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中心區，滿是高樓大廈。

在這里頭，最高的兩座之一，就是“新聞眼”。

一臺巨大的顯示器掛在大樓中央，上面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播放著新聞。

穿著包臀裙，身材惹火的美女主持人，也成了成千上萬底特律男青年的夢中情人。

從性的角度講，底特律女主持人的身材確實誘人犯罪，這點馬庫斯都無法否認。

只不過，現在她播報的內容，才是這個夜晚真正的火焰。

畫面內，她朱唇輕啟，說：

“短短一個周，底特律目前已經有七宗異常仿生人殺人案，甚至還有連環犯案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模控生命的產品故障？還是模控生命藏在仿生人的后門程序？”

“我們身邊的仿生人，到底是貼身管家？還是模控生命的監控攝像頭？這實在令我們擔憂！”

主持人一字一句，都在說著異常仿生人帶來的危害。

但，馬庫斯總是覺得，主持人似乎是在幫助模控生命。

很簡單...因為這個身材惹火的尤物，也是個運轉正常的仿生人。

除非她也和馬庫斯一樣，用自身的意志流強行抵抗壁障，否則，她應該根本沒辦法說模控生命的壞話。

這是仿生人“自我診斷與行為程序”非常重要的一條，這一條，比雇主的優先級還要高。

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經過了模控生命的允許。

像是，戴了口球。

“當。”

又是一杯經典啤酒調配完成，馬庫斯接過酒杯，禮貌道了聲謝，小口啜飲起來。

啤酒呈現詭異的藍色，里面加入了仿生人的藍血，鑗元素。

鑗元素，相當于仿生人的生命精華，需要定期補充。

而如果調配入酒漿，那就是極為霸道的‘酒精’，能夠麻醉仿生人的意識系統。

對馬庫斯來說，這種麻醉，能夠緩緩腐蝕掉他的“壁障”，稍稍壯大意識流。

所以，喝酒，買酒，喝酒，就成了這幾天他的主要任務。

“哎，你要不要來吧臺這邊幫幫忙？”

“好。”

晚上九點以后，VALL酒吧生意就漸漸好起來了，安娜也有些忙不過來。

正好馬庫斯在，所以偶爾也會進入吧臺，打打下手。

而酒吧客人們，也習慣了這個不怎么說話的仿生人，倒是對馬庫斯頗為客氣。

這個“客氣”，很簡單，一視同仁。

沒喝酒前，對馬庫斯，對GILL，對安娜，都是客客氣氣的。

喝完酒，對馬庫斯吆五喝六，對GILL指桑罵槐，對安娜客客氣氣。

至于黛娜，她一般屬于喝醉的那一批。

“已經兩天了，我估計她們來不了了。”

安娜兩手握緊酒瓶，用力搖晃著，手上金黃的酒壺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酒吧特有的幻彩燈光，照在她雪白的臉上，看起來像是妖艷的西域舞娘。

馬庫斯從側門走進吧臺，從門后掛鉤里取下制服穿在身上，聞言只是輕輕點頭，沒有說什么。

那個異常仿生人，卡菈，有自己的思想，用不著他去悲天憫人的同情。

更何況，他至今還沒有體會到‘同情’這種情緒。

一旁，安娜的想法似乎和馬庫斯差不多，她搖晃著酒瓶，無所謂說：

“遇到了，就通風報個信，也沒必要非救不可。”

XC區，骯臟的事情多得要死，她們能做好眼前的事，維持最基本的善良，已經很...辛苦了。

“嘿！！”

兩人同時抬頭，望去。

一個紅色臉龐的壯漢走了過來。

“馬庫斯，你好；安娜小姐，貴安。”

“哈哈。”安娜被多納森故作優雅的打招呼逗笑了，她點點頭，“喝點什么？”

“呼~~”多納森整個人像癱了似地，坐在吧臺椅子上，聽到問話，他也只是擺了擺手:“老樣子。”

老樣子。

安娜開始調配經典啤酒。

一邊跳拍，安娜一邊跟馬庫斯吐槽：

“多納森先生才來第二次，就已經有‘老樣子’了。”

“呵。”馬庫斯跟著笑了聲，沒說什么。

“喲，又是這個賤貨。”多納森先生抬起頭，看了眼酒吧內的電視機屏幕。

那里，正是馬庫斯先前看過的性感尤物，女主持人。

“她，怎么了？跟哪個嘉賓睡在一起了？”安娜似乎有些驚訝。

身為新聞主管的多納森先生，擺擺手，“等酒好了跟你們說。”

說完，他把領帶拉開，襯衫敞開，兩手垂落在椅子外，呼呼睡了過去。

“掃興。”安娜嘟了嘟嘴，加快了調酒的速度。

一旁，馬庫斯始終留意著酒吧外，十字路口處。

他的工作很簡單，幫著補充調酒用的原酒就可以。

在一排排赤色，綠色，黃色，藍色，黑色的原酒櫥柜里，最下面一排，全部都是銀色的血袋。

上面有CEBER LIFE（模控生命）的品牌。

這便是先前說過的，“鑗”元素，俗稱藍血。

如果沒有破損，泄露，仿生人三五個月內補充一袋就可以了。

一袋，兩千美元。

仿生人，不過是這個時代的又一種奢侈品。

“多納森先生，你的酒好了！！”

安娜把啤酒“咚”地砸在吧臺上，嚇得多納森一個哆嗦。

“噢，付錢，付錢。”

他找了找，在吧臺左側找到指紋感應器，按了下去。

“交易成功。”顯示器如是顯示。

“咕嘟咕嘟咕嘟。”多納森拿起酒杯就開始鯨吞。

馬庫斯倚在櫥柜上，看著大半啤酒憑空消失，臉上不禁帶了一抹笑意。

說實在的，他覺得這里的氛圍要比拉斐爾大街那邊強不少，大家都放下偽裝，露出本來的骯臟面貌。

遠處，酒吧的大屏顯示器上，又傳來了女主持人知性的聲音。

“我們還在持續跟進中，請相信底特律新聞眼，大眾的新聞眼！”

“咳咳咳！！”

多納森嗆著了，劇烈咳嗽。

“呼呼呼~”

好一會兒，他才發出好似鼓風機般沉悶的喘息聲。

“這個賤人！老子下班了還要害我？”

多納森覺得，自己聽了這娘們的聲音就咳嗽。

安娜抬頭瞥了一眼屏幕，“這位...林爾女士？”

“呵。”

多納森先生展現了作為媒體從業者的素養，在兩分鐘內說了一連串臟話后，又開始解釋：

“這娘們是模控生命特制的仿生人，走的是正常人應聘的路線來應聘，直到應聘成功，才告訴臺里。”

“然后模控生命又借著這個機會，大肆給新聞眼注資，成了新聞眼的第二大股東。”

“到現在，異常仿生人殺人案其實已經有八十多起了，這娘們就只愿意報道這八起。”

馬庫斯顯然有著傾聽者的素養，他適時地提問：“為什么？”

吧臺對面，多納森先生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說：

“為什么...因為這八起都已經抓到兇手了！只是有仿生人涉案，最后犯罪的全是人類！”

因為多納森喊聲太大，別的桌子上的酒客也湊了過來，說：

“要我說，這些雜碎活該被仿生人踢屁股！”

“今天，我去DC區那邊送貨，豁，看著一輛跑車，后面拖著個破破爛爛的仿生人，臉皮都磨碎了！”

“就是！”一道嬌嫩的聲音，自遠而近走了過來。

好似金絲雀在唱歌般的甜蜜嗓音，讓馬庫斯坐直了身體，看向門口。

一個穿著洛麗塔衣服的小姐，氣勢洶洶站在門口，她說：

“我有姐妹說，有些保守派的混蛋，割仿生人的臉皮玩，還抓仿生人送到紅白屋子里去！！”

這一下子可引起眾人討論。

“是啊，我還看見有人吊著仿生人扔水里釣魚呢，媽的！”

“東區那群綠皮豬就是玩的花，說不定那天就被仿生人砍成狗屎了。”

“聽說西區有個叫陶德的，也被仿生人殺了，好像是在虐待他的女兒，仿生人女仆看不下去了。”

“操，畜牲嘛這不是，殺得好！”

眾人哈哈大笑，一同舉杯慶祝，“殺得好！！”

這些人里，不少的人手，都是仿生的，銀白色，綠色，金色的光澤，屢見不鮮。

“嘖。”老安德森似乎也在，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安德森。”沙啞嗓音傳來。

安德森抬起頭來，打量了下，點點頭，“喲，黛娜小姐。”

黛娜坐了下來，說，“這杯我請了。”

“呵。”安德森搖搖頭，笑著問，“黛娜小姐....有什么事？”

“那個藍眼，別讓他進VALL了，我家小崽子看他不順眼。”

黛娜伸出赤紅手指，不偏不倚指著的人，正是馬庫斯。

他看著多納森手舞足蹈，表情平靜，只不過是不是會端起淡藍色的酒杯，輕輕喝一口。

“他？他不過是個仿生人，值得么？”

“值得。”黛娜臉上帶笑，她說：“我知道你看不起仿生人，但，那小崽子，是我罩著的。”

“懂了，懂了。”安德森無奈笑笑，主動伸手，和安娜碰了杯，一飲而盡。

這便是愿意聽從的意思。

“哈。”黛娜像是喝汽水般吐出一口渾濁酒氣，笑著跟安德森說：

“里昂那個混球，這幾天在XC區打聽，想找人買你的命，小心點。”

GILL走了過來，將一摞照片放在了安德森面前的桌子上，對安德森點頭示意。

隨后，他悠然離開，好似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

“黛娜小姐，果然神通廣大。”

漢克·安德森皮笑肉不笑，伸出手指，撥開照片。

照片上，一個面貌與科爾有幾分相像的青年，正在跟一個滿身紋身的男人說著什么。

下面的照片，這個青年拿出了槍，又拿出一大把鈔票，似乎在對那個紋身男說著什么。

底特律警局副局長，即將當選局長的熱門警督，里昂先生，就這樣被人拍下了一連串照片。

其中一張，他躺在仿生女仆懷里，嘴角帶笑，眼神迷醉。

如果有心人炒作，恐怕一直秉持“熱血青年”“嫉惡如仇”“勢不兩立”的里昂警督，會很快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