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星又一次見到了陳玉年。

上次在鎮南城外，明明是大燕的地盤，明明他的身邊跟著數萬鎮南軍的精銳。

可那次陳玉年就好像沒看見一般，囂張至極地問他為何不跑。

這次依舊是如此囂張！

獨對數百萬大燕精銳，陳玉年依舊敢狂妄地警告所有人！

“再往前者，死！”

輕描淡寫的五個字，在靈力的傳輸下，響徹戰場上所有人的耳邊。

一人的聲音壓過了數百萬人。在他面前，無人敢吱聲。

風蕭蕭而過，卷起陣陣黃沙。明明數百萬士兵在場，卻盡皆沉默不語，所有人呼吸的聲音都停頓了，就連身下馬匹都被陳玉年磅礴的威壓所震懾。

此時的戰場上甚至能聽見一根針掉落在地的聲音。

“又見面了。”蔣南星緩緩走出隊列，目光凝重，微微仰頭看著半空中的陳玉年。

“陳小兄弟何必如此？明知僅憑一人護不住整個漠州。”

陳玉年面無表情，定定地看著蔣南星，一言不發好似在思索著他的話。

雖然自己境界已是金丹期大圓滿，但為了順利通過空間通道，陳玉年甚至沒等實力穩固下來，自然也沒時間吞吐靈氣。

再加上回到漠州后，落入樹妖的算計中，在天水城等四座城池中結結實實殺了不少妖怪。

之后在漠北城中又為了宣泄內心的憤怒，浴血擊殺了樹妖和數萬妖怪。

這兩天又沉浸在悲慟中，沒來得及補充靈力，此時他體內的靈力只剩下三四成了。

真要打起來，或許會被這數百萬軍隊活活耗死。

“再往前者，死！”

陳玉年盯著蔣南星的眼睛，微微昂著頭顱，肆意宣泄著自己的狂傲。

又是這五個字，輕描淡寫，又充斥著唯我獨尊的霸氣。

哪怕此時體內靈力不濟，可誰膽敢向前一步挑釁他的威嚴，唯有一個下場——死！

蔣南星點了點頭，從陳玉年話語中，他自然明白了陳玉年的態度。

既然兩者都不愿妥協，那么此戰無可避免。

只見他抬手抽出腰間長劍，斜指陳玉年，低聲喝道：“鎮南軍聽令！哪怕是神明擋在前方，也要從他身上踏過去！”

“給我殺！”

一聲令下，傳令官再次揮舞旗幟，咚咚擂鼓聲再次響徹天際。

“殺！”

“殺！”

“殺！”

“刀盾兵在前，槍兵在后，弓箭手放箭！”

一隊隊鎮南軍精銳踏著堅定的步伐，刀槍直指陳玉年，轟隆隆朝他推進。

咻咻聲響起，箭矢如雨點出現在半空，射破空氣，朝著陳玉年降落而來。

叮叮叮！

成千上萬的箭矢剎那間便射到了陳玉年與劍氣長城面前，卻好似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城墻，發出清脆聲響后掉落在地，沒造成一絲傷害。

“死！”

看著不斷推進的鎮南軍，陳玉年出手了。

只見一道璀璨的劍氣陡然間橫亙在鎮南軍面前，足有數百米之長。隨著陳玉年手中長劍輕推，這道劍氣橫著朝最前方的盾兵掃了過去。

眼睜睜看著這道駭然劍氣出現在面前，最前排的鎮南軍盾兵心底發寒，直欲轉身逃離。但嚴苛軍令和鎮南軍士兵的尊嚴讓他們止住了后退的步伐。

這些盾兵紛紛用力上抬巨大盾牌，將自己的身體整個兒遮在盾牌后面。

“擋住！”盾兵們眼一閉，整整齊齊地用力往前踏出，將進攻線又往前推進了一大步。

轟！

劍氣與盾牌相撞，好似鐵劍切入豆腐一般橫掃無敵。

鐵甲、盾牌、后天境武者千錘百煉的身軀......一切都一切都擋不住陳玉年的劍氣。

霎時間血肉橫飛，最前排的七八百人被攔腰斬斷，齊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無匹劍氣攪碎了生機。

“咕咚。”

僅僅一劍便死了七八百人，這一幕看得鎮南軍士兵微微膽寒，就連定北軍的士兵都齊齊咽了口唾沫。

“往前，別停下！”

蔣南星依舊劍指陳玉年，目光冰冷堅定，殘酷地下達命令。

轟轟轟！

鎮南軍士兵在軍令督促下，顧不得膽寒，顧不上畏懼，一個個踏著地上同袍的尸體，繼續朝陳玉年推進。

“死！”

“繼續往前！”

“死！”

一劍又一劍，一批又一批精銳士兵倒下，短短幾個呼吸間便有數萬人死亡。

經過前幾日妖怪鮮血的浸潤，漠北城外的黃沙地早已換了顏色，大片黃沙被染成血紅色。

如今又是源源不斷的人血灑下，此時的黃沙被大量血水浸透，竟然隱隱泛著黑光，紅到了極點。

“呼呼呼。”

陳玉年喘著粗氣，體內靈力急劇消耗著。短短時間內，已有數十萬士兵死在他的劍下，可這數十萬人對于鎮南軍來說，卻是九牛一毛。

連日大戰不僅消耗著他體內的靈力，還極大地消耗了他的精神。

再加上老楊與林廚子逝世的悲痛，照理來說，哪怕是金丹期，陳玉年的精神也早應該不堪重負，萎靡不振了。

可不知為何，此時的陳玉年在不斷殺戮中，精神竟然越來越亢奮。

“殺！”

陳玉年嘴角咧起一絲詭異笑容，原本懸浮在半空的他竟然一個閃身飛入了鎮南軍中，腳下踏著的長星劍也出現在右手上。

就算靈力見底，也能憑著金丹肉身碾壓后天境武者！

陳玉年只身闖入數百萬人的包圍圈中，手中長劍連連揮舞。經過煉制的長星劍早已超脫“神兵”范疇，堅固鋒利，輕輕揮動便能切碎鐵甲，斬斷人體。

而鎮南軍士兵手中的刀劍砍在陳玉年身上，卻連一道白印子都留不下，也不能令他后退一步，只能割裂陳玉年身上的白色衣袍。

“啊！”

“殺！”

喊殺聲與慘叫聲混雜在一起，成百上千的殘軀飛上半空，而后又掉落在地，緊接著被數不盡的同袍踩入黃沙，就地掩埋。

陳玉年獨自一人在數百萬精銳之間縱橫，一條條血路出現，又迅速被源源不斷的士兵淹沒。

“死死死！”

陳玉年的眼睛漸漸被飛濺的血色淹沒，數十萬士兵砍得他精疲力竭，可耳邊不曾停息的慘叫聲卻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始終保持著亢奮。

腳步不曾停下，手中揮舞的長劍也不曾停下，收割生命的速度也不曾停頓。

“這......”

蔣南星看著陳玉年在大軍中來回廝殺，收割著麾下士兵的性命。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可眼前這一幕依舊讓他心底止不住地發寒，縱橫沙場的他，何曾見過此種畫面？

明明只是一個十五歲少年，卻硬生生擋住了數百萬大軍的推進腳步。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鎮南軍沒能將戰線推進一絲一毫。

“他的狀態不太對勁。”常安來到姜北望身旁，皺眉看向廝殺中的陳玉年。

“什么意思？”姜北望一怔。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之前就聽陳大人說過，道心不是說一句問心無愧便能遮掩過去的。就好比明知道老鼠于人無益，但連殺數千數萬、甚至數百萬老鼠，正常人也會感到一絲不忍。

自從他回到漠州后，輾轉數座城池，短短時間內死在他手中的妖怪何止十萬。如今又是數十萬鎮南軍被他親手所殺，哪怕兩方敵對，可大燕畢竟也是人族......”

常安眉頭直跳，沉重而緩慢地猜測道：“手中染血太多，必然會沾污道心，恐怕有入魔的風險。”

殺戮本就不是件輕描淡寫的事。

都說沙場上的士兵手中人命累累，可一場戰爭下來，能親手擊殺十名敵兵都算是厲害的老兵了。

哪怕是將領級，一生中親手擊殺的人命能有千余，恐怕都是能止夜啼的人屠了。

可陳玉年的實力，隨手一擊便能擊殺上百人。這短短幾天內，死在他手中的人命都有數十萬之多，普通人一生都未必能見到如此多的人。

哪怕是金丹期堅定的道心，也止不住這一點一滴的殺戮侵染。

若是再不停下殺戮，恐怕陳玉年會就此沉淪下去，哪怕清醒過來也會道心受損，性格大變。

聽了常安的解釋，姜北望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喝令道：“定北軍！全軍出擊！”

作為大夏邊關的第一道防線，本就不該畏縮在他人身后。

定北軍才是漠北城的守護神！

“殺！”

定北軍揮舞著手中長刀，毅然沖出了劍氣長城的守護，以萬人軍力沖擊鎮南軍。

......

同福酒樓后院，一道人影從空間通道內鉆出，轟的一聲摔在地上。

“噗！”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地面。

“咳咳！一月沒見，這樹妖的實力怎么變得這么厲害，差點死在他手上。”霜雪抹去嘴角鮮血，一手撐著地面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從蒼空域一路小心翼翼闖到天木域，就在欣喜于即將見到師兄時，萬萬沒想到在樹樁空間中被樹妖的樹根擋下了。

而以樹妖金丹期的修為，一擊便將霜雪轟成了重傷，身上佩戴的防御符箓也剎那間破碎。

還好她及時使出了陳玉年封印在銀槍內的保命手段，抵擋住了樹妖一擊，才趁機沖入空間通道。

“霜雪大人！”二狗子聞聲而來。

“師兄呢？他回漠北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