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發新年快樂,忽然升起一枚碩大的煙花,照亮了半邊天空。借著這個亮光,蘇晴看到屋外左邊的某個角落,站著一個拎著行李箱的修長人影。
有點熟悉.......
煙花轉瞬即逝,光亮也隨著消散,本想等第二枚煙花升起再看看,可惜好一會都沒有.......蘇晴把自己摔在床上,又過了十分鐘,才穿上外套和拖鞋出了門,等到了那個位置時,面對的是一片空蕩蕩的平地。
或許,是她看錯了吧。
正月初一,下了幾日的雪終于停了,天空開始放晴,大街上的雪已經被人掃到一邊,附近都三三兩兩的出來曬太陽。蘇晴換上一件復古綠的呢大衣,再從一個精致的盒里拿出三條深紅色的圍巾,一條給自己戴上,把另外兩條圍巾拿給爸媽。
她定了喜劇類電影,三人圍著同色系的圍巾,像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到的時候電影院里人已快坐滿,蘇晴看著電影,總感覺有道目光在注視,回頭一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而且光線昏暗看不清,便做罷了。
等電影散場,已是下午三點。
蘇晴沒想到會遇到此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她的前任,也是初戀——葉臣明。她讓父母先回家,再看向眼前這個西裝革履更加成熟的男人。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人相視,一陣無言。
“你要是沒別的事,我要回家了”
“我有話對你說”葉臣明忙的拉住她的手腕,蘇晴視線往下,他才意識到唐突,放開了。
“能走走么”
蘇晴指著不遠處的小公園,冬日的太陽已逐漸下山,人不是很多。
“晴晴,我們還有可能么?”葉臣明直直的看著她。
蘇晴詫異,沒想到他會提這個,隨后露出一抹釋然的笑:“你是知道我的,不會動不動提分手,但一旦提了,那就再也沒有回轉可能”
“但我也知道,你是個很心軟善良的人”
不遠處的小孩,僅三兩歲,正吵著要玩滑梯,老人怕他摔著不讓玩。葉臣明眼底閃過一抹晦暗:“那時候的我任性不夠成熟,傷了你的心,導致你一直過的很累。社會摸爬滾打幾年,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離譜。”
蘇晴靜靜聽著,沒有回話。
“我聽朋友說你這兩年都沒有在談,我也是一個人,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么?”
十幾米外的大樹后,紀黎川手掌不自覺的握緊,看向那抹綠色的身影,許是目光過于強烈,蘇晴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入目的是一片人煙稀少的鍛煉器械,這兩天有點魔怔了......
“我沒有談,不是因為念著你,是我在和我自己和解。”
“在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我們就結束了。這兩年我想明白許多,人生就是一場認識自我和認識伴侶的旅行。每一站有人加入有人離開,那都是常態,即便是婚姻,也不是終點”
吵著要玩滑梯的小孩,已經被老人哄著去買糖,滿是淚水的小臉已經綻放出了笑容,跟著老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蘇晴收回視線繼續道:“所以,我不怪你,你無需自責。”
“至于你最后提的問題,我一直是個往前看的人,我以后的另一半,可能是任何人,但不會是你,對不起”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蘇晴心情從未有過的放松。說實話,她一直以為見到他,可能不敢面對,但是從沒想到過會心如止水。
說明,她確實放下了他,也放過了自己。
很多事,也許只要鼓足勇氣跨出一步,一切都會變得比先前想象的好。
蘇家的親戚不多,蘇晴正月初二一天就走完了,后面幾天就一直宅在家里,和蘇母研究美食,可不知怎么要不就是切蘿卜沒有削皮,要么就是切菜差點切到手。
“你這是怎么了?”蘇母趕緊把刀拿開。
“媽,我........沒事”
一直到正月初六這天,晚上十點多,蘇晴洗完澡出來,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一個陌生的號碼。
蘇晴趕到醫院時,已是晚上十一點,醫院空曠的不行,酒保正苦著臉坐在病房門口,一聽到著急的高跟鞋聲,眼睛瞬間一亮:“你是紀先生的朋友吧?”
“是的,你是?”
“我是魅色酒吧的酒吧,這位先生胃出血了”
為免誤會,他趕緊解釋道:“他正月初一就來了,天天喝很多,我們也有勸過的.......”
蘇晴越聽越沉:“你先回去,這有我守著”
“還有,這是我的號碼,要是下次他再進醫院,你打電話給我”
酒保暗忖,他肯定是聽錯了,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說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病房里,紀黎川躺在床上,面無血色。
蘇晴先是給秦昊報了平安,晚上的電話是他打來的,說紀黎川喝到胃出血進醫院了,但他人在帝都,鞭長莫及,只能拜托她去看看。
床上的男人頭發長了,也憔悴了,眼袋黑眼圈明顯,下巴有許些胡須,身上散發濃重的酒味。兩個月不見,他咋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
越看越煩躁,她抓了抓頭發,轉身撥了個電話。
一分鐘后,蘇晴再次回到病床前,腦子里不斷盤旋著剛剛秦昊的話:“他兩個月前剛來帝都也醉過一次,就是我去酒吧撈的他,你知道他當時醉酒了,不想回家,說的理由是什么么?”
“他說一門之隔,他怕忍不住去敲門”
“這次回來,應該是有話要對你說”
話不長,但信息量太大.....
所以,除夕夜那個身影,就是他吧?
所以,電影院里有人注視,也是他吧?
所以,公園里的直覺,也沒錯吧?
所以,他是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戒酒消愁?
所以,酒吧才會說他,初一就在那買醉?
但是,蘇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要是看完全程,應該知道她已經拒絕了人家,說的明明白白的。
翌日,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看來他又進醫院了,紀黎川正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手好像被重物壓著?
紀黎川一動,蘇晴就醒了,兩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對方,各自動了動唇,卻是誰也沒說話,蘇晴氣已散的差不多了,說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抱歉,又讓你辛苦了”
那聲音啞的不行,蘇晴只覺得喉嚨里堵了一團棉花,她拿了毛巾和臉盆進洗手間,再端了盆溫水出來,擰干準備幫他擦臉。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紀黎川把帕子接過去,她動了動嘴唇,沉默著看著,沒說話。
一直到醫生查房后,她也“伺候”他用了早點,才坐到他面前:“醫生說這次比較嚴重,要住兩周”
“我會讓秦昊過來,你......可以先回去”紀黎川點點頭,啞著嗓子道。
蘇晴一噎,昨晚那股火又上來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不走,家里醫院都一樣”
“........好,那我到時就和以前一樣,付酬勞給你吧”
蘇晴:“.........”
她瞪一聲站起來,大力關上門。
紀黎川看著緊閉的門,思緒回到初一那天,他實在沒有勇氣聽她的答案,沒有勇氣見證他們的和好,擁抱,甚至接吻。
回到酒店,他看著那本以兩人為原型寫的小說,里面寫了各種可能性,可就是沒有一種是她的初戀回來的可能性。曾經的不自信已經快被他壓在箱底,但是那一刻忽然就全部破土而出,她曾刻骨銘心愛過的人,也有多年的感情基礎,若是男生把兩人的絆腳石都搬掉,他想不出阻止他們的理由。
蘇晴再次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她和父母打了招呼,說是提前回市區工作,又收拾兩人要用的東西才來醫院。病房里已經圍著好幾個護士小姐姐,殷勤的很,她把飯盒重重的一放,那幾個小護士立馬做鳥散狀。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蘇晴看向病床上英俊憔悴的睡顏,思緒復雜。
“初一那天,你是不是看到了?”
紀黎川身子一僵,點頭。
“那你是不是看到一半就走了?”
看著紀黎川再次點點頭,蘇晴很無語,怪不得變成悶葫蘆了,沒想到這電視劇的橋段也在他們之間發生。
她沒打算和他在一起,但也不想讓他誤會,把帶來的小米粥倒在碗里,遞給他,嘆了一口氣道:
“我后面拒絕他了”
蘇晴把那天的話又和他說了一遍,最后猶豫了下補充道:“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并不想談戀愛”
“和誰都不想。”
說這句話,她心里并不如表面的堅定,她昨晚一夜沒睡,在窗邊站了好久。
人非草木,說不感動,是假的。
然而……
蘇晴垂眸,他應該適合更好的人。
夜深了,紀黎川白天睡的足,夜里毫無困意。
他借著月光看向沙發上的人,鎖著多月的眉頭漸漸舒展,許是剛經歷過最壞的結果,他對現在的情況很是滿意。
只要還有機會,就不晚。
————
男人心也像海底針,蘇晴發現她看不懂紀黎川了。
那天的話,相當于再次拒絕,但這人貌似心情還錯?
不僅周身的疏離感都散了許多,往常淡漠的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笑容,最明顯的就是對著日常獻殷勤的護士小姐姐,都能好言好語的回應。
蘇晴想了幾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理性上,蘇晴樂見其成,他能笑對生活,再好不過。
感性上,她把那股不算大的失落感,往心底深處再壓了壓。
心情舒暢,工作效率自然高。住院期間,紀黎川把連載了好幾個月的《浮華》收尾了,遠在帝都的秦昊看著手上的大結局,嘖嘖兩下,十指如飛。
秦昊:住院還碼字,不怕掉馬?
紀黎川:她不關注我工作
秦昊:這語氣,我貌似聽出了幾分閨怨?
紀黎川:.........
秦昊:對了,《黑白》的影視化,影瑞已經和我們走完流程了。
影瑞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傳媒集團,下面除了有很多一線的明星大腕,還有很多優秀的導演,制作團隊,每年的電視電影精品有很多都是來自影瑞,之前紀黎川很多作品也是簽了影瑞。
秦昊:男女主你有什么意見?
紀黎川:男主景塵,女主隨意。
秦昊:咦,你終于讓好兄弟當男主了。
蘇景塵,近幾年最熱門的影帝,最有投資價值的演員,冷清的氣質,謙虛的態度,敬業的精神,從導演到圈內朋友,說起他無一不是贊嘆,豎起大拇指。
更為重要的是,他是紀黎川多年的至交好友,去年蘇景塵和妻子葉言在新加坡的婚禮,紀黎川還專門抽空去參加。秦昊不知道的是,紀黎川這次選他的主要原因,是在初期寫文時,男主角就代入了蘇景塵的經歷,同樣的雙腿受傷差點無法行走,同樣的從天堂墜落再攀到頂峰。
秦昊:這次劇本確定親自操刀么?
以往很多小說,版權賣出去了,自有公司的編劇來改編,但這本《黑白》花費了他大量心血,并且他的原意一直都是自己來改編,盡量保證故事原貌。
但這也意味著,到時要進組至少一個月。
紀黎川蹙眉,看向沙發里的女孩,她一身白色針織連衣裙,整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下,夢里不知有什么,嘴角還勾起淺淺的笑。
紀黎川想,若要給這副畫加個名字,那便是歲月靜好,他拿起身側的手機偷拍,然后在微信界面,敲下一個字:嗯
他,不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