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考第一時老師買了一本書送給她，有句話被牢牢記在心里：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提，就永遠沒有人會去在意。

可是，這個“有些事”白宸舟開不了口，卑微會顯得太脆弱。

我不太擅長跟人說些煽情的話，也不想把自己表現的多弱，生活有多孤獨只有自己明白，日子同樣看不到希望，從某方面來講我只有宣讓語。

可他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他成為我的，我害怕他用這個來要挾我，控制我，讓我依賴他。

我明白我現在舍棄不了他，我很孤獨，我沒有辦法用以前的方式保護自己，除了宣讓語我沒有其他的朋友。

如果我回不到我原來的地方，他又不在了，那我該怎么辦呢？

除了他沒有人能看到我，跟我說話。

我開不了口……

小結巴很忙，她就坐在旁邊看書，偶爾看累了抬頭就能看到小結巴眉頭皺得緊緊的，如果他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功法有些問題，一個人癱在角落里過了很久很久，緩過來后想找小結巴訴苦求安慰，算了，他在跟別人說笑。

矛盾爆發后兩人大吵一架，在友情里處于下風的人沒有家只能在外邊游蕩。

她堅持兩天一夜，很孤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全世界都當她是空氣。

——“我沒有朋友了?！?

——“要努力修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絕不能表現得太卑微。”

——“他好像有一點喜歡我，但他心里顯然裝滿了為國為民那些東西。”

——“終于能離開了，等結束后我要去找洛憐辭，我想見見他。”

馬上就結束，可是小結巴要死了，也許就在下一秒。

腦袋空空的，愣在那，心情茫然又說不出復雜的一秒。

生命在掌中流逝，白宸舟除了看著他死，手腳發抖不知道該做什么。

只是一直盯著，看著，木然地等待著那一秒的到來，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沒有做……

開頭那些無意義浪費時間的對話，其實只是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沒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會自責嗎？也許吧，可悲的是要死掉的人同樣清醒的認知到，白宸舟為了眼前這個人她做不出那樣瘋狂的事，都談不上多傷心，頂多是有一點難過。

表現得過于涼薄了，沒有任何傷心的哭訴，甚至沉默著，沒有任何話講。

望著宣讓語因毒酒發作而痛苦虛弱的臉色，白宸舟壓抑著內心的不自在，輕輕用手指觸上他被鮮紅的血染上的唇角，露出的牙齒上還有絲絲血跡。

宣讓語仰著頭，頭上流下汗水，死死地捂緊肚子，脖頸上青筋畢露，看起來疼得厲害，痛得沒法呼吸。

終于，地牢里出現第三個聲音：“你也可以控制紙人！快，讓我師父過來，要不然就真的來不及了！”

白宸舟眼神驟然冷下來，心不在焉地轉頭望過去，看到了記憶中那個拉來幾輛馬車給她挑著坐的男孩。

在宣讓語的記憶長河中曾經看到過那個男孩的身影，只是沒想到此時會出現的人是施逸。

她輕輕緩了一口氣，又重新把目光落在宣讓語臉上，現在沒心情理施逸，不然就憑他敢做這種事，一定折磨死他！

沉默了許久。

“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樣選?！笔┮轃o力地跪倒在一旁。

世人都說白宸舟不受控，做事只憑心意，這就是她的心意嗎？

事情的結局就是：不救！

就算宣讓語或者是別人在心里怪她怨恨她，是殺他的兇手。

那也是不救！

施逸語氣焦急又無法理解地問出口：“你受了先生那么多的照料，也沒有讓你動搖過半分嗎？”

聞言，白宸舟不屑地輕笑，抬眸看垃圾一樣看過去，眼神冷得沒有一點溫度：“我選不選，鄭國也一定會亡，我的選擇重要嗎，還是對你來說重要？”

她聲音很輕，態度卻是堅定的：“精心鉤織了這樣一道局，但其實什么都不會改變的，宣讓語已經死了，他再優秀再好也改變不了局面，這只是一場回憶的夢?！?

“你想改變局面就去改！不要把我拉進渾水里，這些事從來都與我無關！”白宸舟情緒激動地喊出來。

他若能改，早就改了。

穿梭時空這種事，連師祖都做不到，施逸也不能，真正的關鍵還在于她身上。

宣讓語并未像施逸那般焦急，只是定定的看向她，聲音都在顫抖：“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受害者是我而不是你！

擺出這副姿態來，到底是誰做錯了？

白宸舟垂眸看著他，眉頭剎那輕顫，啞聲開口：“若不是江連引我入局，這些事情本來就和我沒關系。宣讓語，救你我會有多大麻煩你知道嗎，我忍洛吟客那么久，他都沒有讓我這么難熬?！?

“你那些照料我會還給你！別人施加給我的，我也絕不放過！”

宣讓語睜開眼睛，幽深的目光與白宸舟對視，有氣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摸特別難看的笑容。

“小舟。”

原來這個聲音，是你啊。

念念不忘是那一瞬，又有許多一瞬間是念念不忘。

聲音出來的那一瞬間，好像有一根弦斷了，忽然就繃不住，白宸舟無措地抬頭亂看眼淚奪眶而出。

心臟揪在一起，痛得要碎了。

他的瞳孔漸漸渙散，眼神呆滯，一點一點，一寸一寸。

終于……

時間不多了，施逸被迫接受這個事實，把目光重新放在白宸舟身上：“希望有一天你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歷史，不然我會嫉妒死，也包括他。”

大腦熟悉的撕裂和震痛感再一次襲來，她一只手死死抵在太陽穴上，另外一只手還撐著宣讓語的腦袋，艱聲回道：“你也許會，他不會?！?

施逸歪了歪頭：“你錯了，他會。”

交談聲戛然而止，手心里的觸感虛虛實實，白皙的手指穿過了碎成顆粒的身體，再也不能觸碰到彼此。

施逸在余光里消失，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地牢的墻壁地面也在飛快地片片脫落，消散成飛灰。

明亮的光芒破空而來，細碎的顆粒勾勒出宣讓語的身影，一點一點淡化。

在塌毀的那一刻，白宸舟無意識多看兩眼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心里不知怎的，彌漫著重得壓迫著呼吸的沉痛。

什么都沒有改變，是我選擇了命運，還是命運的軌道原本就是這樣。

明明在改變命運，但改變命運本身也是種命運。

知道了結局，清醒的看著故事的主人公一步步走到結局，明明都明白。

你有時間接受我的離開，可是我已經習慣你在我身邊，你成為我的全世界，我的全世界已經崩塌。

她其實聽明白了施逸最后那句話，不肯認清現實，白宸舟已經看不清眼前的場景，眼前漫開一片濃厚的水霧，是因為都消失還是因為淚水模糊了眼眶。

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