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弈崧的動作沒有帶殺氣，似乎只是開了一個稍稍過分的玩笑，但在這么近的距離里，林鹿卻對上了他冷冽的眼神。

這個人是真的想要殺死他。

為了給徐文景“復仇”嗎？

林鹿忽然笑了起來，緩緩抬起眼看向徐弈崧，他仿佛忽略徐弈崧的刀鋒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臉上的笑意加深，似乎完全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林鹿輕笑著搖了搖頭，鋒銳的刀尖在他脖頸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線，他卻仿佛察覺不到痛感。

不，與其說是沒有危機意識，還不如說——林鹿因為徐弈崧帶來的危險而興奮了起來。

沒錯，在所有的多人副本里，最大的危機往往不是來源于副本，而是來自于身邊的玩家。

敵方，友方，可利用的，無價值的......或許是隨時會襲來的暗箭，但合理運用這一切，是一個傀儡師理應掌握的基本內容。

“為他償命么......”林鹿低低地念了一遍這句話。

林鹿想起徐文景赴死的那一天，記憶不知道為何變得模糊又遙遠，就連關于這個人的記憶，似乎都不太清晰。

首先所謂的“為他而死”和“為他鋪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當初徐文景語焉不詳地留下這么一段話離去，很快林鹿就同樣“死去”。

系統破天荒給予他“重來”這個機會，本身就很不可思議，哪怕他當時以核心副本作為要挾，系統也不可能這么輕易答應他，想來里面還有徐文景的手筆。

徐弈崧......作為“他”的后繼者，會不會知道點什么？

“或許他希望我能拿到巔峰賽冠軍吧。”林鹿盯著徐弈崧的眼睛，仔細揣摩他眼中的情緒，“然后想所謂的‘掌控者’提出解散這個游戲？”

林鹿抬手撥開徐弈崧的刀：“你應該很清楚，顯然我不會是那種人。徐文景不可能不知道。”

徐弈崧看了他一眼，將刀移開了一點。

“一直拿著刀不累嗎？“林鹿含笑著看他，反而顯得泰然若素，”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屑于跟我合作，又何必找到我？又何必這么迫切地想跟我‘談談’呢？”

的確，林鹿承認，當初徐文景留下了太多謎團，而在已知情報上，很大可能反而比不過徐弈崧。

但如果徐弈崧真的知曉他是誰，未必就會覺得他一無所知，就算他表現出迷茫，徐弈崧大概也只會以為他在套話。

他現在可以利用的，就是信息差。

徐弈崧抿了抿唇，還是將刀放了下來，但并沒有收起，而是懸浮在林鹿旁邊，隨時可能割斷林鹿的喉嚨。

“徐文景給我安排的身份，是持刀人。”

徐弈崧看著林鹿，這么低聲說道。

徐弈崧的眼瞳不是純粹的黑色，有點偏向大海的深藍，燈光從側面打過來，折射出類似于寶石的無機質。

看上去就像天生無情的持刀機器。

【靈魂，感情——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即使我們失去生命，這些也不能被剝奪。】

那個人含笑著對林鹿說道。

【林鹿，我很慶幸，你并沒有失去這些。】

【你戲弄他人，草菅人命，但你依然擁有熾熱的靈魂。】

——“聽上去很好笑。”林鹿記得自己當初是這么回答的，“盡管我抽煙喝酒燙頭紋身，我也是個好孩子。呵，別拿你那一套理論說服我，有點惡心。”

當初徐文景以“人類擁有情感，所以人類才是人類”，這個理由說服他，現在的后繼者卻是個......這樣的人。

“可以問問嗎？”林鹿學著以前徐文景的樣子，含笑挑眉，語調輕緩地問道，“他將你選為執刀人的理由。”

徐弈崧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看著林鹿勾了一下唇角，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有種皮笑肉不笑的冷意：“裝什么呢？林鹿。”

話語剛落，林鹿猝然抬手，指間透明的傀儡絲恰好擋住了徐弈崧的攻勢，[斷流]明鏡入水的刀面映出林鹿垂下的眼簾中隱藏的森冷。

柔韌的傀儡絲幾乎是在[斷流]發動攻擊的一刻就纏了上去，讓徐弈崧一瞬間失去了武器的控制權。但徐弈崧也不是吃素的，靈武這種東西只要不是被“規則”類技能束縛，就能解除形態，收入武器欄中。

徐弈崧心念一動，就解除了[斷流]的持有形態，原本被傀儡絲束縛的長刀化作光點消散，下一刻，林鹿被徐弈崧掐著脖子用力撞到墻上，巨大的沖擊讓林鹿的生命值瞬間就下降了20點。

“還真是沒有一點大局觀。”林鹿嗆了一口血，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丟失的生命值，“這個副本可沒有這么簡單，你確定要這么快殺了我嗎？”

徐弈崧修長的手指就搭在林鹿的脖頸上，林鹿自然不會懷疑A級屬性面板對玩家的力量加成，撞一下就掉二十生命值，如果徐弈崧真的想殺他，還真是有點麻煩。

雖然說林鹿不可能沒有后手，把道具浪費在這種地方，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如果我是有大局觀的人，說不定就會毫不猶豫服從徐文景的安排。”徐弈崧低下頭，在他耳邊說道，“可惜讓你失望了。”

“確實讓我有些失望。”林鹿動了動，換了個不那么難受的姿勢，懶洋洋地說道，“徐文景留給我的不是工具人，而是一個想要殺了我的......”

林鹿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徐弈崧身上轉了一圈，開口道：“一把弒主的刀。”

弒主？

徐弈崧嘴唇動了動。

不得不說，林鹿激怒人還是有一套的。

徐弈崧眸色暗沉，回答了林鹿先前的問題，“他拿不出能讓我為他計劃買單的理由，所以我是一張他無法控制的牌。”

似乎想到了什么，徐弈崧頓了頓：“如果換個人，說不準就能如你所愿了。”

林鹿剛想開口，徐弈崧的手腕一動，[斷流]冰冷的刀刃就抵在他的脖頸上，示意他閉嘴。

......

直播外的論壇在這一刻炸開。

“霧草？！這是怎么回事？徐神跟這個新人認識？”

“感覺不像是認識啊，好像現世結了仇的樣子。”

“就我一個想知道‘徐文景’是誰嗎？好像跟徐神挺親近的吧......”

“這一批新人怎么回事？徐文景不就是之前總榜NO.1的[謀定策者]嗎？半年前死在噩夢副本里了。”

“半年前？可林鹿不是新人嗎？”

“這個新人為什么會知道半年前游戲里的人啊？這真的是新人？”

“不是新人還能是什么，系統總不可能說謊吧，說不定是在論壇上查到的呢。”

“只有我很在意他們說的什么‘大局’嗎？后面的聽不清了，被系統自動屏蔽了？”

......

而此時，卻有一個人同樣關注著這一切。

“原來如此，徐弈崧和林鹿并非一開始就是從屬關系，而且關系也并不好。”娑因琥珀色的眼眸泛著冷光，正是之前惜敗于林鹿，沒能拿到靈武的“新人”。

娑因指尖點了點桌面，陷入了思考：“既然如此，就從分裂他身邊的人開始。”

“——真讓人期待啊，無人可用的‘傀儡師’。”

看著被逼在墻角的林鹿，娑因從未覺得自己心情如此舒暢。

“這次，我會看著你墜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