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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昂熱:是金子,總會發光!

卡塞爾學院,校長辦公室。

明媚的陽光灑在寬敞的紅木辦公桌上,透過一層厚厚的文件,仿佛黃金般流淌在桌面上。

西服筆挺的老人站起身,仰頭看著一幅被釘在墻上的世界地圖,綠色花紋墻紙,窗玻璃上倒映出他挺拔的身材,來自意大利法蘭的定制西裝被堅實的肌肉撐得隆起,一條白發被打理成背頭,單片眼鏡反射出白光,倒映出深邃的藍色瞳孔。

“請坐,施耐德。”

“校長。”

執行部部長,秘黨最鋒利的劍,施耐德教授此刻正站在辦公桌前,校長沒說話的時候,他恭敬地站立在旁邊一言不發,等到老人開口,他才輕輕拖動椅子坐下。

正襟危坐。

“從那里取來的棺材已經被移入冰窖收藏了,里面是一件金縷玉衣,裝備部的博士們和研究員分析過,沒什么特別的,里面是空殼子,看上去是從尸身上取下來的。”

“金縷玉衣是漢代規格最高的喪葬殮服,大致出現在西漢文景時期,它由金絲和玉片編織而成,形狀看起來像是一具鎧甲,當時的帝王相信,穿上金縷玉衣可以保持尸身千年不朽。”

希爾伯特·讓·昂熱,也就是白發老人緩緩開口,他的聲音非常具有磁性,聽上去很舒服,普通話流利,聽上去完全沒有任何口音。

“也就是說,可能有某位龍類或高階混血種曾經穿過,但被人扒了下來,偷運到了芝加哥,需要進一步追查嗎?”

施耐德問。

“一塊精鐵,也需要在烈焰和利刃間打磨,才能變成好鋼,好鋼也要被用在刀刃上,時代在變化,老人們在死去,年輕人還未完全成長起來。”

校長沒直接回答施耐德的問題,而是自顧拿起一根雪茄,手指一搓,火苗搖曳,煙霧騰起。

“這個……販賣文物的集團,可能與我們好幾名資深專員的失蹤和遇害有關。”施耐德瞇了瞇眼,看向老人,“校長,盡管這么說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想問,您與這個集團是什么關系?”

呼——

老人噴出一口濃厚的煙柱,緩緩吐氣,接著微笑著看向施耐德:

“這個問題很好,那大概是1900年的秋天,當時我還住在德國漢堡,那時候的我在獅心會里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施耐德臉色變了變,道:“這個集團已經有上百年歷史了?”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一部分人被罪惡蒙蔽了心靈,在不屬于自己的土地上屠殺、掠奪,搶走大批文物,也有人為了換取一點點金錢,就把自己的傳家寶、自己國家的寶物盜走,通過一些隱秘的渠道販賣到大洋另一端,而當時的獅心會,為了收集與龍類相關的文物,曾經向遠東購買過上千件文物,不是為了收藏,而是為了研究。”

老人又吐出一口煙霧,淡淡道:“終究,那些都是不屬于我們的東西,而我們也為之付出了代價,血的代價。”

施耐德咽了口唾沫,他突然感覺喉嚨有些發干,劇烈地咳嗽了兩下。

“哦,抱歉,我不該在你面前抽煙的。”

昂熱像是突然從回憶中跳脫出來,用歉意的目光看了施耐德一眼,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煙頭已經熄滅,出現在煙灰缸里,而一股清澈的風從側面吹過來。

施耐德轉過頭,瞳孔收縮。

原來左手邊的那扇窗戶竟然被推開了,清冽的風吹散煙霧,也讓他再度清醒。

滿頭白發的老人依舊坐在原位,看上去就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讓年輕人去對付這種有上百年歷史,勢力遍布全世界的隱秘集團?他們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青苔,又濕又滑,我怕這些年輕人滑倒啊。”

施耐德教授輕輕地說。

“當年我有一個朋友,用一句中文俗語,過命的交情,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對方,他叫梅涅克。”

施耐德的瞳孔再度收縮,他在圖書館的文獻里看過那段記載,他知道很多學生乃至于講師一輩子也不可能了解的細節,但坐在這個老人面前,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確確實實在時間和歷史長河中穿梭的感覺。

他靜靜聽著。

昂熱繼續說:“梅涅克當時,認識了一位來自東方的朋友,他們關系非常要好,梅涅克感興趣的那些中國文物,很大一部分都是通過那位東方朋友的關系弄到的。”

施耐德忍不住問:“他愿意把自己祖國的寶物賣給外國人,賣給梅涅克先生?”

昂熱沉默片刻,“他認為這些東西是禍國殃民,他希望能用錢換到我們的槍炮和技術,讓他自己的國家變得強大。”

“也就是說,當時是這位來自東方的……先生,”施耐德換上了尊稱,“他和這個文物販賣集團有聯系,甚至本身就是他們的人?”

“不,”這次昂熱竟然否認了,“他從來不屑于與那些人為伍,那年秋天過去之后,我們與那個神秘的文物販賣集團的聯系就中斷了,徹底中斷。”

施耐德知道那年秋天發生了什么事,他沉默了。

“我聽說,這次的事情與林墨北有關?”

昂熱忽然換了一個問題,讓施耐德有些猝不及防,但他還是沉穩地點點頭:“林墨北講師似乎是在幫助自己的學生,珍妮,一個中國女孩,是我們執行部一位失蹤專員的女兒。”

“我曾經認識的那位東方朋友,”昂熱竟然罕見地斟酌起用詞,停頓了片刻,“他曾經有一位最崇拜的民族英雄,算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但在1850年因病去世,他曾經以身家性命擔保,拜托梅涅克幫忙照顧那位的后人,而梅涅克也承諾過,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獅心會還存在一天,就會保證那個人后代的安全和前程……那天晚上之后,曾經知曉這個承諾的人都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施耐德睜大眼睛。

“您是說……”

“沒錯,林墨北,就是那個人的后代,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直系血脈,但應該是那個家族的人沒錯,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啊……這個承諾,我還在堅持,如果他沒表現出特別之處,我會讓他待在學院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講師,保證他一輩子過衣食無憂的生活。”

昂熱看向施耐德:“你知道,背負一個無人知曉的承諾活過一百多年是什么樣的感覺嗎?很孤獨,但每次我看到那個年輕人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天晚上,那個秋天,我們站在碼頭上,燈塔的光從后背照在身上,我看著梅涅克和山彥的背影,感覺他們兩個人仿佛能撐起一切黑暗,大海、細雨、孤燈,雖然我們幾個當時只是普通的文物販子,但我們心里知道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我們希望從古老的陪葬品中發掘龍類煉金技術的核心,探索被遺失在歷史中的那些龍族知識,那時的我每天都覺得很快樂,身邊有最靠得住的朋友,前方的路也是光明的,黑暗仿佛永遠不會降臨。”

施耐德再度沉默。

他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整座卡塞爾莊園都被毀滅,曾經輝煌到威壓整個歐洲的卡塞爾家族瞬間分崩離析,強悍的獅心會也近乎全滅,只有昂熱一人幸存。

“大概我真的老了,總喜歡回憶過去,有時候,真想時間能定格在那一瞬間啊,就在那時死去可能也不錯。”

昂熱沉默了幾分鐘,“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林墨北的血統和背景無需質疑,他只是出于性格的謹慎不愿意拋頭露面罷了,但他既然愿意為了自己的學生而出手,那就證明他是一個可靠的人,值得相信的人。”

“您的意思是?”

“如果他是個普通人,我會保證讓他平安無憂地度過一生,但他不是。”

昂熱淡淡道,“當年在遠東傾銷鴉片和販賣文物的,恐怕是同一波人,那是他的先祖和親人最痛恨的一批人,國仇家恨,不可能這么輕易結束,那是印刻在血脈里的恨。”

施耐德若有所思,他想了想,說:“獅心會的指導老師還空著,我先讓他填補這個職位,然后再把他拉進執行部,他的言靈似乎是非常罕見的海洋與水之王一系,正好我們執行部水下任務分部的副部長職務還空著,而對付這個文物販賣集團的任務,也可以順便交給他。”

昂熱瞇了瞇眼:“以你看,他的潛力如何?”

“秒殺‘B’級混血種,最差也是‘A’級血統,而且是殺傷力極強的那種,再加上他謹慎和穩重的性格,完全可以勝任這個職位。”

施耐德公允地評價道,“另外,從他擔任中文講師以來的這段時間也可以看出,他很聰明,很有想法,除了太‘謹慎’和‘低調’外,沒有別的缺點。”

“誰不想過安穩、幸福的生活呢?可這個世界并不平靜,如果時間能倒退,我會選擇回到那天晚上,一腳把那具棺材踢進水里,然后拉著梅涅克轉身就跑,跑得遠遠的。”

昂熱臉上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可施耐德卻從那笑容中感覺到了厚重的、跨越百年的悲傷,那悲傷是如此沉重,經歷百年的沖刷,依然在老人的身體里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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