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牢中被斬立決的那些兇犯,比起此人,不過是懵懂小童罷了,此人,此人手上起碼有幾十條人命!!
不等他回話,只聽紅袍道人淡聲道,“不管你奉誰的命,回去告訴他,再來正心堂鬧事,便如這般,帶著全家老小在地下相聚吧。”
李三癩子眼睜睜看著道人一掌拍下,面前的那張木桌瞬間沒入石板中,又不損桌面分毫,木桌和周圍石板齊平,宛如本該如此,不過是將石板換成了木板一般,駭人聽聞。
“滾吧!”道人松開一直按在李三癩子肩上的手,呵斥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李三癩子滿臉堆笑,慶幸自己能從這等兇人手中死里逃生,他已經(jīng)決定,不論什么原因,日后再也踏足這條街半步。
李三癩子奮力將自己的雙腿從石板中拔起來,看著自己留下的兩個深坑,他嘴角一抽,隨后帶著門外早已看呆的潑皮狼狽離去。
道人滿意點頭,看向?qū)O老,正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孫老語氣幽怨的盯著他,“這張桌子花了老夫三十兩銀子......”
道人輕咳一聲,擺了擺手,當作耳旁風。
這時,魚詔眼角余光撇見張豐神情變幻不定,似乎有些不對勁,只見他死死盯著道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許是盯得久了,眾人逐漸都察覺到了不對,張豐有些狐疑不定,臉色逐漸變得通紅,最后悲憤的喊了一句,“爹??你騙我的好慘啊!!!”
道人身形瞬間一僵,少頃,苦笑一聲,反手將正心堂關(guān)上門,接著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和張豐有五六分像的臉,隨后抱住沖過來的張豐。
“好孩子,是為父的種,隨我!”
小半個時候后,后院一間魚詔從未見過的密室中,幾人相對而坐,隨著張豐與道人相認,通過孫老,魚詔算是了解了道人的來歷,說來其,也有一番傳奇。
道人本為張叩,二十二年前曾在穆國都城上京任職,后因其母出門時攔住了朝中一位重臣之子的去路,被馬踏而過,活生生踩死。事后,重臣之子僅僅被罰錢九千。官官相護,張叩上報無門,反被人殺害了剛生下張豐不久的妻子。
是夜,張叩孤身一人,操刀摸上重臣府邸,滅其滿門七十三口,又在門后等了一夜,可惜罪魁禍首,重臣之子,因流連煙花之地,徹夜未歸,反倒僥幸存活下來。
此事可謂轟動一時,十幾年后,也常常被人提起,甚至有人為其暗中立傳,名《孤刀記》,就連魚詔也曾聽聞過孤刀客的事跡,讀過此書。
不少潑皮更以孤刀客為榜樣,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臥草而睡,枕盾而眠,不跟仇敵同活于世,若遇之,手無兵刃,仍以命斗殺。
事后,張叩被穆國下令通緝,抱著剛滿月的張豐不知去向,輾轉(zhuǎn)數(shù)年后,投身赤蓮道,如今做了清河縣的傳道使。
因赤蓮道密謀大事,張叩常與人搏殺,帶著張豐多有不便,幼年時將其交給道中暗子孫老照管后,便匆匆離去,一晃則是十三年。
而張豐正是以為他爹早就已經(jīng)死了,如此被騙了十幾年,如今陡然見到,激動之余又有些悲憤。
......
“所以,今日聽到這些秘聞,張掌道使現(xiàn)在是想除去小子這個隱患?”魚詔聽完前因后果,面無表情,不悲不喜,淡聲問道,知道了此人身份,這些時日的見聞已然被他串聯(lián)起來。
“孫老作為暗子傳遞清河消息,一方掌道使親至,若是所料不錯,城中那個假神仙也是赤蓮道中人吧,借用送蝗神之名,調(diào)用兵馬,收集糧草,更是能將全城百姓的目光聚集在此,若是此時做些什么,必定事半功倍,倘若小子猜的不錯,城門處想必也有人被赤蓮道買通.....屆時里應(yīng)外合,清河城唾手可得。”
“好膽識!”張叩滿臉贊嘆,旋即目露兇光,氣勢迫人,惡狠狠道,“你年歲不大,倒有幾分聰慧,如此平靜,莫非不怕死?”
“爹!......”張豐聽的一頭霧水,只聽出兩人貌似出了問題,魚小弟更是和往日不太一樣,他腦袋一懵,便要開口,隨后被孫老拉了一把打斷。“好生聽著就是。”
“死?”魚詔搖了搖頭,“小子自然是怕死的,這世上又有幾人無懼生死?”
說著,魚詔忽地想起來梅娘,沉默幾息,用手按了按貼身的鐵鉤和種子,繼續(xù)道,“小子雖說是個普通人,不太了解赤蓮道掌道使是個什么職位,卻也知道應(yīng)當是個大人物。能讓我說到現(xiàn)在,必然有其目的,不妨直說。”
“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張叩氣勢一收,朗聲一笑,將一件舊事娓娓道來,“宰相魚青,世間少有的清流,一心為民,功莫大焉,天下百姓無不感念其恩德,其生有一女,外界傳言,七年前,其女因賢良淑德,被納入宮中為妃,不久,卻頂撞了穆王,被打入冷宮,豎日,魚相被莫須有的謀逆罪名革職查辦,落了個破家滅門,全家入獄的下場。
不過,我曾在上京任職多年,反而聽到了一則秘聞,傳聞魚相其實還生一子,起名無疾,因其自幼多病,極少外出示人,據(jù)說魚府查辦之時,并無此子的下落。
有人稱,魚相能未卜先知,早就差人北上將其送至青國避難,可無人想到,魚相下手高明,用了個燈下黑,暗中派家中一名候姓老兵將一男一女南下送至廣源省,清河縣,所謂大隱隱于市,廣源省作為魚姓起源地,重名者眾多,何況魚相之子改換了名號,更不會被人注意到。”
“你說可對?魚詔,不,魚無疾,魚公子。”張叩滿臉慶幸,道,“當日我見撞到的小兄弟似乎讀過書,是個人才,本想收入赤蓮道,不曾想,一番追查下來,才隱隱指向七年前的這宗冤案。”
魚詔心中先是一陣驚懼,不過一面之緣,便被其查到身世,此人的手段屬是有些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