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絲？”蘇梓桑反問道。

“對啊。”掌柜答得理所當然。

早在看到這二人之時，他就篤定這兩人都不懂絲。

這兩人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鄉下種地的，連綢緞都沒摸過，能懂絲嗎？

既然如此，價格還不是隨他開。

“你這絲雖然還夠不上我云錦樓的門檻，但看在我店內伙計傷了你的份兒上，這絲我個人買了，聊表歉意，你看如何？”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聽了，都紛紛叫好，有的還發自內心的給掌柜豎起了大拇指。

他個人買下蠶繭，既幫助了別人，又沒有降低云錦樓蠶絲的質量，真是良心掌柜。

“這掌柜可真是個好人啊！”

“是啊，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我以后要是有錢了，非得上云錦樓買身真絲的衣服穿穿，不能讓好掌柜吃虧！”

“……”

更有甚者，已經打著“為你好”的旗號，開始勸蘇梓桑。

“姑娘，你就賣了吧，云錦樓還能坑你不成？”

“對呀，能和云錦樓搭上關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

“……”

蘇梓桑現在只想罵娘。

這掌柜外頭披著一張假仁假義的皮子，里邊兒卻黑透了。

他忽悠人也不先看看對象！

莫說她專程去過25世紀學過最先進的桑蠶技術，不可能看不出蠶絲質量的好壞。

就算沒去過25世紀學習，她也養了數年的蠶了，連知縣都點名要她養蠶。

這人竟然指著她的一等絲說這是三等絲？

還說這絲夠不上他云錦樓的門檻兒，要破例收？

蘇梓桑第一次嘗到了PUA的滋味兒。

恕她直言，這云錦樓的絲都不配跟她的絲相提并論。

剛在門外她就朝里面看過了，就那些個貨色，也配瞧不起她的絲？

她的絲就算是在一等絲中，也稱得上上品。

更何況這還是黃絲，價值只會更高。

這黑心的掌柜，竟想低價收購她的一等絲。

做夢！

蘇梓桑冷笑一聲，“不賣。”

聽她這么說，蘇老二才松了一口氣，急忙跑下樓梯幫著蘇梓桑一起收拾蠶繭。

他對桑蠶什么的一竅不通，蘇梓桑怎么說他就怎么聽。

但他現在打心底不喜歡云錦樓，對云錦樓的印象差到極點，壓根兒不想再和他們有半點兒往來，只想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掌柜完全沒想到蘇梓桑會拒絕他，也急匆匆追下樓梯，紆尊降貴地蹲下身幫著蘇梓桑一起拾掇蠶繭。

“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你可別后悔！”

蘇梓桑笑了笑，從他手中奪過蠶繭，收在被壓的有些扁了的蠶筐里收好，“放心吧掌柜的，我是不會后悔的。”

說著招呼蘇老二，“二哥，我們走。”

見她真要走，掌柜也急了，立馬拉住她說：“價格好商量嘛，你看價格再高點兒成不成？按三等絲中的上品絲收。”

見他依然糾纏不清，蘇梓桑也不介意把話挑明了說。

“我這明明上好的一等絲，掌睜著眼睛說瞎話，想用三等絲的價格收一等絲？哼，這好處你同別人說去吧！”

反正她是擔待不起。

話一出口，輿論嘩然。

“這掌柜原來是個大尾巴狼啊！”

“怎么這么欺負人家小姑娘啊？”

“啊？他怎么這樣啊？我還當他是好人呢，真沒想到。”

“……”

掌柜羞得無地自容，他也沒想到這么小丫頭竟然懂絲，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他肯定不能承認有心坑她，不然往后這云錦樓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掌柜眼睛滴溜一轉，指著蘇梓桑說：“你說一等絲就是一等絲了？你個小丫頭，毛都沒長齊呢，你知道個屁！

我在云錦樓多少年了，幾等絲我還能不清楚嗎？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

在我面前論絲？誰給你的膽子！”

圍觀群眾大多對絲沒什么了解，他們看不懂什么是一等絲什么是三等絲，也分不出上中下品。

但單看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另一個是開了多年綢緞莊的云錦樓掌柜，很明顯——后者看起來經驗更豐富。

掌柜也顯然知道這一點，利用優勢乘勝追擊，質問蘇梓桑：

“我好心幫你，你竟然歪曲事實抬高價格，還想敗壞我云錦樓的名聲，實在可惡！”

蘇梓桑危險的瞇了瞇眼睛，好一個反咬一口！

人群中不知誰提了一句，“我想起來了，剛剛店里的那個小廝好像也說是她自己摔下去得到，他根本沒碰她。”

“啊？這小姑娘看起來白白凈凈的，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兒啊？”

“天吶，真看不出來，她竟然是這種人。”

“耍賴耍上癮了吧？什么人吶！真是的。”

“……”

蘇老二氣得又要同掌柜動手，但被蘇梓桑拉了下來。

“怎么滴？坑騙不成，你還想動手？”

蘇梓桑直直對上掌柜的視線，神情不卑不亢。

“任你怎么歪曲真相，我只說三/點事實。

第一，你店內小廝瞧不起人，不讓我們進店是事實。不管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系，你這當掌柜的也都難逃管教不當的罪名。

第二，我摔下樓梯摔傷了臉是事實。我想沒有哪個女孩子會用自己的臉陪你演這么一出拙劣的戲碼。

第三，我并不想占你的便宜是事實。剛剛我們都要走了，是你拉住了我，非要買我的蠶，還說價格好商量，是不是？

看看這三/點雷打不變的事實，再聽聽你剛才的話，你自己覺得，你說的，可、信、嗎？”

最后三個字，蘇梓桑是一字一句的問出來的。

圍觀群眾沉默了，他們怎么就沒想到？

冤枉人家了。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人群后的一名紫衣男子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為她鼓起了掌。

“好一個只說事實！”

聞聲望去，只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名錦衣華服的紫衣男子，他身長玉立，發髻高束，手持一把折扇，自人群中緩緩而來，在蘇梓桑跟前站定。

那人微微躬身，“在下白執禮，是千縷閣的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