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著大雪的風呼嘯而過，白宸舟沒有遮掩自己的氣息，始終緘默抬頭看著圓月，眼神淡漠疏離郁郁。

御劍一整夜，直至東方太陽刺破夜幕，風止雪停，云散日出。

感覺很有意境美，但這不是自虐嗎？

白宸舟表情很奇怪，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味。

風雪肆虐的夜晚過去了，雪花覆蓋在大地和屋檐上，將這座城鎮曾經的面容掩藏在白雪之下。

心平氣和地找了處隸屬于少陽宗旗下的客棧落腳，天光將亮未亮。她也不知道自己御劍飛到哪里去了，剛開始沉浸于悲傷情緒之中只為欣賞美景，見到人煙也不肯停下，后來除了山就是海半個人影也見不著，到最后直接擺爛了，專心致志欣賞日出，后知后覺，覺得自己就是個憨憨。

天地間寒風凜冽，刺骨的寒氣順著門窗滲入客棧屋內，小舟躺床上也睡不著，問了客棧老板此刻哪里暖和些。

老板禮數周全地施了一禮：“宸舟小姐，這有個茶館叫拂水聽花，里面很是暖和，來的多是些修士常客。”

“拂水聽花？”白宸舟歪頭若有所思地重復一句，莫名覺得有點耳熟，但沒什么深刻印象。

“蒼穹門山下的拂水聽花茶館。”樊橫默默提醒。

蒼穹門？

我怎么跑這地方來了！難不成我的御劍術已經到了如此高明的境界，一夜之間居然能繞地球一圈，飛舟都做不到的事，當然是屁嘞……

這可真生草。

她皺了皺眉，看著還在一旁靜靜等候的客棧老板道：“帶我去看看，還有我來這的事暫時別聲張出去。”

客棧老板連忙去辦。

到了拂水聽花茶館后，坐在包廂內白宸舟摘下斗笠，扶額看起來有些難受。

“小姐可是病了？”客棧老板道。

宸舟搖了搖頭：“有些困，困得頭疼，我在這睡會，你回去吧。”

他又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包廂內熏香馥郁，地龍送出的熱氣讓整間屋子都暖烘烘的，旁邊架子擺放得多是些古書，沒過多久，白宸舟就困意上涌。

她只是頭疼，只是困，卻是睡不著，想的東西太多了，便不得安眠，趴在桌上假寐，盼著也許不知何時能睡了過去，安安心心也無人入夢。

終究是愿望落空了。

隔壁一群年輕人吵吵嚷嚷，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吵得她更為煩躁起來，想要屏蔽五感卻發現討論的主角竟是她自己。

比離國太子風言風語來得更多的是白宸舟自己的流言蜚語，誰人不知剛剛登基的離皇洛吟客喜歡她，她卻跟洛吟客的哥哥不清不楚。

知道白宸舟和洛憐辭在一起的修仙者并不多，聽到傳言也只認為是緋聞一場，這樣的事多了去了。

任嚴霜如何宣揚，如何言之鑿鑿地告訴眾人他們兩情相悅，不愿意聽不愿意信的人還是認為她在撒謊。

讓一件大事不那么出名，便是發掘出另一個更大更甜的瓜，來吸引走別人的目光和精力。

她這禍水之名甚至要壓過洛憐辭的弒父殺弟，畢竟他很有可能是被陷害，而白宸舟在兩兄弟間“如魚得水”卻是事實。

也不知放任傳言愈演愈烈是對是錯，白宸舟雙目空茫地聽了半天，眼睛困得酸澀，腦子遲鈍得幾乎要不會反應事了，以手抵住額角，長嘆一口氣。

小舟的臉垮了下來。

“聽得清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話音剛落樊橫化形出來，黑霧似乎又濃厚了幾分，隱約能看出來他頹然的五官來，坐在一旁看著張嘴打哈欠又下意識收回去的白宸舟，清亮的琥珀色眼眸無悲無喜，眼角流下一滴生理鹽水。

樊橫伸手溫柔細致地擦凈小舟臉上滾落的眼淚，側身端起剛煮開的茶水，拿了個小杯子將茶水倒了進去，又取出個大碗來注入涼水，將小杯子擱置其中，等待它盡快物理冷卻下來。

不多時，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遞到白宸舟手中。

白宸舟愣愣地接過茶杯，慢慢地喝著，溫熱的茶水流入胃部，原本郁悶的心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她沒調侃為何樊橫為何用她慣用的方法這么處理熱水，聲音輕柔地問起：“你能碰到東西了？”

樊橫平靜答道：“不僅能碰到東西，我還可以感受到溫度。”

……能感受到溫度，白宸舟面容上滿是狐疑地又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不去管她到底在懷疑什么，樊橫心中暗暗嘆息，開口說道：“想叫他們閉嘴的方法不是做不到，是你自己非要聽下去。”

“是的。”白宸舟坦然應下，感激地沖樊橫笑笑：“外人編排我的話多了，無非是說我招惹禍端、睚眥必報、不干不凈之類的話，純當聽個樂子吧。”

“有些人的謾罵只會讓你感到無知，聽不到該有的新鮮想法。”她說完又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整個人的氣色有些差。

忽然隔壁又傳來一道滑稽可笑，上了些年紀的聲音——

“白宸舟我見過，她一個沒人教沒人管的小麻煩人，父母各玩各的，她誰都不在意，生生往那一站，確實漂亮，眼里誰都沒有，那叫一個眼高于頂誰都瞧不上眼。”

“而且你直視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她有時候看起來在笑，但只是皮肉在動，眼里沒有笑意，反而非常冰冷。”

我在別人眼里是這樣的嗎？

她握著茶杯看向樊橫，覺得經過這一番折騰人都清醒了，默默聽著別人編出怎樣的流言來嘲諷詆毀。

白宸舟舔舔沾了茶水的嘴唇。

樊橫的視線落在她的嘴唇上。

“眼里誰都沒有？我肯定在你眼里。”樊橫輕描淡寫地說，話里像含著別的意味。

待在眼里，生于心里。

可惜不解風情的某人心中誹謗：赤色眼珠子，還特別嚇人。

白宸舟出于惡搞心理狠狠地拍隔壁包廂的房門，玩了一出狼來了的故事，對方換人開了兩次門結果外面什么人都沒有。

第三次敲了很久的門，開門者似乎氣性很大。

“有完沒完了……”開門的修士瞬間變了語氣，輕柔百倍的啊了聲。

白衣妖容的劍修溫暖善意的微笑，說話聲音很輕，滿是無力感：“我是隔壁的客人，煩請你們小聲些。”

那名修士忽然變得徹頭徹尾的無措：“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我定會勸告我的同門都小聲些，不會打擾姑娘您休息。”

“多謝。”

轉過身白宸舟瞬間變了臉色，眼神又冷又狠厲。

居然是他。

后來趙繼軒魂沒了地坐回原位，隨口給出不經思索的答案：“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