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shí)。

宛煙登臺。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味道。

房間里大紅的絲帶飄散著濃郁的脂粉香。

臺下杯光觥籌。

宛煙抬起霧蒙蒙的水眸望向這些衣著鮮麗，沉浸在荼靡的人。

隔著面紗，她看不真切。

但是她知道，坐在三樓雅座包廂里的人，就是媽媽的底氣。

太子蕭正乾。

果然他沒有掩飾自己。

肅公子？

宛煙冷笑，蕭字去了草頭不就是個(gè)肅？還真是一個(gè)把狂妄刻在骨子里的人。

不過，這就是她以后的日子？

宛煙心底爬上酸楚。

落座。

她想起大人，無限憂傷。

指甲撥動琴弦，熟悉的旋律在指尖流出。

一曲畢。

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她聽到三樓包廂賞銀二千兩。

還是一個(gè)舍得破財(cái)?shù)闹鳌?

宛煙緩步下臺。

媽媽一個(gè)箭步?jīng)_過來，笑得合不攏嘴：“到底還得是宛煙，你看看，今日爆滿，知道這一場下來多少銀子？五千兩！快，收拾收拾跟著媽媽去謝太……肅公子。”

呵呵，宛煙心底冷笑。

“嘖嘖，今日怎么穿了這一身？去，穿那件露臍的鈴鐺裝，肅公子喜歡你，說不定就要了你。”

宛煙眼底冒火。

那件衣服除了蘇大人，她不會再穿給任何人看。

宛煙抱著琵琶一動不動，媽媽氣得收攏笑容：“出去幾天，翅膀硬了？我告訴你，那個(gè)姓蘇的沒用，你老老實(shí)實(shí)伺候好肅公子，有你吃香喝辣。”

說著，伸手要搶琵琶：“趕緊去換衣服。”

宛煙咬著下唇：“沒有衣服，衣服被我撕了，從今日開始，我只會穿這種衣服出來演出，媽媽別想再左右我。”

身邊有小姐妹陸續(xù)上臺下臺。

媽媽氣成豬肝臉：“行，你等著，今晚我先饒了你，等我收拾你那天你別哭。”

“媽媽做得還少嗎？”宛煙也不知到哪來的勇氣。

如果是從前她只會忍讓，服從，現(xiàn)在她不想了，如果這樣讓她無望地待在教坊司，還不如去反抗。

媽媽伸手，恨不得錘打宛煙，可是她還要指著她賺錢。

“行，今日我不和你計(jì)較，馬上，立刻去三樓，伺候好肅公子。”

媽媽這回沒客氣，直接推著宛煙爬上三樓。

三樓入口處，四名黑臉大漢守在這里。

宛煙認(rèn)得，其中兩位就是今日上午守在青陽書畫齋門口的那兩個(gè)人。

媽媽一臉堆笑，滿目討好：“宛煙姑娘來了。”

說著她想和宛煙一道進(jìn)去，被侍衛(wèi)攔住。

侍衛(wèi)并不說話，佩劍擋在媽媽面前，一努嘴，示意她離開。

媽媽訕笑著叮囑宛煙：“好好表現(xiàn)啊，多給肅公子演奏曲目。”

侍衛(wèi)一個(gè)眼刀，媽媽灰溜溜，戀戀不舍地走下樓。

下樓時(shí)還忍不住張望，她也想見太子。

宛煙咬著后牙槽，緩步前進(jìn)。

現(xiàn)在她知道了，這個(gè)人是太子，他接近她的目的是因?yàn)榇笕恕?

可是太子偷她的東西為了什么？

宛煙想不明白。

但是一想到因?yàn)樗笕藭惶訛殡y，她的心里就非常煩，惱怒這個(gè)人。

太子貪墨了剿匪的金銀財(cái)寶，是他做錯(cuò)了，為什么要?dú)w罪查清真相的大人身上？

這就是典型的你殺了人，你卻埋怨被殺的人太軟弱，這是什么強(qiáng)盜邏輯？

宛煙覺得她變了，從前她只會逆來順受，但是現(xiàn)在她不想。

她要抗?fàn)帲词顾さ妙^破血流。

雅座門口，還有兩個(gè)侍衛(wèi)，他們還沒等宛煙走到近前便對門里的人通報(bào)：“爺，宛煙姑娘來了。”

宛煙緩步走進(jìn)去，觀景臺被簾幕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房間里只燃著蠟燭和大紅燈籠。

軟塌上歪躺著那個(gè)名叫蕭正乾的肅公子。

戲要做足。

宛煙微微俯下身：“小女子宛煙，見過公子。”

“抬起頭來，你可認(rèn)得我？”

宛煙心里冷哼，面上表現(xiàn)得詫異：“肅公子？！”

“哦？果然是教坊司頭牌，認(rèn)人的本領(lǐng)高，是不是見過一面的人，姑娘都會記得？”

蕭正乾衣衫不整，歪著身子，宛煙恨不得把他扒層皮。

“公子說笑了。”

蕭正乾心情大好：“一直聽說桐山府教坊司頭牌有閉月羞花之貌，奈何一直沒有機(jī)會見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來，給小爺我敬杯酒！”

宛煙藏在琵琶后的手輕輕握了一下，指甲嵌入肉里。

疼痛讓她清醒，就算再不情愿，她也要渡過今日這一關(guān)。

宛煙放下琵琶，走到桌前，端起酒壺，倒一杯酒，右手拿杯，左手輕扶，緩緩走到太子身前。

“肅公子，宛煙之前不曾見過公子，請問公子不是桐山府人吧？”

太子并不接茶，眉梢輕挑，就這么上下打量宛煙。

宛煙也不惱，你看就看吧，早晚有一天上天會收拾你。

“宛煙姑娘這么關(guān)心我？回答這個(gè)問題前，我倒是有一個(gè)問題，宛煙姑娘是教坊司頭牌，今日怎么出現(xiàn)在青陽書畫齋？”

宛煙笑笑：“公子的話說得好生奇怪。”宛煙又上前一步，她能聞到太子身上有酒氣，還混著一股不太好聞的香氣。

“小女子不敢戲說，倒覺得是公子在有意接近我，我去書畫齋公子隨后便到，小女子上臺，公子賞了二千兩銀子，這……從哪看出是我關(guān)心公子呢？”

宛煙挑著眉梢。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個(gè)表情代表她心情不好。

但在蕭正乾看來，宛煙卻是眼底含情水含笑。

“哈哈哈哈，宛煙姑娘真是個(gè)妙人，妙啊。”起身接酒杯，手卻不老實(shí)地試圖握住宛煙的柔夷。

“哐啷”一聲。

酒杯掉到地上。

蕭正乾剛要發(fā)火，宛煙一手捂住額頭：“對不起肅公子，這包房密不透氣，小女子心口疼。”

宛煙退后，讓出碎杯子的地方，一手捂緊心口。

“公子，小女子失禮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死在這里。”

緩步挪著，宛煙快速向門口退：“公子，小女子不舒服……我回去緩緩再來陪公子。”

宛煙已經(jīng)退到門口，兩位侍衛(wèi)不明所以，愣愣地看著宛煙打開門。

“公子，小女有一件專門接待貴客才穿的衣服，想展示給公子看，公子……等我。”

房門打開，一股風(fēng)將燭火吹得忽大忽小。

侍衛(wèi)站得筆直，原來這是頭牌姑娘與太子的小情趣。

兩個(gè)人不多言，也不攔宛煙，假裝什么都沒聽到。

蕭正乾正想發(fā)火挽留，忽又聽一句“公子等我”，便含笑著癱在軟塌上。

這等妙人今晚他要品嘗，怎么能讓蘇季之那個(gè)鬼煞星得了便宜！

聽媽媽說，宛煙還沒開……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