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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山中發紅萼(上)

  • 云海無極
  • 周伽童
  • 3857字
  • 2022-09-19 10:00:00

亭臺掩映的飛羽閣,于靜謐的宅院里透出一絲別樣的熱鬧。

“哎呀,不算不算,這顆子方才放錯了,重新來。”眼看棋局勝負即刻便有分曉,孟松雨依舊頑強地做最后的抵抗,即再次耍賴。

“隨你吧。”坐在對面的阮維姜時不時瞄向孟松雨,她那急紅了臉的模樣甜美可愛極了。

“阮維姜,你是不是在笑話我?”孟松雨瞪著烏黑瑩亮的大眼睛,露出奶兇奶兇的生氣神態。

阮維姜呆了呆,溫和笑著答復道:“怎么會?無論輸贏,你開心最重要。”

被阮大少爺抬舉,孟松雨聽了內心竊喜,故作深沉道:“別以為我瞧不出來,你用的棋招分明就是《弈勢》里的法子,哪里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阮維姜又呆了呆,“怎么不是?”

堂堂孟家二小姐,怎么可能謙虛的承認自己比呆頭呆腦的阮維姜還要遲鈍呢?孟松雨嬌哼一聲,心虛地揚了揚下巴,拔腿朝孟千山的書房走去,“你且在這等著,我這就證明給你看。”

溜進觀滄閣的書房,琳瑯滿目的書冊整齊的堆積在四列十排的書架上。這里所有的書籍都按照首字的筆畫排列,《弈勢》應當就在第二列第四排的位置。

可孟松雨翻來覆去的翻找,就是找不出。翻到指腹酸痛、心灰意冷之時,聽見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孟松雨喜出望外,是爹爹回來了,可算是遇到了及時雨。

孟松雨剛預備上前,沒想到下一刻便聽見了令人厭惡的熟悉聲音,立刻縮回身子躲在書架后面。她內心嘀咕道:聽說爹爹派紅姨外出辦事,怎么這么快便回來了?

紅鷹平靜地回稟道:“沒藏歧已在峴山墜亡,這是他的隨身玉佩。”

孟千山接過紅鷹遞過來的玉佩仔細打量,和田玉油潤通透,刻著白狼圖騰,認可道:“的確是沒藏的家族圖騰。做得好,紅鷹,我就知道你從來不讓人失望。”

沒藏岐?

這個名字落在孟松雨耳中甚為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見紅鷹匯報完后仍站在原地,孟千山眉眼一抬,“還有其他事?”

紅鷹面目表情的陳述過程,目不轉睛的盯著孟千山的反應,道:“梧桐谷一直在尋找的云漠光,也出現在襄州。她認識沒藏岐的貼身護衛,一路上與我作對,所以在追殺沒藏岐時被我順手解決了。”

孟千山嘆了口氣,問道:“那個丫頭,你調查清楚她同云朝林的關系了嗎?”

“我帶回了一樣東西,看過后一切不言自明。”紅鷹將用布包好的回光劍輕輕地放在案幾上,向前一推。

孟千山掀開裹布,雙目放光,感嘆道:“想不到真的是回光劍。既然云漠光是云朝林的血親,那么此事不宜聲張,最好連尸體也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這個莊主放心,我已經派人前往峴山的深淵崖谷,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內必會有答復。”

知道真相的孟松雨感到內心慌亂,驚恐萬分,什么《弈勢》、什么阮維姜,聽過這些哪里還會記得?

等了好久,才等到孟千山和紅鷹離開書房,孟松雨用力的錘了錘麻木不堪的小腿,像一只迷路已久的蜜蜂終于飛向了自由。

好在善櫸堂離觀滄閣并不遠。

猛然見到頭發雜亂、情緒失控的孟松雨,令孟松承嚇了一跳。正在書寫信件的孟松承連忙停下,輕拍她的背,“小雨,著急什么,是不是又闖禍了?”

孟松雨頭腦混亂,語言失調,結結巴巴,哭嚶嚶道:“哥哥,我剛剛、剛剛躲在爹爹的書房里,聽見紅姨說,她說,說云漠光被她、被她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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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交替,水陸兩息,向來沉著于心的孟松承不眠不休的跨過高山河流、幽林峽谷,踏入峴山之界。

不巧,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大雨。

雨,將打斗的痕跡悉數抹去,難以定位云漠光墜崖的位置。搜救的黃金時機已經貽誤,孟松承心知不妙,但始終沒有放棄。終于,歷經十一個時辰的尋找,于蒼茫的峽谷深處發現了成片成片的血跡。

眼看希望燃起,眼看希望熄滅。

溪流流經的大石塊旁長滿了雜草,里面躺著的一具女子的尸體。幾顆佛珠倉促地滾落在旁,不帶有一絲佛祖的憐憫。由于高墜撞擊和野獸啃食兩方面的原因,女子衣衫破碎,面目全非,毛發散落,肢體血肉模糊,生命的脆弱令人嘆息。

孟松承蹲坐在旁,反復檢查唯一完好的那根手指。幾縷發絲自額角垂下,顯得他很是狼狽。好在,從膚色、粗細等細節能看出,這不是云漠光。

就這樣,他還是不肯放棄的在罕無人煙的山壑里來回搜尋,直到頭頂的太陽翻過了山,將山的外廓勾勒出一道絕望的血線,如一把彎刀刻進悲傷的瞳孔里。

對于剛剛經歷過生死的孟松承來說,他清楚的明白,那股攢在心頭里的情緒絕不僅僅是惋惜,更多的是身形百駭的空虛。

兩名山村樵夫結伴相向而來,他們一人扛著斧頭、一人扛著大捆的柴火穿出森林的小徑,發現了泡在溪水里黯然神傷的孟松承。惹人注目的華麗外表,引人共情的落寞眼睛,連帶整個林子都悲傷起來。

“小伙子,請問是迷路了嗎?”一個熱心的中年樵夫問道。

“不是,謝謝。”孟松承絲毫不想理會陌生人的熱情搭訕,頭都沒抬。

“小伙子,可別在此處停留,前幾日,有不少人在此喪命,引來不少山林猛獸。”

“大叔,您指的是那個吧?”孟松承往草叢的方向指了指。

“那具碎的太嚴重,根本沒法收拾。除了她,還有幾具男尸,一具女尸。我們兄弟二人擔心有瘟疫,都扔到前面的山洞里了,正準備去燒了呢,也不知道江陵的疫情什么時候才能安生。”

“尸體在哪?”孟松承瞬間打起了精神。

樵夫一愣,遠遠地指向三十丈處的一處石洞,“就在里面。”

“多謝。”

黃昏將層巒疊嶂的山體投射成一個巨大的陰影,將石洞完美掩藏。孟松承認真辨認,才發現兩名樵夫所言不虛。

他急忙奔走,來到漆黑無比的石洞。石洞內常年不見陽光,生著許多青苔和蘚類,環境既潮濕又陰冷,散發出濃重的腐朽氣息,與水刑獄環境相似。

進入山腹之中,孟松承取出懷里的火折子照亮前路,與潮氣相接的火苗不停的噼啪作響。緊接著,在一塊平地上出現了幾個雜亂的尸體,里面夾雜著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

心臟猛地驟停,是她!

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沖上前去,將她從尸堆里扒出來。濕透的衣衫緊緊地裹住這具纖瘦的軀體,頭發凌亂污穢的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大大小小的血斑遍布全身,毫無生命特征的模樣。

謹慎用布條蒙住口鼻的兩名樵夫后腳才到,見這位雍容干凈的年輕男子緊緊拖著氣味腐朽的少女尸體,大為詫異,“年輕人,逝者已矣,節哀才是。而且,不要靠的那么近,萬一有瘟疫就麻煩了。”說罷,將干柴卸到一邊,開始壘木架。

“你們看她的模樣還像是活著吧?”

兩位樵夫謹慎靠近打量,嘴唇仍透著微微的粉色,也納悶道:“確實不像,但昨晚我們兄弟二人就確認過這位少女沒了脈搏。”

孟松承的指腹緊緊地貼在她的腕側,極其微弱、若有若無的脈搏透過皮膚傳遞過來,被忽略也是合乎情理之事。

“她沒死。”孟松承緊繃的眉頭瞬間散開,罕見的笑了笑。

“什么?”兩名樵夫忙湊上前看,眼前的少女全無死相的慘白青黑,不由大吃一驚,“好像真的還活著!”

一時按捺不住激動的孟松承一把將她牢牢地擁入懷中,喜極而泣,“是啊,云漠光,萬幸你還活著。”

“小伙子,我們兄弟二人時常上山打獵,在山腰處有一間茅屋,把她帶離此地吧。”

“多謝二位大哥。”孟松承回想起半路確曾看到一間茅屋,便抱起云漠光急掠而去,身影之快恰似心切之深。

走到茅屋時,天際的最后一絲光亮被夜幕吞沒,房間里漆黑一片,唯有開窗借月光視物。

茅屋里有兩張床,模樣簡陋,床板上扔著幾塊破舊的動物皮毛,勉強當做被子。初夏的季節,云漠光的體溫實在冰涼的可怕。

想要救人,首先是要查清楚傷勢。在褪去血污的外衫前,孟松承猶豫了。今年的他,已經二十五歲,絕非青澀純情的年紀,但云漠光不同,她只有十七歲。

左右思量,未見有新傷口流血,孟松承決定先為她運功療傷,護住她的心脈。從星辰滿天到旭日初升,足足八個時辰,生生耗費掉他五成功力,才將稀薄的脈搏恢復強勁,算是助她逃出了鬼門關。

孟松承握著她的手,溫度穩定的開始上升,滿心欣喜。可衣袖從她小臂上滑落才發現,開裂的傷口已流膿感染,清理傷口迫在眉睫,同理臟污的衣衫也不能繼續貼身穿著了。

茅屋能夠利用的東西實在有限,前后翻找多次,唯一找到的有用之物便是灶臺上蒙了厚塵的半壇陳酒,勉強可以清理傷口了。

孟松承將外衫褪去,檢查她的四肢共有類似傷口十七處,節省的用布條沾酒輕輕擦拭,然后脫下自己的內衫蓋在她身上。最后,將她那緊閉著眼還不可一世的臉蛋擦干凈。

接下來便是要把臟污的衣衫悉數燒毀,將衣服拿到灶臺的他意外發現衣服里夾著東西,竟是一張紙。紙上寫著:“本人自請脫離無極門,所行之事無論后果,皆由個人承擔。”署名是柳白櫻的姓名和指印。

無極門?一個從未聽說過的門派。原來云漠光和柳白櫻的緣分在這里,怪不得云漠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庇柳白櫻。

這時,云漠光忽然攥緊了他的手,喃喃道:“勒喜,我在呢,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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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崖后無法動彈的每時每刻,都像是午時的凌遲。

云漠光睜開眼,額頭的鮮血流入了眼眶,把繁星染成了紅色。她張了張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但好在,勒喜的手還緊緊地抓在自己手里。

她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耳畔的敲擊聲越來越清亮。這個聲音,是墜崖后同樣不能言語、不能動彈的勒喜,想出的最后與云漠光通信的辦法。

在生命即將消亡之際,勒喜以實際行動,告訴云漠光,“不要害怕,我陪著你。”

云漠光流著眼淚緊緊地抓著勒喜的手,在漆黑的世界里祈禱著奇跡。淚水一點一點將眼眶里的血污沖刷干凈,但視野里屬于星辰的光亮卻一點一點消失了。

為了救勒喜,云漠光從懸崖邊縱身跳下,抱住勒喜,嘗試用輕功來減緩墜落的速度。但,勒喜的眼神漸漸僵硬,晶瑩的瞳孔開始渾濁,急速的風告訴她,勒喜在墜崖的那刻便離開了人世,她晚了一步。

但接近落地時,勒喜忽然間蘇醒,意識到死亡通道即將開啟,便回光返照般大力顛倒了云漠光與她著地的順序。

勒喜用自己僅剩的最后一口氣,將生還獲救的希望留給了朋友。

不僅如此,勒喜同樣用生命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真正的沒藏岐就在逃走的隊伍里。對此,紅鷹深信不疑,故而未向西北方向繼續行進,而是帶著“沒藏岐”的貼身玉佩返回乾元山莊交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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