淺淺露出一絲笑。

眼底干凈清明，純粹得不帶一絲雜質。

她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又為何頻頻向他示好？

“大人，如果我洗脫嫌疑，是否就要離開府衙？”

“現在還不行。”

蘇季之發現宛煙居然很高興。

她真的仰慕他？

蘇季之不信。

所以在苗弘回來前，他不打算讓宛煙離開桐山府。

“說說你提到的沙石味，現在仔細說說。”

宛煙聽到不必回教坊司，笑容越發燦爛。

“我自幼對氣味比較敏感，能聞到常人聞不到的氣味，昨日發現魏副將遇害，我進房間后，就聞到了那股沙石味。”

少女聲音儒糯，蘇季之震驚。

這么說昨晚他重回案發現場，她真的是聞到了他身上的桂花香？

“大人莫怕，我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辨別出氣味，因為對味道敏感，不管香臭各種味道時時沖入鼻中，我會選擇性避開。”

宛煙抬起手腕。

細軟的衣袖瞬間滑落，露出少女纖白藕般的玉臂，藏著槐花香，香氣霎時將他包圍。

蘇季之想躲，但他喜歡這個味道。

少女笑了，明艷如陽光：“就是這樣，日常我喜歡槐花香，用它掩蓋了其他氣味。”

蘇季之不著痕跡地向宛煙靠近半步，耳根發熱。

“大人，那股沙石味很濃烈，當時雖然開著窗，我還是聞到了那個味道。”

“如果讓你辨別，你能從萬千氣味中識別出來那個味道嗎？”

宛煙長睫眨了又眨：“大人，我不知道，但可以一試。”

少女走出西院的時候，和昨晚一樣，蘇季之闊步走在她身前半步。

與暗夜里不一樣，穿著灰色常服的蘇季之更顯年輕英俊。

內衙。

蘇季之將桌上的沙粒指給宛煙，希望她能讓案子出現一絲轉機。

“這是在出事房間里發現的？”宛煙撿起一顆沙粒放在鼻下，嘴角露出笑容；“蘇大人，就是這個味道。”

蘇季之覺得很神奇。

他聞不到任何氣味。

“可是兇手為什么帶著沙石呢？”宛煙不解。

“或許是兇手身上或者鞋底留下來的。”

宛煙搖頭：“教坊司戒備森嚴，陌生人不可能隨便進出。”

“兇手跳窗而入，跳窗而出。”

宛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是……牡丹廳在二樓，后院也經常有人進出，兇手太大膽了，不怕被人看見？”

“從尸檢結果看，魏副將死于丑時，那個時間，想必教坊司也……”

蘇季之想說醉生夢死，忽又想到少女賣藝不賣身。

宛煙笑意僵在臉上，掛起落寞，“是啊，在大人眼里，我們又算什么呢？”

少女語氣幽怨，蘇季之逃避地指指地圖：“衙役今日已經開始廣撒網，按宛煙姑娘提供的方向，桐山府附近的沙石場會逐一走訪。”

宛煙不想說話。

半個時辰后，宛煙坐在內衙的椅子絲毫未動。

蘇季之正襟危坐，尸檢報告看了又看。

輕咳一聲，蘇季之問道：“宛煙姑娘喝茶？”

“不敢勞煩大人，不渴。”

蘇季之欠欠身子，沒有話題，氣氛再次陷入僵局。

“昨夜見姑娘喜歡字畫，這里的書籍姑娘可以隨意翻看。”

宛煙淡淡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書架旁。

氣氛緩解，蘇季之松口氣。

接近午時，陸續有衙役返回，蘇季之沒有避開宛煙。

桐山府城外，據衙役調查，共有三處大的沙石場。

衙役分別帶回三處沙石場的沙石樣本和用工名單。

宛煙湊過來。

熟悉的味道沖入鼻腔。

蘇季之試探著拿起第一袋沙石放在鼻子邊，除了灰塵沒有任何味道。

再看顏色，與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沙石粒顏色也不一樣。

剛要拿起第二袋，他發現衙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宛煙看。

蘇季之心底竄起火氣。

居然敢覬覦這只小白兔？

宛煙是教坊司頭牌，不但參與破案，還準備聞現場拿回來的東西，這要是傳出去，她麻煩大了。

蘇季之厲聲命令衙役離開內衙。

同時心里隱隱不快，都是美貌惹的禍。

宛煙不明所以，等內衙只剩下他們時，謹慎地問：“大人是要我辨別這三種味道？”

蘇季之點點頭：“我雖不太確信，還是希望借助宛煙姑娘的本事，縮短破案時間。”

“好處呢？”

蘇季之目光沉沉，“你說。”

少女拿起沙粒輕嗅一下：“我現在還沒想好，如果我幫助大人破案，就算大人欠我一個要求，怎么樣？”

小姑娘目光灼灼，眼底有芳華。

“本官答應你。”

宛煙拿起三袋沙土，輕嗅一遍，放下其中一袋。

接著深吸一口氣吐出，將剩下的兩袋沙土放在鼻下。

斟酌一下，繼續放下一袋沙土。

最后，她將手里的沙袋遞給蘇季之：“大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