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靈靈臉色發白地看著神音林，求助般地看向了林鹿一行人。

徐弈崧的眼神冰冷依舊，而林鹿目光淡淡，就像在衡量一件商品。

恐慌卷席了她，褚靈靈眼淚汪汪地咬了咬唇，故意把自己的衣服扯開了一點，可憐楚楚地看著林鹿：“求您了，我不想死，只要你救下我，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鹿不但沒有向褚靈靈伸出援手，還避之不及地往后退了一步：“……不需要，謝謝。”

但凡褚靈靈能審時度勢一點，也該知道這個條件根本沒有任何誘惑力。

而且……

林鹿的目光在徐弈崧身上停頓了一會兒。

他這個新合作對象，似乎對褚靈靈意見很大。他犯不著冒著跟徐弈崧鬧翻的風險保下一個沒有作用的廢物。

神音林也從林鹿的動作中看出了他的選擇，看向褚靈靈的眼底浮現出譏笑。

林鹿往后一退，馮通的身影就露了出來，褚靈靈清楚地看到馮通眼底閃過的不忍，像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馮通的不忍逐漸冷了下來，變成了不關己身的冷漠。

他的不忍并非是對褚靈靈，而是同為弱者的兔死狐悲。他很清楚，如果他自己沒有分寸，想要救褚靈靈，必然會被徐弈崧和林鹿毫不猶豫地拋棄。

見沒人反對，徐弈崧抬了抬下巴，對著神音林說道：“換吧。”

不，褚靈靈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希望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為什么？”褚靈靈一開始是喃喃自語，到后面忽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想活著有什么錯嗎？！為什么要用我的命來換線索！你們這些人渣！垃圾！”

“人渣？垃圾？”徐弈崧似乎覺得這兩個詞從她嘴里蹦出來特別有意思，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虎毒尚不食子，而你呢？”

褚靈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徐弈崧。

這個人為什么會知道她以前的事，她明明不認識這個人！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徐弈崧淡淡地說道，手心里忽然出現一塊渾濁的玉佩。

神音林抱著布娃娃微微一笑，被縫起來的嘴唇看上去分外可怖。

她松開手，布娃娃落在地上，一搖一晃地走到褚靈靈面前，忽然整個玩偶猛地變大，嘴巴的位置裂開一個黑洞般的大口，一下子把褚靈靈吞了下去，又變回了小小的破布玩偶。

布娃娃回到神音林的懷里打了一個飽嗝，神音林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系統通知（對全體）：玩家褚靈靈精神值清零，失去副本通關資格，被永遠留在游戲中。】

【當前醫生陣營：病人陣營=3:4】

就在此時，徐弈崧手里的玉佩發出一聲輕響，似乎比先前清澈了不少。

林鹿看著那一角玉佩，瞇起了眼，唇邊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

她將手里的玩偶舉過臉龐，布娃娃的嘴巴張了張，發出神音林輕忽飄渺的聲音：“請您放心，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死亡，但她會一直留在這里，永遠承受記憶里最痛苦的夢魘。”

林鹿并不關心褚靈靈的下場：“接下來就應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神音林很自然地坐到了椅子上，抬頭看著他們：“你們想知道這個副本的謎底？”

“還有關于[醫生]的全部情報。”

“關于[醫生]我知道的不多。”開口的依然是神音林懷里的布娃娃，“雖然我們是同事，但我很少跟他分配到同一個副本。不過他很強，而且很喜歡虐殺玩家，你們要小心。”

徐弈崧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那這個副本呢？”

“這個副本是[楓云]大人的造物。”神音林看向林鹿，“您應該對這位有所了解。”

林鹿不置可否地笑笑。

神音林見林鹿沒有搭話的欲望，很識相地把話題轉移到正軌：“而[醫生]，就是那位用來穩定這個世界的錨。只要他死了，或者離開這個世界，整個副本就會崩塌。”

“不過也有例外。”神音林手里的布娃娃爆出一團血霧，在空中勾勒出一個積木的形狀，“只要[醫生]能夠培育出足以支撐這個副本的傀儡，他就算離開這里，這個副本也不會崩塌。”

林鹿若有所思地支著下巴。

這么一來，[醫生]的行為似乎就有了動機。

跟他們合作，大概是因為副本支柱的培育進入了關鍵階段，他不方便出手。

“據我所知，當初[那位]把[醫生]留在這里，是希望他能培育出擁有靈魂的副本支柱。但這種事何其困難，就算是一介神明，也很難找到完美的支柱，何況醫生只被賜予了些許神明之力。”

“我原本以為這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但最近[醫生]似乎找到了偏方，只要把你們這些異界來客的靈魂提取出來，并塞進副本里，似乎就能完成最后的一步。”

“副本的謎底就是這樣，更具體的還得你們自己探索，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神音林攤開手，“畢竟那個丑陋的靈魂，也只值得這么一點情報了。”

林鹿沒有繼續追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還有一個跟這個副本無關的問題。”徐弈崧忽然出聲道。

神音林歪了歪頭：“您問吧。”

徐弈崧冷淡的目光略過林鹿，對著神音林道：“你剛剛反制林鹿靈武的時候，是不是借用神明的力量給他打了靈魂標記？”

盡管他說的是問句，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神音林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既然您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呢？”

徐弈崧沒有出聲，但身側已經隱隱浮現出[斷流]的輪廓。

誠然他和林鹿現在只是普通的隊友關系，但因為定下的賭局，下一個副本他必然也會跟林鹿有牽扯。如果林鹿被[神明]盯上，對他接下來的行動十分不利。

還沒等他動手，林鹿忽然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靈武收起來。

徐弈崧按著刀，皺眉不語。

“我心里有數。”林鹿微笑著無視了徐弈崧的反對，坐在了神音林對面，“你跟[醫生]并不屬于同一位神明吧？”

“您是個明白人。”神音林手里的娃娃嘴巴一張一合，吐出奇怪的字音，“我是[黑羽]大人的仆從，此行是來向您問好的。”

整個副本世界看似無關，實則由失控游戲主系統與四大神級NPC操盤，互相制約又相輔相成，使失控游戲構成了一個奇妙的整體。

副本世界中四大神級NPC與其手下隨從又各自分化為四大陣營，分別為[楓云]、[黑羽]、[滄劫]和[妲摩]。

而之前林鹿也偶爾跟這幾大神明短暫地交過手，其中接觸最多的就是[楓云]。

因為他當時就是“死”在了[楓云]手里。

而[黑羽]……林鹿接觸得并不多，對他也是知之甚少。

就在神音林說到[黑羽]的時候，林鹿心中騰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就要抓住什么關鍵了：“我跟那位有什么交集嗎？”

“您上回破壞的副本就是[黑羽]大人的。”

林鹿：“……？”這跟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啊喂！

“就是《忒彌斯與謊言》那個特殊副本，原本每個神明手里都固定擁有8個特殊副本，但在您通關后，大人便永遠損失了這樣一個特殊副本。”

事已至此，林鹿也沒什么好說的，只能干笑兩聲：“這種強度的副本，很難容納兩個數據強度相差無幾的S級NPC，‘那位’把你送過來，想必花了不少力氣吧？目的想必不會只是為了找我算賬。”

“您猜得沒錯。”神音林毫不避諱地直言，“我主將我送到這里，主要是為了阻止[醫生]孵化副本，順便向您打個招呼。”

說完這句話，她看向了徐弈崧：“靈魂標記也是來自我主，對我出手是沒有用處的。”

聞言，徐弈崧才收起了懸浮在一旁的[斷流]，雙手抱臂，冷笑一聲。

“我沒有疑問了。”林鹿站起身，似乎完全不在意“靈魂標記”這件事，聳了聳肩，對著徐弈崧說道，“我們走吧。”

……

副本外。

陳風敲打著鍵盤，人物脈絡在他手下漸漸明晰。

在他的筆記本屏幕上，所有的人物都以一種極為清晰的事件線串聯起來，所有的時間都一模了然。而被特別標紅的“洛箖笙”“徐弈崧”“林鹿”旁，甚至還有一條線延伸出來，附上了更為精細的“習慣動作”“說話語氣”等。

“洛箖笙行為一切如常。”

“徐弈崧……行為風格同之前差異不大，但跟林鹿組隊一事疑點過多，建議深入調查。”

陳風皺起眉頭，放大了“林鹿”的脈絡圖，盯著“與NPC聯系”這一欄看了好一會兒。

“新人，D級，第一次打爆了新手副本，第二次副本打破了‘新手保護’，副本內出現擁有自我智慧的NPC，一位S級，一位等級不明……”

“但兩位NPC皆屬于神明陣營，在第二個副本就遇到了雙神博弈……不，可能還有‘系統’在幕后作為推手。這顯然是極端不合理的事件。以及林鹿手里的靈武等級似乎與其本身面板等級完全不匹配，也是一大疑點。”

“由此觀之，林鹿本人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但面板屬性過低，能造成是威脅也在可控范圍內，但考慮到其人的成長性，綜合評定對公會威脅等級：B+。”

“再加上[死羽公會]的B級新人……”

陳風推了一下眼睛，光滑的鏡片上似乎有大片數據流劃過。

“這些異常結合起來，我有理由懷疑，‘系統’是否出現了不可知的異常，值得深究。”

“【諸神公會機密情報庫】收錄。”

“——【諸神公會情報員陳風】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