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天下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

絕大多數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局限一屋一舍。誰家打孩子了，誰家小夫妻打架到天明......

這些事情甚至沒有在街頭巷尾、茶社酒館引為談資的資格，說過就忘，一笑而過，誰也不會記得。

在普通人的日子里，那些波及一鎮一城的事情，都能占據往后余生，和后輩談起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心態。

多年前的一天，某某大事發生在身邊，你家大爺我差一點點就參與其中。帶著一絲追憶往昔的唏噓，順便收獲一波后輩子嗣的驚嘆追問，多有面子。

而，那些真真正正席卷天下的大事，礙于地位、境界、能力等等因素，常人即使參與其中，也改變不了什么。

就好比如今的漠州大戰。

在陳玉年看來，夏燕妖三國，沒有藍星那般發達的互聯網技術，在幅員遼闊的大地上，消息傳輸嚴重遲滯，即使是此等大事，真正影響到的也不過幾州之地。

別說大夏江南道，即便是江北道州府中的百姓，聽聞妖族攻打漠州，也不過是唏噓驚嘆幾聲便各忙各的去了。

哪怕是身處漠州的百姓，面臨著隨時可能被破城，喪生妖口的危險中，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定北軍和陳玉年。

噠噠噠。

一身白色僧袍的佛子漫步漠北城街頭，左手執佛禮，右手緩緩撥著佛珠。

面容俊俏，身形修長，渾身散發出的禁欲系氣息。若是在平常日子，必會引得街旁的姑娘婦人連連側目，交頭接耳。

“呀！好俊俏的小和尚，不知道修行的什么禪。”

“嘻嘻嘻，姐姐你希望是什么禪？歡喜禪么......”

小婦人挑動柳眉，笑得曖昧，調笑連連。引來一旁姐妹的小拳拳捶胸口，花枝亂顫，嬉笑打鬧，而街上男子則會紛紛偷眼瞧著這不多見的靚麗風景。

可惜在這戰亂時分，漠北城的氛圍總體還是趨于慘淡，人人行色匆匆，并未發生上述的對話。

佛子神識散發，接收觀察著街旁屋舍中的眾生百態。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呀。”

“可千萬不要破城呀，不然該往哪里逃？”

“相公，今日又沒買到糧食，可怎么辦呀？唉！”

......

一聲聲嘆息，一句句愁惱入得佛子耳中，卻引不動佛子的半絲憐憫，一顆佛心看遍世間悲喜，早已不動如山。

不知不覺間，佛子走到了南城門城墻根處。

看著眼前恢弘的城墻，聽著城外陣陣嘶吼，佛子低誦佛經，心中思索萬千。

“入佛入魔，一念為之。”

“守城是相，屠城亦是相。佛魔皆為相，無我無相。”

“何為佛？小僧自稱為佛，世人卻稱小僧為魔。世人不懂小僧的佛法，小僧自也不必理會世人蜚語。我走我路，我成我佛，哪管世人怎么說。”

佛子手中金劍閃爍，隨著他的低語漸漸騰空，直欲凌空而去。

......

夏都，御書房內。

“啟稟陛下，支援漠州的軍隊及糧草都已在路上，預計在半個月內會陸續抵達漠州。”

“另外，除青州外，與漠州交界的涼州、靈州兵馬還有兩日便會抵達，到時與城內守軍配合，必能一舉殲滅妖怪群！”

聽著兵部尚書的奏報，夏皇低頭沉思。雖然這些事情都以最快速度籌措著，可按照鷹妖陸續傳來的消息，妖怪群攻打漠州的速度太快，夏皇心中不免憂愁，生怕漠州堅持不到援軍抵達。

“鷹妖有傳回消息嗎？”

一旁的楊大伴聽到夏皇問話，躬身說道：“今日還不曾傳回。”

這段時間以來，鷹妖承擔著“信鴿”的職責，每日往返漠州與夏都之間，傳遞著消息，饒是筑基期修為也累得筋疲力盡。

“陛下，近日朝議中提及的國師一事......”

兵部尚書話說到一半便被夏皇打斷了，“哦？愛卿倒戈了？”

作為行伍出身的兵部尚書—陸玄心，從一開始便站在反對派這邊。在朝堂上向來反對地最響亮，甚至慷慨激昂得直言要打倒元空和尚。

陸玄心偷偷打量著夏皇的臉色，見夏皇并未露出不悅，這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如今事態緊迫，微臣以為，當做兩手準備......”

大夏在十年間煥然一新，除了夏皇的雄才大略外，自然少不了賢臣相助。如今的大夏朝堂中，雖然不是個個都是賢臣，但也沒有大奸大惡之人。

哪怕是那些支持派，也或多或少在為大夏考慮。

陸玄心伴君十余年，對夏皇的性格自然摸得清楚。他在夏皇面前向來正大光明地表露自己的心跡。

“愛卿的話，朕會深思的。”夏皇點點頭，自然明白陸玄心話中意思。

事實上，如今陳玉年真身被妖主阻攔，至今未從妖國出來，的確讓夏皇頗為擔憂。

近日他也在考慮早做打算，若是陳玉年趕不及，他也不能放任漠州被妖怪屠戮。

陸玄心退下后，夏皇無心批閱奏折，走到書房門口，抬眼望向皇宮深處的一座宮殿。

那座宮殿凌于半空之上，高過皇宮中所有建筑與樹木。也不知道元空和尚是為了彰顯實力震懾大夏君臣，還是為了凸顯自己凌駕大夏之上的地位。

夏皇又看向另一邊，那是漠州方向，是陳玉年所在的位置。

收回目光，夏皇閉目低頭，遲遲不語。楊大伴安安靜靜站在身后，連呼吸都弱不可聞。

......

妖國，飛鷹域。

“好手段！你們收取人族和妖怪的血肉魂，就是為了樹妖突破金丹期？”

隨著傀儡分身的隕落，陳玉年的真身自然接收到了這消息，瞇眼看向對面的妖主。

在最初之時，陳玉年探尋研究過妖怪的軀體，也搜過不少妖怪的魂，除了將幕后黑手定位到樹妖和燕慈姑身上外，并未真正探尋到妖怪覺醒的秘密。

但從妖怪體內的氣息判斷，陳玉年猜測是樹妖施展某種術法，將血氣與妖氣融入妖怪體內，迫使妖怪覺醒，迅速提升實力。因此所有妖怪體內的氣息都有一股血氣糾纏。

這也是妖怪死后血肉魂能被樹妖隔空收走的原因。那縷血氣本就是樹妖的，吸收完妖怪的血肉后，自然能被樹妖本體輕易收走。

“你就不怕樹妖突破金丹期后，與你平起平坐，甚至篡了你妖主的位置？”

“一個剛剛突破金丹期的修士有何可怕的？他的術法、道訣都是本尊所傳授，就算他境界與本尊相同，本尊也不放在眼里。”妖主睥睨，目空一切。

“這便是你們所有的底牌了吧？一旦樹妖突破金丹期，攻下漠州各城池的確易如反掌。”

“都是臨時起意罷了。自從得知你踏入妖國后，才開始實施這計劃。一開始只是想靠著妖怪群的數量消耗漠州軍力，為大燕攻打漠州提供些便利。”妖主淡淡說道。

陳玉年瞇著雙眼，心中凜然。端的好算計！

照著妖主話中意思猜測，在計劃的最初，陳玉年還不曾展露實力。妖國與大夏聯盟，妖國在漠州覺醒妖怪，牽制消耗漠州軍力，而后再由大燕發兵攻打。

后來隨著陳玉年橫空出世，大鬧妖靈司后，妖國一方意識到妖怪的數量不足以對抗他，便沉寂了一段時間，積攢妖怪數量。

在那段時間里，妖怪的數量明顯減少，漠北城甚至成了大夏最安寧的城池。

之后陳玉年深入妖國，屠滅大力牛族后，妖國與大燕迅速制定了如今的計劃。

妖主攔截陳玉年的真身，而后匯集萬靈血肉，助力樹妖突破金丹期。妖國有兩位金丹坐鎮，實力自然大漲，漠州也能被輕易攻下，所有漠州百姓皆喪生妖口。

而后大燕軍隊入駐漠州，大夏失去大漠天塹，將無力在漠州與妖國大燕聯軍周旋，實力大損。

最后以漠州為根據，逐步吞食大夏。即便是陳玉年是金丹修為，面對天下大勢也只能束手無策。

環環相扣，算計一切。

“真是厲害。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謀算？竟然讓你甘為驅使？”陳玉年看向妖主。

“驅使？若不是本尊欲與你一戰，何人能驅使本尊？”妖主依舊傲然，“那人的確天資不凡，但他起步太晚，沒機會追上你我了。謀算再厲害，也不過一拳之事罷了！”

對于制定策略之人，妖主雖有稱贊，但實力至上的他顯然也并未將那人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你該明白已無轉機，不如投身本尊麾下。”妖主又招攬起陳玉年。

“可惜......”陳玉年輕輕搖著頭，微微嘆氣。

“沒什么好可惜的！一些凡人罷了，沒什么好放不下的。”妖主還以為陳玉年是在可惜那些即將死去的人族，當場一揮手，勸誡陳玉年看開一些，要以修行為重。

“可惜......”陳玉年陡然睜眼，目中綻放神光，噌地站了起來，渾身氣勢急劇飆升，磅礴威壓轟然爆發。

“可惜，他算錯了第一步！”

陳玉年長星劍在手，長發飛揚，恣意狂妄，嘲笑著妖主道：“你攔不住我！”

轟！

在妖主駭然目光中，陳玉年渾身氣勢節節攀升，一瞬間實力境界便遠遠甩開了他！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