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回憶都是模糊的碎片，甚至零璃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二樓三樓上的人被清出去，幾乎所有人有關于這部分的記憶被封住。

不要……

零璃緊繃的站在鮮血淋漓的中央，鮫人的頭發很美，生得也很漂亮，驚悚的表情讓臉皺成一團，是夢還是幻想？

銀川龐大的身體從霧中貼在她身后，只要爪子輕輕劃開，殺魚那樣痛快，傷口就往外汩汩冒血。

下一秒，瞳孔聚縮又散開。

洛吟客從背后緊緊抱著白宸舟，咬牙切齒地咬耳朵，他竟然還笑起來，說了很多話她都聽不進去……

小舟渙散的瞳孔過了很久才辨認出來這道嘟嘟囔囔的聲音是誰，只是因為她正死死地盯著前方。

當時她腦子很亂已經忘記零璃是誰，幾乎什么都記不得了，大腦短暫失憶。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叫什么名字，家人在哪兒，為什么坐在地上。

除了身后那個莫名不想理的人，其實還有一群人都看著她。她一掃而過不曾停留，然后白宸舟看到了零璃，剛開始會注意到的人不會是零璃，但是看到零璃的眼神之后，小舟確信，這是在場對她最重要的人。

雖然記不得那女孩叫什么名字，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難過，心臟碎裂般疼，看向前方的眼神那么木然無力。

而零璃……鮫人的瞳孔一點點擴散，才半秒鐘就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光亮，死得特別痛快，連靈魂也一并破裂，連一個字都沒能留下來。

身上很疼的白宸舟毫無血色地看著那女孩被人抓著一頭頭發離開，地面拖出很長的血痕。

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讓她想要把尸體藏起來！用特殊液體保存好，永遠的獨屬于她一個人，誰也不能染指！

……

……

“白宸舟。”洛吟客聲音很輕，他癱倒在地上，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你真能耐，居然殺了一條龍。”

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是傻了嗎？”他從背后把她抱在懷里，靠著肩膀聞到熟悉的氣息，混合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味道。

洛吟客再不顧及什么，攥緊拳頭越發用力地收攏手臂。

“我只是讓它保護你，可沒允許你拿命保護她，怎么第一次發覺你這么好利用。”洛吟客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低頭輕笑說著，心里有些慌亂，講到后面不輕不重的咬小舟的耳朵作為懲罰。

白宸舟始終沒有理會他半個字，神色呆滯宛如死尸，身體冷冰冰沒有多少熱度，除了還會呼吸……此時此刻，只有身后的暖意不斷包裹著自己。

很久很久之后，偌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互相取暖。

一滴淚砸到他手背上，神智清醒的白宸舟莫名占據了十三歲時的身體——過往這些事剛剛如走馬燈浮現在眼前。

“也許……你還是把我當敵人。”洛吟客用一種可憐兮兮的口吻，“你不喜歡聽別人為你做了什么，討厭的人對你好，保護你、擔心你、拼命救你，而你對我最大的期待是永遠的不再見面，對吧？”

她的臉龐微微側過來一下。

“是，我不想見你。”白宸舟眼神復雜地看著他，語氣低沉說道：“你說愛我，心甘情愿為我而死，可你配嗎？”

“這世界上對我來說最不配的人就是你，你救我多少次都沒有用，千次萬次都沒有意義。”

“洛吟客，你救我，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刀，讓我死了痛快。”

洛吟客松開手。

他的瞳孔在白宸舟說【沒有意義】時輕微地收縮了一下，然后梗著喉嚨，看著她停頓了許久，才完全地將擁抱收回去。

……

……

“原來你的作用是穿梭時空啊。”說話聲懶散高傲。

月光下，那張美得跟神女一樣的臉神色漠然又輕慢，兩只不同顏色的眼珠鑲嵌在她面無表情的面龐，左眼金黃右眼血紅，有種危險的，艷麗的，讓人害怕的詭異。

平靜的皮囊下暗藏著冷漠，蔑視，與狂傲，甚至是非常人的神經質。

草。

她踢了一腳石子，重新把孽魂幽掛在腰間，抬頭看又重新回到那個位置的月亮：“沒意思，都踏馬的被劇透了。”

……

……

上船后，白宸舟非常安靜地坐著。

她的目光看不透濃厚的白霧，而且落不到很遠，想到什么小舟眸子微瞇，像是笑又像嘲諷，對阿璃輕聲說出心中猜測：“河流盡頭我看到三個神明，你父親是山神，你是河神，除了山神、河神，另外一個會是什么神，他在哪？”

阿璃在帽子下眼神微微黯淡：“的確是有山神跟河神，有沒有另外一個我不清楚，但你猜錯了一件事，我并不是河神，我是山神的兒子。”

白宸舟瞳眸輕闔，旋即彎彎眼睛：“那你們為什么要出現在河的盡頭？”

“搶新娘。”低沉溫和的男聲染上喜悅，“既然你們是尋求神明的庇佑，我們也是神明。”

她眸色轉深，很輕地說了一句：“那，跟你走也是一樣。”

阿璃一怔停下劃船的動作，忽然摘了他帽子扔下水，順著水流快速向下，原本厚唇和寬下巴變了個模樣。

他上前兩步蹲在白宸舟面前伸出手來，循循善誘：“所以美麗的新娘子，要不要跟我走。”

看著他那張臉。男性化的臉，陌生的表情出現在零璃的面孔上，夜幕來臨的時候的冷意，從皮膚一直浸染到她心底，無法排遣的怨恨和痛苦。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覺得這是一個恐怖本。”白宸舟詭異地僵硬了一下，表情變得扭曲起來，一巴掌把他的頭推回去，惡寒的說出口，“誰能接受自己的閨蜜變成了一個……男的？”

“真是惡心。”

她臉上掛著淺淡的嘲諷笑意，透出令人厭惡的一股居高臨下：“在我的回憶里，零璃一直是一個很美好的身影，給了我最溫暖的精神寄托。”

白宸舟惡聲惡氣地笑起來：“我要的不是她活著，也不是要她活著來愛我，你根本不是她！”

“你不是零璃，我確信她已經死了。”

阿璃似乎想反駁什么，又出于想不出來原因而說不了口，望見那張冰冷絕情的臉，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過頭，肉眼可見地開始變喪。

“我…擁有零璃的記憶和樣貌，但是的確不是她，這個你猜對了——她是怎么死的？我只擁有她生前的記憶。”

白宸舟垂下眼簾語氣不明：“怎么死的？她是一只未成年的小人魚，很漂亮又乖巧，可能某些時候有點傻缺……被人抓到岸上，關起來販賣四處像貨品一樣展覽，零璃最想要的就是回家，那天她被人用我的名義騙出來，頂替了另外一個人去死，在我跟洛吟客講話的時候被一刀一刀切開，放血……吃掉……”

眉頭輕顫，她笑意更深了些：“從此我學會一句話，人和動物并沒有什么區別，只要能吃，吃也是一種解決方法。”

從大霧鉆出來容涼看到沒睡著的小舟微微吃了一驚，再看到已經回到原型的＂山神之子＂嘴角抽動。

“npc是有等級的，我這直接來了三個＂神＂，對我公平嗎？”

山神，河神，霧神。

來一個殺一個，來三個，殺三個。

小姑娘大大咧咧的躺著，看到他來桀驁地抬起下巴，用一種攻擊性很強又充斥著惡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容涼的眼睛。

容涼疑惑地揚了揚眉：“明明是給你制定的治病副本，為什么會刺激成這樣？”

“……”白宸舟表情極度迷惑。

治病？

就這治個屁啊，你蠢炸了！

同歸于盡吧，媽的。

容涼看出來小姑娘眼里的鄙視，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

“干嘛？”

白宸舟眉頭一皺，動了動唇，這樣的神情放在這張臉上還是很好看。

容涼漂亮的桃花眼里盈著一層淺淺的笑意：“教育教育在心底罵我的病人，看來你也知道該怎么過關了，這個給你，水莽鬼毒草的解藥。”

“那毒草毒不死人，但是會疼，而且我加了會上癮的功效。”

很快小舟就回過神來，無聲地哇哦。

這是要搞什么瑟瑟的玩應嗎？

“看你的記憶，你似乎很愛零璃。但，男孩子時就不愛了？”容涼納悶問起。

白宸舟下意識扭頭，卻說：“零璃是女孩子的時候我愛她，他是男孩子我也愛他，但是這種愛不是愛情的愛，我知道她能有多自私，但我依然愿意無條件的對她好，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一個心里有那么多陰影還想要在陽光下做個好人的女孩或許根本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遇到個這樣特別的人，在星空下說出自己心上的傷痕與秘密，笑著跟她說：“你看，我們都有荊棘。”

而此刻，又來一個奇怪的人認真地對她講：“確實需要換個方法，我一定會治愈好你心里的傷。”

“你干嘛，兼職心靈醫生？”白宸舟有些愕然地轉動眸子，手指示意他，“放下解藥，先來拜見你的神！”

“哈哈哈。”容涼彎下腰，直勾勾盯著她刻意把語速放得很慢，一字一字地沉聲道：“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的話，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祭品。”

什么鬼？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