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背過身去，仍只給她留了個后腦勺，但倒底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家吧。”開口才發現嗓音可疑地啞了。

就算他的感情經歷再蒼白，到了這一刻，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是什么。

那是喜歡。

是出自男女情愛的喜歡。

是想抱她、想吻她，想和她共度余生的喜歡。

過去她很神秘，如天使一般降臨他的身邊，救他于水火，事了拂衣去，歸期不定。

十幾年來暗無天日的時光里，她就是他的信仰，是他的救贖。

她的期許，就是他要用畢生去踐行的目標。

但或許是那時他年紀太小，還不懂感情，又或許是她太過縹緲，像風捉摸不住，虛幻的像是不屬于這人世間。總之那時，他的心思大底還算是清白。

但這次他們朝夕相處生活了數月，他知道她的口味，了解她喜歡的顏色，也見過她的喜怒哀樂。

她和同齡的小女生一樣，喜歡新奇的小玩意兒，喜歡漂亮的小首飾、小擺件兒，喜歡甜食，笑起來眉眼彎彎。

她會在草稿紙上畫圈圈，寫不出來題目時會撓頭發，會拿著題本苦著臉找他給她講解。

他享受給她講題時她崇拜的眼神，也為她的點滴進步而由衷喜悅，更珍惜和她相處的每一個日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動的心，或許是她給他準備涼茶的時候，或許是她給他瀉藥的時候，又或許更早。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她。

不必自欺欺人，就是愛上她了，愛她的喜怒哀樂，愛她一切的一切。

但當明確自己想法的這一刻，宋斐感受到的不是激動，不是高興，也不是羞/澀。

他只覺得自己惡心。

他，宋斐，一個為世人厭棄，為同學憎惡，甚至為親生母親所厭惡的瘋子，本是最不堪最惡臭的所在，怎么配惦記她？

莫說染指，哪怕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也是萬萬不該的。

她溫柔美好，純澈善良，他怎么配？

更何況，她還那么小。

想到這里，宋斐狠狠對著自己的舌尖咬了下去，暗罵自己畜生。

嘗著嘴里帶著腥甜的血液的味道，他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見他臉色好看了些，蘇梓桑才小心翼翼地問：“阿斐，你沒事兒吧？”

宋斐臉上的熱紅褪的差差不多了，才敢回過頭，對著蘇梓桑笑了笑，“沒事兒。”

蘇梓桑覺出他情緒不對，又想起他之前發了瘋似的，差點兒沒把孫偉當街打死，不禁有點兒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你要不要去醫院的精神科檢查一下？”

他瘋起來的時候那種無法自控的樣子，看起來和精神病患者想去無幾，不過他年紀還小，這種情況如果能早日接受治療，說不定會好起來。

宋斐聽她這么說，心下不禁“咯噔”一聲。

他一直沒敢提這件事，就怕她也把他當怪物。

卻原來，還是不可避免嗎？

宋斐艱難地開口，“我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蘇梓桑連連搖頭，覺得他可能是誤會了，“沒有沒有，阿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可能對你的身體健康不太好，沒有別的意思。”

宋斐松了一口氣，“嗯，我知道。但是我這種，治不好的。”

他患病已經很多年了。

說完又怕蘇梓桑害怕，連忙補充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傷害你的。”

蘇梓桑點點頭，“我知道。”

她知道阿斐不會傷害她，她深信不疑。

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他都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及時從情緒中抽離出來，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傷害她？

但他這病若一直這樣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蘇梓桑不是醫生，甚至連精神疾病這一說她都是來到25世紀才知道的，就更別提知道什么解決辦法了，只能求助系統。

“系統，你知道他這種病怎么才能治好嗎？”

系統雖然也很想借此再推銷出一批道具出去，但對于這種精神疾病，他也無能為力。

“宿主，他的疾病有先天性原因，再加上后天沒有良好的成長環境，長期的霸凌和欺壓讓他的病情進一步加劇。

這種情況，我完全沒有辦法。只能說，如果能提供好一點的環境，再加上他自己的配合和努力，可能可以減少發病的次數。

而且他不能受到刺/激，一旦受到刺/激，隨時可能病發暴走，到時候就算是頂級靈藥也沒辦法控制住他。”

“這么嚴重？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

他這種情況，系統也束手無策。

“不過按理來說，像他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性格都會比較陰暗，行事做法也比較極端和偏激。

但以我這段時間段的觀察，除了今天他的情緒不太對，其他時候都還挺正常的，應該不至于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

聽系統這么說，蘇梓桑的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就是，阿斐多好一孩子，哪里偏激陰暗了，他明明那么乖，那么溫柔，怎么會得精神疾病呢？

一定是搞錯了。

阿斐性格明明就很好。

宋斐是不知道蘇梓桑的這番想法，否則他將生平第一次聽到竟然有人會用“性格好”、“乖”、“溫柔”這些詞來形容自己。

不過這也不怪蘇梓桑，因為即便宋斐在外再冷漠載不好惹，在她面前也始終沒有表現出來過。

兩人路過菜市場時，蘇梓桑進去買了很多菜，全是宋斐喜歡吃的。

她打算明天走，今天就多留一晚，再陪陪宋斐。

等他明天心情好些了，她再親自給他燒一桌菜，她也就該回去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一直都是宋斐在燒飯，臨走她也該給他燒一頓，就算是踐行吧。

這回走了，就不知道下次再來是什么時候了。

或者說，有沒有下次都不一定，也不一定會見到宋斐。

蘇梓桑甚至不想再見到宋斐，因為如果還有下次，就說明宋斐有麻煩了。

她希望他余生平順，愿與他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