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炎不是因為別的事睡不著，可能是落水凍到了，總覺得周圍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冷意，心跳的速度難以抑制地加快，明明手腳很熱，身體卻陣陣發寒，想要蜷縮起來，可是已經縮成一團，還是不舒服。

忽然被人拍了下，身后的人是白宸舟，這么黑的光線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

沒察覺到自己的古怪，她自顧自的說道：“鐘炎，我當時感應到氣息是三個人，現在兩個都在我們眼前，那另外一個在哪里？”

……啥？

與此同時視線忍不住后移，尤燕聽到她們的談話就好像在夢游一樣，撐著手過來聽，被子里中間鼓起來，像弓著身子側躺著被什么東西吊起來，腦袋慢慢扭過來死死地看著白宸舟的耳后。

鐘炎瞳孔一縮，屏住了幾秒的呼吸。

燈亮起來，入目是白得不正常的臉，濕噠噠的水往下流淌，躺在鐘炎和尤燕中間的白宸舟消失在被窩里，那張僵白腐爛的熟悉面孔正對著鐘炎，咧著嘴直勾勾湊過來，眼珠布滿血絲的外凸。

尤燕露出一個很殘忍的笑容，咯咯地笑起來。

“臥槽！？”鐘炎直接蹦起來，瞳孔不安的顫抖著。

尤燕手腳并用的爬出來，沒了被子遮擋裸露在外面的身子向內頭向外，嘴巴裂得極大，黑漆漆的瞳仁放大到充滿整個眼球：“不是你救了我嗎，你跑什么啊。”

“我，什么……”鐘炎一時沒反應過來，滾下床往后倒退。

房間的門忽然響起敲門聲，門上籠罩著一大片影子，門外的人飄到脫離地面，用一種很怪異的腔調說話。

“親愛噠，你好嘛，親愛噠。”

窗戶上也下一秒砰砰砰的敲起來，那聲音又出現在緊閉的窗外：“親愛噠，你好嘛，親愛噠。”

【水莽鬼：河神的仆人，它們是水鬼的朋友，生性執著給替身下毒，今夜來鬧喜，不要回應它們的話。】

【攻擊方式：下毒，引誘溺死，它們可以不附身就在陸地。】

尤燕爬到地面，不夠明亮的燈光似乎格外偏愛她，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左顏還躺在最里面睡得很沉，看起來似乎因為喝了酒，醉的不省人事，眉頭皺起來做著不好的噩夢。

“我是來感謝你的，作為你把我從水里救出來的報答。”尤燕已經抓住鐘炎的腳踝，把著這雙腳慢慢將身體扭正，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嘣聲，屋子里氣息更加陰冷。

“我沒救你，不要你的報答。”鐘炎掙脫不開那力道，重刀回握到手里。

“哦？”尤燕收斂了笑，她黑黝黝的眼睛看了一眼那把駭人的刀，嘻嘻嘻的笑起來，仿佛覺得很好玩。

“是你自己說的，不要我的報答，那你就再滿足我一個愿望吧，我有一個朋友——”尤燕手心升騰起黑氣，黑氣越來越濃，她的眼睛開始泛紅了。

白宸舟坐在桌子上看到她變化的眼神，覺得有那么一絲熟悉，就好像自己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變化。

雖然瞳色不一樣，不過白宸舟還是確定變紅的狀態是一樣的。

鐘炎那把刀現在都不砍出去，緊接著一道劍氣把黑氣中的東西扔開。

看著被扔到角落里的祈福袋，尤燕眼神里滿是怨毒的恨意，仿佛心里最珍視的回憶被砸碎。

“你居然敢！”尤燕咬牙切齒。

白宸舟沒有動手傷害尤燕，也沒有回話這句話，她從桌子上站起來，夜明珠的光霎時熄滅。

……

……

地方狹窄活動的空間不大，難免會有肢體觸碰，彼此的味道徑直往鼻子里轉。

鐘炎緊張：“這是哪里？”

白宸舟小聲說：“柜子。”

柜子？鐘炎聲音有些抖：“我外婆說過柜子里會有鬼的。”

你還說你八歲就不信鬼神了呢……白宸舟笑著說：“你相信我，這柜子里沒有鬼，外面的鬼也進不來。”

鐘炎動了一下，眉頭皺起：“那我身后的東西是什么？”

白宸舟用一種很疑惑的語氣，說出了一個很正常又很恐怖的答案：“左顏啊。”

醉酒還沒醒過來的左顏，被她一并塞到柜子里，這個空間最多能有三個人，而中間的人一定最不舒服。

——因為只有鐘炎的姿勢是跪著。

鐘炎恍然大悟：“哦！那尤燕是怎么變成這樣的，除了你我們都喝了酒。”

“不是的，尤燕是落水之后才被水鬼附身，這么說來被你救也是真話，她慢慢才被控制住，看異化的程度吧。”也許外面的水鬼被打出去，外頭的水莽鬼又會進來，就暫時讓她保持這種狀態。

平安？可真是一個好詞。

鐘炎不太舒服，又問：“你怎么確定這柜子里沒有鬼，而且鬼進不來？”

因為柜子上還有房間里都有她的紙人，白宸舟直白的告訴鐘炎：“因為我天生陰陽眼，從小就能看到不干凈的東西。”

所以說白宸舟一張嘴就是恐怖情節，不論是平靜說威脅人的狠話，還是……賤兮兮的開玩笑。

陰陽眼的水靈根劍修嗎？

左顏不知是醒過來還是在睡夢中，忽然抽動了下，嚇得鐘炎一個激動往前竄，鼻子同她的鼻尖相撞了一瞬。

白宸舟沒有被觸怒，只不過這地方狹小空氣不流通，裹挾著汗味的男性氣息沖入鼻間，味道并不難聞，白宸舟眨眨眼，懷疑地看著鐘炎。

女性的體味和男性的體味不同，鐘炎的長相和聲音都和女孩沒有差別，但是這味道……白宸舟思索著抬起眼睛，夜明珠稱得瞳仁微微發亮。

她審視般地看鐘炎的臉很久，柜子里昏暗逼仄，白宸舟的眼珠又格外亮，在這特殊的環境下就顯得尤為鬼魅，那種特別認真專注看著別人的眼神，沖擊力大得幾乎讓鐘炎忘記了該怎么呼吸。

和白宸舟的雙眼對視總有一種感覺，就是看不夠，僅僅平靜的看著，便是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那雙明亮的眼睛里，便一點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鐘炎心中狂跳，像四處亂跑的鹿。雙眸緊繃地瞪大，眼里驚濤駭浪，過了片刻慌亂的躲閃她的目光，卻又不知道眼神該落在哪里才是正確。

她凝視著鐘炎的面容，安靜地輕輕吐出兩個字：別怕。

鐘炎如被蠱惑了一般，再次看向她的雙眼，不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