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掛著一大片星星，但是夜路兩側的草叢里依舊像隱藏著無數危險。

這片山路還算寂靜，遠方的人間煙火零星幾盞還亮著燈，除了蛇蟲鼠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親切的狗叫。

白宸舟手拿著夜明珠照亮，漆姬帆背起她慢慢往山下走。

夜風吹著后背灌入些許涼風，可惜身前也不怎么溫暖，甚至要更冷一點，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衣服沾上了泥濘的土，腳踝和膝蓋處摔得挺慘，已經破皮出血了，包括手心的位置，傷口流出的血黏在衣服上被凍得怕是要難以分開。

“為什么這么晚還來這里驅鬼？”

聽到漆姬帆問，她回答道：“白天忙得很，晚上又睡不著，總要找點事情做。”

“膽子真大，臟得更小花貓似的，我看我衣服也不會干凈了。”漆姬帆說道。

白宸舟立刻道：“我可以賠給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誰也沒開口提之前不歡而散的那通談話，就這樣路過一片樹林，夜明珠的光很亮，漆姬帆想起來什么余光回頭瞟了一眼。

幽幽的清光溫和地照過去，映得她面孔灼灼如華，出奇的乖巧清麗，他看得一怔，只覺得心跳快了點。

腦海里略過一幅畫面，月色下，她抬起那雙大大的，貓兒般圓而微揚的眼睛，眼尾狹長得仿佛難用畫筆勾勒，癱坐在地上愣愣望著他。

即便看上去如此狼狽，仍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漆姬帆還是滿身黑色，他很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不過有時去見她會穿白衣，頭發攏在腦后扎了個高馬尾，頻頻投過來炙熱的，專注又溫柔的目光打量著她。

“嗯？”

白宸舟說道：“你專心看路，要是摔了，咱倆就坐地上哭一會兒。”

他輕笑了一聲。

漆姬帆移開話題，主動談起初見時：“我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在一個晚上，當時余文煥背著我逃命，就是之前客棧里你見到的那個人。”

沒有多想什么，她迅速答道：“我記得那哥哥請過我吃飯。”

停下腳步，他語氣迷惑地問道：“哥哥？你怎么叫他哥哥呢？”

漆姬帆五官正氣霸道，此時凝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柔多情，不服氣地眨了眨眼，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白宸舟明知故問，得意地彎了彎嘴角，裝傻調侃道：“那不然嘞，叫叔叔？”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泛著細碎柔和的微光，睫毛卷翹濃密，帶著媚氣。

漆姬帆怔怔瞧了她一會兒。

這家伙眉目深黑，高鼻梁，看起來就不太好惹，眼底擦過若有似無的暗芒。

……距離太近，白宸舟強行把這張突然湊過來的臉推回去，邊推邊說：“你好好的大步往前走，別打我主意！”

拒絕之意很明顯，漆姬帆表情不忿越想越氣，之前憋著的那股怒火再次上涌，臭著臉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走了兩步突然把后面背著的小姑娘側著做了個要丟下去的危險動作，也不松開手。

大概這舉動太過突然又難以置信，小舟立刻像貓一樣瞪圓了眼睛。

“唉？！”察覺到危險，她抓緊了點漆姬帆的衣領子。

“能不能打你主意？”他問。

果然還是賊心不死，白宸舟冷笑一聲，喊道：“呵，不能！”

甩開的力道更大了點，似乎是真有了把她扔下去的沖動，漆姬帆側著臉又威脅般問道：“能不能？”

“不能！”

兩個不服氣的人立刻你來我往地爭執起來。

我還能服了你？

白宸舟倔脾氣上來了，即便傷口還在疼，也不想再被他背著了。

“你放我下來！”

她掙扎一番動作大得兩個人都保持不了平衡，還是漆姬帆立住了腳步，又把她往上提了一下，小舟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氣哄哄罵：“幼稚。”說完還覺得不甘心，揪人家頭發，“幼稚！幼稚！幼稚！”

漆姬帆面無表情地往前走，等背后的人消了氣才開口：“都不鬧了，先找個地方給你處理傷口吧。”

白宸舟默不作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一陣陰冷的眼神盯了一陣，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做。

其實沒必要被背著離開，能代步的法器白宸舟多的很，一句話就會有人過來送她去最好的地方治療。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

微微搖了搖頭，她心道：水寒星脾氣古怪自以為是，可確實有幾分實力，拿來做練劍的對手倒是可以。

上次跟容涼隨口提了一句，結果那臭狐貍還真信了這冰山是能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冷冰山，而不是多容易失控的……找不到形容詞去描述。

回去之后，白宸舟就跟他直接挑明說兩個人不可能，而且警告他不要知三當三，言語教育了一頓。

他表示歉意，但舉止還有那么點新手撬墻角，還沒本事搞到手的感覺。

后來和漆姬帆當朋友在一塊玩，為此還認識了新的朋友。

他們隨小犀牛一樣，叫她小舟。

默默看守白宸舟的人并沒有多加干涉，只是把消息帶向各處，她等待洛憐辭反應，結果他一直沒有多說什么。

從上次離開，接近三個月沒見面。

哥哥終究還是太忙了，就像阿令說的，他不可能永遠一直陪著你，親親摸摸抱抱都沒有。。。

嗚嗚嗚嗚嗚嗚嗚，她有些苦澀的想，神還是穩坐高位，比較討人喜歡，靠近了，就想要索取更多，不滿足，就容易心生怨念和恨意。

也不是說不喜歡了，只是覺得兩個人不合適，相遇的時間不對。

對偶像的感覺，是喜歡還是欣賞？

獨自枯坐了一會兒，她出神地望著天空，發絲被吹得微微彈動，好像瞬間就能消散在風里。

人心是最不可測的東西，但有的時候你需要一個不完美的精神支柱，你并沒有強大到自己就是一個世界。

確信想要知道答案，白宸舟沒糾結多久便用風信試圖聯系洛憐辭，也不管他在做什么，現在是不是正睡覺。

“哥哥。”

洛憐辭帶著困意地“嗯？”了一聲，帶著點哄小朋友的語氣喃喃道：“怎么了，又失眠了嗎？”

沉重的嘆口氣，她解釋：“也不算，就是想你跟你說說話。”

另一頭沉默了許久，如果不是呼吸聲越來越亂，會誤以為對方睡著了，小舟低垂著頭不開口，終于洛憐辭聲音清醒機械式地問：“你想要說什么？”

又是一陣沉默。

“沒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你睡吧，晚安。”白宸舟音色溫柔。

洛憐辭說：“晚安啦，”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小舟，我愛你。”

愛是什么？

它很特殊，不是能輕易說出口的字眼，所以她不會說。

“晚安。”她聲音輕得像柳絮，掛了之后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

白宸舟眼看著滿天星河熠熠生輝。她卻將石子扔進湖面，咚的一聲，那片美景就被打碎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