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時在想：那人難道是怕餓不死我們，打算淹死我們，淹死之前，先打雷把我們嚇個半死，下雨把我們吵個半死！

父親用盡全身力氣，把我們護在懷里，輕聲安撫，自己卻無聲的哭了一夜，低聲咒罵老天爺：不公，瞎了眼，那人壞了良心。

天終于亮了，我們顫顫巍巍互相攙扶著一步步挪出屋，想要看看外面怎么樣了。

出乎意料，外面沒有一片狼藉，也沒有水淹金山，更沒有大坑小洞，像平時一樣平整的屋前空地上，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躺著兩個孩子，看體形跟我們兄妹差不多大。

我們?nèi)齻€都愣了，直接傻眼了。

父親說了一句：“造孽啊！”就猶如大力神附體一樣拼命卻東倒西歪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扶兩個孩子，半天沒扶起來。

我們也趕緊跑過去，幫忙，好不容易把他兩弄到床上躺著，我們也累的爬不起來，癱地上休息了半天，父親挪到廚房，燒了一大鍋開水，讓我們幫忙給他兩洗臉，就算是死，也要干干凈凈的死。

他們倆臉上身上不知道哪里搞的全是泥，洗干凈了，換了我們的衣服，父親目瞪口呆：跟你們倆一樣好看的孩子，居然有人舍得丟了，還是這樣壞的天氣丟了，還丟咱們這馬上就要餓死的人家門前，都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

造孽啊！真狠心！這是，什么父母啊？”

兩個人不知道是暈了還是困了睡到天快黑才醒，我們也沒有別的事可做，就有氣無力的趴在旁邊的桌子上看著他兩。

他兩醒了，四處打量了一番，看著父親，女孩子問：“您是牛郎伯伯嗎？”

父親嚇一跳：“你們，認識我啊？”

女孩子虛弱的笑笑：“來之前，母親讓我看了您的畫像，說，讓我們一定要跟著您，才能活命。”

父親瞬間紅了眼，沙啞著嗓子：“孩子，不瞞你說，我們一家，也快餓死了，實在不敢擔(dān)你們母親的囑托……”

女孩子一副很了然已經(jīng)想到了的樣子，笑了：“母親知道，母親讓我們帶了東西過來，說有了這個，咱們幾個，只要肯拼命干，不管誰想要我們死，我們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我們會活的好好的，餓不死的。”

父親搖頭：“孩子，不是我不肯拼命干，而是，有人，不想讓咱們活著啊？你，雖然帶了吃的，可是，總有吃完的時候，除非…”

女孩子使勁張大嘴巴，用手指掰自己的牙齒，急了還用拳頭咂，不顧父親的阻止，拼命用力，終于掰下來一顆牙齒，遞給父親：“有了這個，咱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正常的種糧食，養(yǎng)牲畜了……”

父親沒接立刻顫巍巍遞給她一碗涼開水：“趕緊簌簌口，硬生生掰了一顆牙下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很疼吧？”又遞給她一塊干凈的帕子：“趕緊擦一擦嘴。”又讓我給她端一碗淡鹽水喝。

女孩子還是笑，故意撇著嘴給我們看：“沒有流血，沒有傷口，這牙齒，不是我的牙齒，母親說了，這是一塊寶貝，不過是想辦法把它偽裝成牙齒，才能帶過來罷了。

這是一塊地，能種出糧食的地，還有一間房子，還有一些種子，小動物。走之前，母親放我嘴里的，說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誰知道，它真的變成了牙齒，所以，我只能使勁掰了。”

我們?nèi)齻€盯著她看了，確實，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

父親很高興又擔(dān)心：“閨女，有了地，咱能種，只要有種子，種糧食，咱就能活下去，可是，這要是又被發(fā)現(xiàn)了，咱們怎么辦？”

女孩子很肯定的告訴父親：“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們來之前，母親求了宮里的娘娘，娘娘不忍心看我們死，給它施了法，在別人看來，就是娘娘在下界尋了一處寶地?zé)拰殹Ｆ渌耍粫游覀兞恕２贿^，不知道我母親怎么樣了，走的時候，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都來不及說上兩句話。”

父親想問又覺得殘忍，想來想去只能唉聲嘆氣。

女孩子很傷感：“伯伯，我母親說了，只要能找到伯伯，我們兄妹倆就能活下去，求伯伯，收留我們。”說著，就拉著弟弟跪下了。

父親忙不迭扶起他們：“唉！這地壞了，種不出吃的來，咱們，也被困在這里，走不掉，我們，快要活活餓死了，只要能像你剛才說的一樣，地好了，能種出吃的來，絕對不餓著你們倆。

更何況，聽你說，你們姐弟倆，也跟我這兩孩子一樣，都是苦命人，不能在父母眼前，快快樂樂的長大。

你放心，從今往后，你們兩就是我的孩子，我們一家人努力的，好好的活著，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回到父母身邊，一家團圓。

我們也能如愿以償。

現(xiàn)在，你們休息一下，明天開始，咱們就要努力活著了。”

女孩子哽咽：“母親是一個侍女，不知道伺候哪位娘娘，母親說，我們兄妹身份不同，不要給娘娘惹禍，娘娘能睜只眼閉只眼收留咱們，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所以，從來不告訴我們娘娘是誰。

父親是一家有錢人的公子，很會讀書，上京走親戚，遇了山匪，被下凡游玩的母親救了，后來，有了我們兄妹，本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

結(jié)果，父親的父親生病了，父親只能回老家照顧他老人家了，母親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跟太多人有牽扯，無奈之下，偷偷帶著我們回了宮。

我們一直躲在母親房間里，偷偷摸摸長大，娘娘很好，經(jīng)常不動聲色賜一些吃的，衣服給母親，母親說，這樣不引人注意，要不然，我們就完蛋了。

母親本來打算，我們再長大一點，就送去找父親，做個普通人，畢竟，躲，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總要長大，不能躲一輩子。

可是，不知道天帝怎么知道了，說我們是孽種，混淆仙人血脈，有辱天家尊嚴和臉面，一定要殺了我們，娘娘知道了，趕緊讓人告訴母親，想辦法把我們送走。

母親嚇?biāo)懒耍盐覀兇虬绯尚∈膛裁炊紱]帶，想偷偷溜出天門，結(jié)果，被追上了，母親只能狠心把我們推下來，讓我們來找您。”

父親嘆氣，接過牙齒：“同是天涯淪落人，行了，能種出吃的來，咱們就能活下去。別再說收留這樣的話，從今往后，你們就是我的孩子，從今天起，我就有了四個孩子了。”

女孩子怯怯的問：“我們真的能留下了？”

父親苦笑：“得跟著我們熬過去這一段沒飯吃的苦日子……”

姐弟兩很高興，笑的像朵花似的。

我們?nèi)齻€卻很發(fā)愁：有了能種糧食的地，也要等糧食種出來，收回來，才有的吃啊！畢竟，糧食不能隨種隨吃。

看來，這段時間，只能喝水了。

幸虧，院子里的水井還正常。

姐姐扯著父親的衣袖：“父親，您只要出門，把牙往地上輕輕一扔，就可以了。這是娘娘告訴我的。”

父親點頭，輕輕揉了揉姐姐的頭頂，出門，我們也忙不迭跟著，看著父親小心翼翼把牙齒輕輕放地上一滾：

什么變化都沒有！

地還是那塊地，房子還是那間房子…

我們面面相覷，父親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我們，強顏歡笑：“沒事，不能急，它，可能也剛到，需要習(xí)慣一下，我們明天再來看。”

父親帶著垂頭喪氣的我們進了屋。

弟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頭，扯著姐姐的袖子：“姐姐，我，忘了一件事。”

姐姐疑惑：“什么事？”

弟弟把扎頭發(fā)的一個漂亮的福袋一樣的飾品拿下來，拆開：“娘娘讓人給了我好幾天了，娘娘說，讓我不許拆，一定要見了一個叫牛郎的伯伯才可以拿出來，否則，就把我們趕出宮去……”

姐姐更奇怪了：“我怎么不知道啊？這里頭有東西？”

弟弟低著頭一副犯了錯的樣子：“娘娘派來的人說，不許跟你們說……否則就把我丟出去，讓我再也找不到你們，一個人自生自滅，”

姐姐納悶：“要不，我們現(xiàn)在拆開看看……”

父親招呼我們兄妹倆：“那，你們自己看，我們先出去燒點水，給你們洗個澡，衣服雖然換了，剛才你們身上都是泥巴，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受傷……”

姐姐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父親的袖子：“父親，你來拆……娘娘是個好人，肯定不會害我們……”

父親有點手足無措，心里有點慌，因為女孩子叫他父親，又因為她讓他拆福袋，還一副怕父親誤會的樣子。

雖然說了把姐弟倆當(dāng)自己家孩子，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父親不想姐弟倆誤會，也希望姐弟倆可以自在一些。

女孩子卻很堅持。

父親不忍拂她一番好意，又想著，萬一，里頭是什么不好的東西或者是能夠出其不意傷人的暗器之類的東西，自己畢竟是個大人，應(yīng)該能擋一擋，即使傷了，也能撐的久一點，應(yīng)該還有時間能叮囑孩子們趕緊逃出去。

就算是外面沒有活路，也比呆屋里等死強，萬一，自己能撐的更久一點的話，應(yīng)該來得及叮囑孩子們怎么種地，怎么活下去，要相親相愛，互相照顧，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等團圓，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要跑出去…

于是，坦然的接過福袋，拆開扎緊袋口的金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