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天碎片中。

老虔婆身死，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釋然，從側(cè)面印證她的往事真實性，與悲慘。

也正如她所說，接受所謂圣教教義的山海人族已經(jīng)不接受第二次拯救了，即便是自己拯救自己。

排除被灰霧因子惑心外，他們已經(jīng)對域外之神產(chǎn)生了依賴感，因為牠能輕易彌補山海人族內(nèi)心的虛無，就像我們玩手機一樣。

夏勉一刀梟首，引得一眾灰袍圍攏過來，怒目圓瞪，恨不得吃其肉飲其血，正如老虔婆所言。

被傳教的山海人族表現(xiàn)的比傳教者更激烈，已經(jīng)成了域外之神最虔誠的擁護者。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膽量非凡的飛撲夏勉，為老虔婆報仇。

夏勉側(cè)身輕易躲過如蜂群般的撲殺，輾轉(zhuǎn)騰挪，抽身到到空處，站在茫茫人海對面。

一聲輕吼，如洪鐘大呂，喝止人海，“她在害你們！為了實現(xiàn)陰謀，你們都是犧牲品，我在嘗試救你們！”

“用得著你救嗎？”

“就是就是……你誰呀？！”

“古婆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這個殺人兇手，讓你償命！”

“古婆能讓我們見到親人，你能嗎？！”

“你憑什么殺古婆！我們要為古婆報仇！”

“……”

紛紛擾擾，雜亂無序，夏勉一句話，人海中有一百句話等著反擊。

夏勉拉過一個靠近他的人，運使元氣，將他彌散在身體內(nèi)灰霧引導出來，通過口鼻散發(fā)到眾人面前。

湊上來氣勢沖沖的一眾驚嚇不已，紛紛后跳，夏勉身前眨眼間出現(xiàn)一圈空地。

夏勉大手纏繞元氣，猛的一抓一提，要將裊裊灰霧拔除，正欲用力，跌倒在地的那人突然慘叫起來。

元神探查一番，夏勉心沉底，灰霧因子緊緊勾連那人魂魄，強行拔除便得連帶魂魄一并扯出，其結果便是此人魂魄離體，死在此處。

見那人痛苦不已，有膽大的挺身而出將其扶起，護在身后。

指著夏勉大罵，“殺了古婆還不罷休，還想當著我們的面殺罐三兒？你這惡賊！”

“我是在救他！”夏勉沉聲道。

膽大之人嘶吼道：“你是想害他！”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亂說！”夏勉回擊道。

又有人站出來反駁叫喊，“我們怎么不懂？我們知道是古婆帶了圣神福音，是圣神拯救了我們！

我們不需要你的偽善拯救！”

“那你知不知道，你們還是會死？會成為山神祭祀的祭品，所謂的圣神也不會救你們！”夏勉說道。

一個跛腳老頭兒站出來，白發(fā)蒼蒼，聲音嘶啞，叫喊道：“放屁！是你殺了古婆，圣神才沒辦法救我們！

古婆說過，圣神會在最后一刻出現(xiàn)拯救世人，現(xiàn)在你殺了古婆，我們沒辦法和圣神聯(lián)系，是你害我們性命！

殺了他！殺了他……”還未說完，一口氣未提上來，顫巍巍指著夏勉躺仰過去，似乎昏死。

跛腳老頭兒一煽動一昏死，徹底點燃了這數(shù)萬人的理智，就像一勺熱油潑在熱鍋，徹底炸開。

數(shù)萬人蜂擁而至，張牙舞爪，恨不得撕了夏勉。

夏勉握了握拳，嘆口氣松開，搖身一轉(zhuǎn)，消失在原地。

他敗了也輸了……

夏勉從盛冬甲開始，見識到超凡力量，以為可以突破個體極限，能做許多先前不能做的事，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夏勉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郭莊等人旁，郭莊上前，夏勉擺擺手，隨后遞給他挪移法陣，說道：“我還有點事兒，這是法陣還有使用說明，你先熟悉熟悉，后面有大用。”

郭莊欲言又止，接過玉盤法陣。

“小子，不是吧，這就心灰意冷了？”十五說道。

夏勉盤坐一旁，靜如青石，搖頭說道：“我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們被坑騙，性命不保，我只是竭盡全力想救他們……”

“小子，有些事不是做了就會遂心的。”十五嘆口氣，說道：“你之蜜糖，彼之砒霜，雙方?jīng)]有達成共識的基礎，兩相爭執(zhí)糾纏，只會相看兩厭。

再言道，你小子心態(tài)就沒擺正，高高在上的拯救者姿態(tài)，味兒太沖了，就算不魔怔的人，也厭惡你這番做派……”

夏勉自問道：“有嗎？”

“人都會自我美化與欺騙的，一個人照鏡子無論多丑，他自己都會覺得還能看的過去，但相機拍攝后，覺得不是自己，還得修圖，最后又變得更不像自己了。”十五說道。

“你現(xiàn)在就是這個狀態(tài)，膨脹了卻不自知，認為只要做，就一定能達到自己的預期，可結果大相徑庭，又自怨自艾起來。”

夏勉回憶種種過往，確如十五所言。

十五繼續(xù)說道：“心境起伏，執(zhí)與障趁虛而入，很容易成為道途中的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引爆。

但現(xiàn)在沒時間給你靜心沉淀，洗盡鉛華了。

你無法救下大多數(shù)山海人族，只能救下那一部分。這件事是會化作一粒執(zhí)落入心田。

是受它影響，道心有損，此生難進寸步，還是以執(zhí)為石，磨出通天道心。全看你日后施為了。

小子，記住今天，是你道途的第一個轉(zhuǎn)折點。”

夏勉掙扎沉思。

金烏落枝，月桂耀輝。

夜幕悄然降臨，夏勉久坐，仿佛經(jīng)歷了一個元會，劫起劫滅，煥發(fā)新生。

他緩緩睜眼，起身來到郭莊面前，只有數(shù)千人，多是老弱婦孺。

郭莊見到夫子眼前一亮，先前夫子頹然敗衰，此刻卻像經(jīng)歷滄桑歲月，有所悟有所得。

他起身施禮，“夫子。”

夏勉傳音道：“能使用嗎？”

郭莊回應道：“還在熟練。”

夏勉取出一個陶虎，說道：“明日祭祀，混亂開始，你伺機而動，挪移到指定方位后，會有人接應你們，這是信物，交給大陶，它會帶你們安全離開。

記住，勤加修煉，盡可能的救回人族同胞，你肩上的擔子很重。

稍后我會破除你們脖頸上銅環(huán)追尋禁制，切記保密。”

郭莊接過陶虎，小心存放，點點頭，問道：“夫子，那他們……”

“我想救，卻救不了，他們……”夏勉看向依舊祝禱，滿臉幸福的人，苦笑道：“他們不需要我救……”

郭莊不解，“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許你會比我更早得出答案，那時候你就是我的老師了。”夏勉玩笑道：“郭莊，我們很復雜也很簡單，以后會遇到棘手甚至兩難的問題。

那時候，問問自己是誰，或許就能找到答案。”

郭莊鄭重施禮，“弟子謹記夫子教誨。”

夏勉連忙攔下，笑道：“咱倆年齡差不多，你天天叫我夫子，我聽得心安理得，臉皮都厚了。”

郭莊稍稍放松，不再那般拘謹。

夏勉鄭重說道：“萬事小心，注意安全。”

“夫子也是。”郭莊回應道。

夏勉破除郭莊脖頸青銅環(huán)禁制，在數(shù)千周身游走，不著痕跡的抹去銅環(huán)禁制。隨后揮手告別，變作飛蟲，離開壺天碎片。

夏勉回到月祝住所，收起小黑。作跏趺狀，煉炁搬血，恢復與沉淀。

夜已深，夏勉緩緩睜眼，身心疲憊一掃而散，取出破損兵傀。

夏勉逃離柄山南城地下屠宰場時，順手摸了兩個兵傀，一個是哪玉罐之中，宛如真人的，還有一個卡在墻里的。

夏勉深深看了一眼三丈玉罐，取出卡在墻里的殘破兵傀。等人高，似乎是仿制的玉罐人傀，神紋精美，細節(jié)處更甚，尤其是白玉眼黑玉睛，紋路繁瑣。

黑玉睛中烙印山海大岳雛形，白玉眼上一條線便山海大淵走勢，皆有道則溢出。

一對眸子比全身零件都精貴。

夏勉摸在手上，疼在心口，“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當自爆步兵使太可惜了。”

“看得上的替換下來不就得了。”十五懶散道。

夏勉聞言先是一喜，又很快垮下臉來，“沒學過啊。”

“誰也不是生下來什么都懂的，試試唄，不想修傀儡的工程師不是好廚子，反正抗造。”十五笑嘻嘻。

夏勉狐疑，“玉爺怎么突然鼓動我拆解兵傀，是不是有坑等著我跳呢？”

“你愛咋咋地。”十五雙手一擺，小被一蓋。

夏勉猶疑片刻，意有所動，開始琢磨兵傀，從里到外拆了一遍，零件散落一地，捧著兵傀腦袋念念有詞，跟瘋了似的。

念叨著念叨著，廚子低下頭，好像睡著了，猛然抬頭，眼球布滿血絲，又突然嚎嘮一嗓子，“我懂了！”

夏勉一心撲在被肢解的四零八散的兵傀上，手指紛飛，殘影狂舞，眼花繚亂，盞茶功夫，兵傀被組裝完成。

一對眼球，一節(jié)細刀，還有腦袋中的八面黑球被留了下來。

夏勉拿細刀鉆雕出和原眼球差不多的玉球，又刻了一顆八面玉球，代替黑球。

夏勉拆解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具兵傀沒有真靈，甚是奇特，似乎只要安裝好靈石能源，便能啟動。

夏勉嘗試靈石放入兵傀胸口，啟動元神烙印，兵傀瞬間啟動，靈睛閃爍，校對數(shù)據(jù)。

檢查一番，除了靈石消耗過快外，基本沒什么問題。夏勉下達指令，也都一一遵循，又施展天賦神通?指化，變作牛莽模樣。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