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搬東西到容涼房間。

漆姬帆先掃了眼四周，隱晦地打量著房間暗藏的信息，沒了白宸舟和容涼說話調控氣氛，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息，容涼隨意調侃兩句漆姬帆提出要離開。

容涼點點頭，待漆姬帆走出門時又道：“對了，小舟說過你很會克制自己，讓我多跟你學習。”

“小舟？”漆姬帆不解地看他，腦中浮現出祁景一遍遍提及小舟這兩個字有關的事情，還能聯想到那個頑劣的小孩。

祁景很喜歡她。

“白宸舟，我的小舟。”容涼刻意地在一旁出言提醒他。

她是白宸舟？

漆姬帆臉色微變，凝神看向容涼，但容涼只是朝他微笑了一下，走上前把門輕輕關上了。

所以……

漆姬帆皺起眉。

他路過隔壁房間頓了一下，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又不愿意相信，繼續走到自己那間推開房門走進去。

而隔壁那間房內，元之凌的臉色已經黑成炭。

他的眼神如同帶了刀子一般，恨不得將面前人千刀萬剮，讓人忍不住心顫，元之凌一步步走向白宸舟，語氣陰冷充滿威脅：“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我作死一向很可以的！

白宸舟抬起下巴：“我有什么好怕的，是他該死！我殺了他問心無愧，你爹什么人你應該心里清楚！當然，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很生氣吧！殺人兇手就站在你面前，你倒是動手啊！”

“閉嘴！”元之凌終于爆發了。

可他依然什么都沒有做。

雖然修仙界其他人一提起元之凌都把他當做矜貴冷淡的貴公子，纖弱漂亮，可是……他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小時候那個猥褻她的人不是別人，元之凌就是其中之一，更是主犯。

很長一段時間她害怕出門，害怕和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里，哪怕有人陪著還是會緊張，他的眼神太可怕了，隔著老遠也能看到黏膩又惡心的目光。

只可惜那個時候太小了，又被保護的很好，還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來了解之后，把人罵了一頓才消停下來。

從小身邊的人對她都好，有應必求，無論想要什么，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有人愿意摘給她哄著玩，突然來了一個人給她一巴掌，她不會懂那是什么意思，因為她的世界對這塊知識是盲區。

就像……沒有經歷過被火燒，就不知道燒起來有多痛。

而緩沖期過去之后，忍無可忍的反擊，便留下來長長久久的陰影。

白宸舟知道元之凌對她有想法，雖然她說話帶刺，待人也不溫和熱情，但是這張艷麗的臉就是招惹人，單純無害的長相才更討人喜歡不是嗎？

老爹不讓她跟天璣鄺月宮翻臉。

那些事過去太久也沒產生實質性的傷害，后來不了了之了，除了她還記得，父母應該都忘記了吧……

元之凌深深吸了口氣，警告她說道：“你先不要惹我生氣，我要問你幾句話，認真回答我。”

白宸舟覺得好笑，既然那么恨我殺了元席，就應該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直接想辦法弄死我，而不是在跟怨婦一樣，給自己找理由……或許還會選擇原諒我。

真蠢。

“那你問吧，”她的聲音很平靜，“你知道的，我不會撒謊。”

沒有必要的事情有什么可撒謊的。

元之凌心知肚明卻又不死心地問出口：“我爹是你殺的對吧。”

“是。”白宸舟不以為然。

元之凌一邊問著，一邊死死地盯著白宸舟的眼神，毫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神情的變化：“為什么要殺他，他做了什么？”

“親和摸，那些你曾經做過的事。”

白宸舟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至始至終的都是那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平靜中充斥著輕蔑，她說：“你跟他一樣，你們都很惡心。”

“不是……”

白宸舟的目光落在元之凌的身上，聽到這兩個字冷了幾分。

“不是什么呢？”

她微笑著看向元之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清雋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泛紅，左右眼對比下就格外顯眼：“如果你要為自己辯駁，我實在是沒興趣聽。”

小紙人終于找到了陣眼所在，將陣法破開，元之凌背脊一涼，沒來由的心慌，但是反應很快，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朝四周看過去，卻并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

在這里這么久，他一直一個人。

這一點是絕對沒有錯的。

元之凌眉頭緊鎖起來，看向白宸舟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警惕，默不作聲把距離稍稍拉遠了一點。

白宸舟更是覺得無趣，反手將門打開，冷風吹了進來，外面光線略有昏暗。

元之凌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悶得慌，有些無所適從的茫然：“你是不是覺得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對你動手？這么羞辱我，有意思嗎？”

白宸舟抱臂在門邊上閑散地倚靠著，連詭辯都說的理直氣壯：“事實就是，你不會。”

看著元之凌的眼神，聽著元之凌難抑的喘息，她說：“因為你愛我。”

白宸舟大大方方的站直了，甚至張開手臂迎接刀劍：“現在你就可以證明我是錯的，動手殺了我。”

多么囂張啊？

殺了人家父親，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看樣子連一點愧疚都沒有，把死者和想要為父報仇的兒子評判為罪人。

白宸舟沒錯嗎？

她有罪，但是不悔！

元之凌看著她，握緊了拳頭。

臉色白的像紙，痛苦的用力呼吸著。

一秒，兩秒……大概五六秒左右隔壁的門開了，他的眼睛越來越紅，布滿了紅血絲的那種崩潰，元之凌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忍不住捂著胸口急促呼吸，終于……他重重閉了一下眼。

溫熱的淚水猛地從眼眶中滑落，將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剛從眼珠落下的淚，一滴砸到大拇指指節上，他食指觸碰淚珠的時候，它已經涼了。

白宸舟在這時說出那些話，無異于撕開他的傷口，以及隱埋在深處的脆弱被打破，再碾碎他的驕傲和自尊，以及那份渴求已久的愛慕。

“我錯了。”元之凌突兀的笑了一下，顫抖著眉睫：“可你怎么能這樣……”

這樣的坦然。

連撒謊騙一騙都不肯，把所有的愧疚，懊惱，以及悲傷都推到他身上，一點都不想留下來。

元之凌說完這句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仿佛地獄里的亡靈，神情恍惚著從另一扇半開的門逃似的跑了出去，表情痛到了極致，為了那份破碎的驕傲，頭也不回的離開。

其實沒跑兩步他就扶著墻停住了，站都站不穩，眼前人影幢幢，是眼淚模糊了視野，還是一片看不清東西的白霧，滿頭都是汗水。

他不能停下來，哪怕胃縮成一團想要吐個昏天黑地！

元之凌沒說出口答案，但是白宸舟知道，這場心理戰她贏了。

手放下來，卻并不感到高興。

正在這時，一個人的腳步聲從后面傳來，并帶來一陣冷冷的氣息。

那人開口，是少年音偏冷淡的音色，極為好聽：“沒事吧。”

白宸舟推開另一扇門，望著遠方染紅一大片云的晚霞，走出去看了眼漆姬帆，青年人身形高大，黑發沾了水垂著在臉頰兩側，眼眸是極為純粹的黑色，看起來冷心冷情，不太好惹。

他低著眼睛平靜地掃了掃白宸舟確認沒有問題，一副冷淡乏味的樣子，似乎只是來了解一下消息。

白宸舟不咸不淡的回復：“有事你也是來晚了。”

她雙手搭在欄桿上，垂眸瞧著元之凌狼狽的跑下樓，臉上沒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