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

吹過大人的肩膀，撩起宛煙的鬢發。

兩個人坐在亭子里，能看到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還有田地里辛勤勞作的牛莊百姓。

“大人，你能告訴我，井里有何發現嗎？”宛煙輕聲細語，如春風在大人心底劃過。

蘇季之微側目，眼底有絲絲笑意：“我問你，剛才那口枯井除了死過人，還有什么特別之處？”

宛煙想想：“破敗，干涸……并無特別之處。”

“傳言是什么？”

“下雨天井里有哭聲。”

“你信嗎？”

蘇季之雙目炯炯有神，宛煙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說信，有點太離譜，不信，大家都這么說，也感覺有點奇怪。”

“你看我們進入樹林，一條路都沒有，說明這里平時并沒什么人行走，你還記得枯井的位置嗎？”

“山腳處的一顆松柏下。”

“樹林后是山，那里也沒有路，你說下雨天，什么人會來這里呢？”

宛煙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這本是無稽之談？”

蘇季之眼角閃過一絲狡黠：“世上沒有鬼，人心才是鬼。”

宛煙還要說話，小石頭懷里捧個大西瓜，顛顛地向這邊跑過來。

“蘇大人，官差姐姐，我回來了。”

小石頭把西瓜放在蘇季之身邊，瞪著眼睛：“完了，我忘記拿刀。”

蘇季之沒說話，站起身，輕輕在瓜身一拍，碩大的西瓜從中間斷裂，果香四溢。

“姐姐，看我棒不棒？眾多西瓜里，我一眼看中這個。”

蘇季之將西瓜打開，問小石頭：“土地廟在前面轉角處？”

“是的，大人，這條路走到盡頭就是。”

蘇季之二次用力，西瓜二次分開，再用力，又分開。

最后蘇季之拿起中間紅瓤最多的地方遞給宛煙。

小石頭一旁看著，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這里還有很多，你吃吧。”蘇季之指著西瓜，淡淡對小石頭說。

小石頭撇撇嘴：“我家地里還有更多，想吃什么樣都有。”

蘇季之從袖子里掏出兩文錢：“也好，這個你拿著。”

小石頭沒敢接。

“本就是你家的東西，不然這樣，錢你拿著，西瓜是我的，本官請你吃。”

小石頭呲牙一樂：“大人說笑了。”

蘇季之也不管，強行把兩文錢塞到小石頭手里。

“現在西瓜是我的，我們一起去土地廟也不方便，你在這里替我守著西瓜。”蘇季之戴好帽子，吩咐小石頭。

“蘇大人不用我帶路？”

“現在有比帶路更重要的事，西瓜你看好，少一塊本官回來向你問責。”

小石頭滿臉不情愿：“蘇大人，我家地里還有好多，我想和你一起去土地廟。”

蘇季之學著小石頭的樣子歪著頭：“你幫我看著西瓜。”

宛煙慢條斯理一邊用手帕擋嘴，一邊吃下小半塊西瓜，味道甘甜，入口多汁。

看著蘇季之與小石頭拌嘴。

這個畫面很美好。

小石頭非常不高興，又沒有理由反駁大人。

不過宛煙也不明白，大人這是何意？

所以走出十步，回頭看到小石頭小臉憋得通紅，宛煙第一句話就是：“大人，我們為何要避開小石頭？”

蘇季之淡淡地：“那個孩子鬼機靈，會把他看到的一切說出去，不過現在不一樣，我告訴他什么，他便說什么。”

宛煙未解其用意。

此刻大人低垂著眼眸，專心看腳下的路，側顏一貫的清冷嚴肅，宛煙忽覺他比狐貍還狡猾。

小石頭指路非常準確，兩個人沿路走到盡頭便看到一個墻體斑駁，石門已經有一半塌落的破廟。

這次宛煙留了心，土地廟在路邊，出門是牛莊最東面的一條土路。

雖然走到這里已經是荒野，但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后山。

“大人，土地廟這邊會有人經過。”

“你還記得關于土地廟的傳言是什么嗎？”

“只要有人走過，這里就刮妖風。”

“可是現在呢？并沒有風。”

宛煙若有所悟：“按大人剛才的思路分析，這里路過的人就很有玄機。”

蘇季之輕點頭，看向宛煙：“你很聰明。”

這四個字讓宛煙一下子嬌中帶羞，大人想必此刻心情很好。

“走，進去，我來看看這里是否也有人在裝神弄鬼。”

宛煙跟在蘇季之身后，回頭看見這間破廟坐北朝南，正對著門口那條不寬不窄的土路。

如小石頭所說，院子里長滿了荒草。

一陣風吹過，宛煙拉住蘇季之的胳膊：“大人，請等一下。”

蘇季之站定。

宛煙站在院中，閉上眼睛，蘇季之看到她的長睫輕眨著，他的影子籠罩在她白皙的臉龐上。

蘇季之的心，猛跳了一下。

同時宛煙睜開眼睛：“大人，這里有一股很熟悉的佛香，還有塵埃的灰土味。“

這兩種味道交織在一起，蘇季之蹙起眉頭。

宛煙松開蘇季之的胳膊，淺笑一下，低下頭。

“走！”蘇季之心一空，繼續向廟里走去。

這回土地廟才顯出破敗的痕跡，到處都是廢舊的佛龕，香爐，還有各種木板，盒子，被褥，衣物堆砌在一起。

衣物到處都是破洞，被褥上布滿污漬，堆在地上很久沒洗，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宛煙努力讓自己多看多記這畫面，口中忍不住說道：“大人，這里好像有人住啊。”

“嗯。”蘇季之走到殿門前的石柱下，彎下腰，雙手一夾，撿起一個東西。

宛煙湊過去，伸長脖子：“這是什么？”

蘇季之手掌張開，一個黑漆漆的木制佛珠出現在宛煙面前。

“這是佛珠。”蘇季之嘴角輕嘲：“現在開始有意思了。”

說著推開半虛掩的殿門。

門吱呀一響，灰塵漂浮，蘇季之回身用袖子擋住口鼻，退后一步：“怎么樣？”

宛煙手帕掩鼻搖著頭：“沒事，大人，這里又不像有人住啊。”

蘇季之一步邁進去，佛桌上有殘存的雞骨頭，上面嗡嗡飛舞著蒼蠅。

地上有散落的酒壺，還有富瑞軒的點心包裝，上面落滿了灰塵。

正殿佛像背后，有三扇緊閉的木制門，掛鉤處用細鐵絲捆綁，上面已經銹跡斑斑。

“宛煙，這里并不需要有人住，只要有兩位村民從這里路過，發現有妖風，那么這個謊言便可以散播開來。”

“大人，你現在已經確定這是有人在搗鬼？”

蘇季之嘴角冷哼：“還差最后一步，我會還原現場讓你親身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