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善良人民的名義和權力,
謹代表本城邦莊嚴宣布并昭告:
墨伽拉城邦從此獲得自由獨立,
解除對于斯巴達城邦的一切隸屬,
對鐵達尼家族的效忠關系完全廢止!
墨伽拉城邦,是一個和雅典接壤,卻隸屬于斯巴達的北部小城。戰略地位非常重要,這些年,一直享受著斯巴達和雅典的各種優惠政策。在斯巴達把它叫做麥加拉城,雅典把它叫米加臘城,而其他城邦習慣把它稱作——墨城。
這個城幾乎每個家族都懂得墨,不是寫字的“文墨”,而是建筑用的“線墨”。這個城邦以盛產建筑石匠和木匠著稱。
關于墨城,人們普遍有一種說法——他們在世一日,便不會停止建造;哪怕第二天末日來臨,他們前一天仍會照樣建造不息。這種勤勞精神,很明顯他們與斯巴達人同文同種。斯巴達一詞的本意就是“可以耕種的平原”,后來耕戰立國,崇尚勇武,但是骨子里的勤勞精神從未改變。在一百年前,斯巴達失去土地的無產者輾轉來到科林斯城邦的北部,建立了堅不可摧的墨城。
由于和斯巴達同文同種,因此他們宣誓隸屬斯巴達,為鐵達尼家族效忠。墨城屬于斯巴達和希臘的交通要沖,石匠和木匠又遍布天下,既是鎖城閉關的斯巴達人了解世界的窗口,又有著超強的儲備實力。因此,除了低額的稅收和高級別的外交,在其他管理方面,幾乎授予了完全自治的地位。這在鐵達尼家族看來,已經是頂天的自由與恩賜了。
雅典近些年由于經濟政治文化的強勢崛起,儼然取得了當年米利都巔峰時期的地位。經過希波戰爭的洗禮和鍛煉,斯巴達的陸軍和雅典的海軍已經成為整個大陸的最強者。一旦墨城倒戈,斯巴達的戰略緩沖將會消失,這對其陸軍是一種極大削弱。為了本城邦的利益,雅典執政官伯里克利這些年沒有少在墨城上下功夫。
外交上,互為友好城邦。經濟上,大量采購墨城的石料和木料成品。文化上,資助天才少年歐幾里得在這里建立了墨伽拉學校,此學校剛建成就以對邏格絲的獨特體會和縝密推理傲然挺立,聞名于世。并且和雅典經常交換留學生,這樣一來,雅典城邦的自由精神和民主政體便俘獲了整個墨城年輕人的心。
這些年,墨城進行民主改革,效法雅典。向廣大的公民開放各級官職,實行公薪制度,對優秀常駐人口和平民,甚至奴隸授予公民選舉資格。
相比較母邦斯巴達,仍然是鐵達尼家族統治,廣大的平民除了公民大會之外,絕大多數時間都被軍事訓練所代替。斯巴達人非常注重軍隊紀律,沖鋒時絕不會有人后退,所有人都在悠揚清脆的笛聲中投入殊死的搏斗。全民皆兵的斯巴達,女性對勇敢的男人也有著特殊的崇拜。男人出征前,斯巴達的女人都會修葺加固他們的盾牌。臨別之時,他們會指著堅固的盾牌對自己的丈夫或者兒子囑托道:如果不能帶著它回來,那就躺在它上面。
斯巴達人的尚武思想深入且執著,甚至也表現在女人和孩子身上。斯巴達的少女雖然住在家中,但從不嬌生慣養。斯巴達人相信,只有健壯的母親才能生養出優秀的戰士,所以女孩從小就必須進行格斗、競走、擲鐵餅、投標槍等艱苦的訓練。不要以為在斯巴達歷史上只有海倫這類的美女,如果兵員奇缺或者真的有過人之處,女人甚至是允許走上戰場的。而對斯巴達男孩來說,他們一出生就會面臨更大的考驗:首先,母親會用烈酒給男孩洗澡,如果抽風或者失去知覺,則說明不夠結實而遭到遺棄;體格過關的男孩會被抱到長老那再次檢查,如果有漏網或不穩定的,仍會被棄之山谷。在男孩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注意培養他們一些基本品質,比如不怕黑、不怕孤獨、不哭鬧等等。斯巴達的男孩七歲就開始過集體生活,十三歲就開始不穿內衣,無論冬夏都只能穿一件外衣,從小就要學會忍受各種肉體痛苦、饑餓、寒冷、黑暗和孤獨的折磨,這一切都是為了在戰爭中保衛自己的祖國和家園。整個國家就像一個軍營,也正因為如此,斯巴達陸軍在整個泰西所向無敵。
在上個月的全民公投中,墨城人民要求獨立,成為一個完全自治的城邦。不再向斯巴達城邦納稅,也不再繼續效忠鐵達尼家族。在他們眼里,斯巴達人只是戰爭機器,自己納稅的每一分錢都會花在殺戮與鮮血上。而且對于自己的外交權力,斯巴達一直在想辦法限制。
斯巴達城邦,皇室內院,公主的梳妝臺前。
卡珊卓公主手拿著飛針,焦急地問道:“墨城宣布獨立了,皇叔他們一直在商量對策。我弟弟出去了這么久,他現在在哪?”
侍女郁兒說道:“據聯絡兵報告,卡西歐殿下此刻正在經過墨城!”
飛針落地,撞在地磚上發出尖銳的聲音。
酒樓,高檔的酒樓。名菜,最貴的名菜。包間,同樣的包間。
主位坐著的還是薩哥拉,右手的主賓位坐的還是希羅多德,穿著嶄新的高領的白衣。左手邊主陪的還是蘇格拉底,而對面副主陪的還是芝諾。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次多請了一個人。此人坐在了希羅多德的右邊,這是副主賓的位置。此人耳朵高且過眉,額頭有兩道深深的抬頭紋,隼鉤鼻,一雙眼睛透著靈氣。此人正是“四指”組織中的“名指”,負責收集各種情報的弗蘭克。
只見他端著一碗酒,一飲而盡。對著芝諾說道:“小弟失敬,當日得罪了。”
“不打不成交嘛。”芝諾發現這句話說起來確實很爽,沒有什么比化敵為友,寬恕他人更為難得的了。“蘇格拉底上次給我擦背的時候,還說呢,那個叫‘名指’的家伙,字寫得這么漂亮啊!可惜,我卻看不到……”
酒到酣處,賓主盡歡。沒有人注意到當芝諾夸獎“名指”字寫得漂亮時,弗蘭克眼中一閃而過的苦澀。
弗蘭克說道:“眾位哥哥在上,感謝款待,如果有能用得上小弟的地方,盡管吩咐。”
“別,我可做不了你大哥,我今年得到十月份才剛好18歲呢。肯定是要管你叫哥哥的。”蘇格拉底急忙說。
“我年底才剛好18歲。”弗蘭克說道。
弗蘭克說得很輕松,但是大家心里卻很沉重。他絕不會在這種場合上開玩笑的,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成為了“四指”組織中的“名指”,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艱辛已經寫在了他少年老成的臉上和老成持重的習慣里。
希羅多德對著旁邊的弗蘭克端起一碗酒,說道:“我自認走遍泰西,閱人無數,然而小兄弟的面相確實看不透啊!相書上說耳高于眉,不是才大便志肥;天庭紋深兩道,幼年孤苦六親無靠;再配合你的鼻相和一身的骨相,如能立志,以后必將影響萬千人的生死啊。奇相,奇相,至于通過什么方式影響,我是一點都看不出了。”
弗蘭克內心微微一怔,面上笑道:“我掌握半個大陸的小道消息,可不就影響了萬千人的命運嘛。這次您還是要打探恩培先生的消息嗎?”
希羅多德點了點頭。
弗蘭克面露難色,說道:“這次帶隊的人極有可能是斯巴達的干將——卡西歐殿下!”
“卡西歐殿下,你確定!”大家驚呼。在整個大陸,卡西歐要找的人,沒有找不到的。斯巴達的女人受過的訓練都要超過絕大多數城邦的男人,而斯巴達的男人沒有一個能在卡西歐手上過得了十個回合的。
“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我們派出那么多‘指甲’,都沒有能接近他。其中三名‘黑指甲’共同報告——這次遇到極硬的點子了。此人反偵察能力非常強,反跟蹤的直覺也極其敏銳。這次幸好看來是任務在身,不想傷人誤事,否則我們有多少兄弟都得搭進去。斯巴達人我們是了解的,大多數都是頭腦簡單,缺乏智慧。因為他們對于男人的文化要求很低,能夠認識自己名字,聽懂軍令即可。而這次帶隊的,一看就是專門受過復雜軍事領導訓練的貴族干將。而且能把直覺練得這樣好,必然有一個強悍的肉身做支撐。”弗蘭克回答并分析道。
所有人都發現這個被稱作“名指”的弗蘭克,絕對是個人才中的人才。
“名指不愧是名指!”芝諾贊道,接著便黯然地說,“那么恩培先生我們豈不是沒有機會救出來了。”
“那倒未必,”名指看了看眼前的一塊白熊掌,說道,“他們要把恩培先生帶回去,本來走水路是最快的。可是斯巴達人不善水戰,所以寧可走陸路,這說明他們對恩培先生是志在必得。但另一方面他們忘記了所謂夜長夢多,久則生變。大家可知在泰西大陸上,最近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墨城宣告獨立了!”希羅多德對可以載入歷史的事件一貫敏感,說道,“而走陸路,必經之地就是墨城!”
沉默許久的薩哥拉,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似乎這樣才可以讓他的憂傷轉淡。魔法才能打敗魔法,貴族才最了解貴族。只見他緩緩說道:“墨城在這個時候宣布獨立,一定是考慮過后果的。考慮過后果還敢宣布,一定是有了周全的應對。”
希羅多德說:“墨城獨立宣言的發布已經有近一周了,而鐵達尼二世一直隱忍不發,確實不符合斯巴達人的性格。莫非?”
“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了,卡西歐殿下人在墨城。”芝諾接過了話頭。
“大哥,卡西歐抓我二哥也是為了給他姐姐治病的,應該不會為難我二哥才對。”蘇格拉底一直插不上話,這下他意識到了,卡西歐要有危險,那他二哥一定也免不了。正所謂火炎昆岡,玉石俱焚。
“走水路,希望還來得及!我這也有兄弟。”弗蘭克說道。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毛賊出身的人,會這么講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