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到了吧。”

少女站在高處藐視的眼神中滿是驕縱和桀驁，顯得她有些張揚，風吹得很厲害，發絲在飛舞，喧囂著她的勝利。

從冥界殺到陽界，再從陽界一路殺回去是嗎？

人命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因為那區區的通關獎勵。

漆姬帆握緊了手里還沒審核到的手稿，放緩了呼吸，作為一個利己主義者，他應該在一開始就把東西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可現在只要不太傷害到他的利益，卻可以對另一頭的人做出讓步。

但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

當然如果此時暴露身份的話，那么還有一線生機賭她會不會看在白塵書和祁景等人的份上放過自己，可這樣做絕對會失去很多東西。

他不做沒有準備的事情。

另一方傳來響動，除了猛烈的風聲，能聽清鄔童在一旁哀嚎，還有朝燃氣急敗壞盡量描繪周圍地形的聲音，但是他們在講這些的時候，白宸舟都沒有去管，仿佛是邀請漆姬帆前去。

負責寫手稿的公孫敬安似乎傷得非常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安安靜靜的出現在囚牢之中。

顯然易見，漆姬帆并沒有感到意外，認真傾聽他們透露的信息，內心說不上來是生氣還是失望，應該都有。

果然見到那三個人的慘狀，尤其是朝燃離得最近，對上視線后，那個傳聞中像火一般到處炸毛的小少爺，不僅臉上多出五個指印，隱在發間的耳垂也紅了。

這是……

“朝燃說你已經知道我們陣營不同。”

她半闔著眼，陽光照在睫毛上，一雙淺琥珀的眸子蘊著淺淺清光。

“我現在把他們三個綁來，準備祭祀的陰陽會。”白宸舟表情略帶笑意地說道，嘴角彎起清淺的弧度，語氣更多是一種無所謂地漫不經心。

“你要我做什么？”

聽到對方的問題后，白宸舟說出自己的條件：“小犀牛，我給你兩個選擇。”

“要么，你好好的完成支線任務，打工到能離開這個副本，他們三個我就殺了；要么，你放棄支線任務，天黑以后，長街的煙火燃放之前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他們就都還有命活著。”

“而你，”白宸舟的聲音非常愉悅的說，“則需要挖出來自己的心，獻出痛苦和鮮血成為我打通陰界通道的工具。”

她聲音越發冷漠：“當然你還有第三個選擇，繼續完成支線任務，用律法來約束我這個掌控了經濟命脈的大老板。”

“你要賭一把嗎？”涼涼地吐出這幾個字，語氣中有想掛掉的敷衍，小舟有些不耐煩了。

“……”

萬惡的資本家！

漆姬帆將懷里的手稿給她看：“這是你交給我的支線任務，燼國國師還有鄭國的宣先生，他們在現實世界用盡一切換來能保護黎民百姓的律法實行。”

他曾說過小舟認為這個混亂的世界有了律法會更好，她很高興這么做。

保護自己的利益，保護別人的利益。

但是約束的力量有限，世界有時候會為了滿足大部分的利益而犧牲小部分的利益，這是法不責眾的道理。

漆姬帆抿了抿嘴：“我說這話可能有點可笑，這里雖然只是幻境世界，生活的這些日子遇到了很多人，他們是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我不相信你會完全不管不顧，你不是這樣的人。”

好天真的話。

我是怎樣的人你怎么會清楚，人是多變得，不是絕對的。

“你會隨手幫助一個路過的陌生人，不求回報的把自己得來的錢分享給我和鄔童讓我們能通關離開，連陰界坑蒙拐騙做慣了的厲鬼都覺得你好哄……”

請問這話是不是說錯了？

白宸舟看著手稿沉吟了一會兒，在漆姬帆的注視下，終于開口，輕輕微笑起來：“本小姐沒必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滿足別人的利益上。”

真是奢侈。

漆姬帆放下手稿，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變得越來越心痛。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但你如果不死，”白宸舟翹起的嘴角漸漸平直，聲音壓得很低，“我就不喜歡你了。”

通話掛斷。

身后三人聽完了這番病嬌言論，鄔童漸漸表情麻木，開始想著些有的沒的，囚禁他的牢籠卻在眼前消失無蹤。

風太大了，還有點冷。

“你干嘛？”反應半晌，鄔童沒忍住，問了一句。

白宸舟收起傘，語氣平和：“這里風這么大當然是要換場地了，你們已經可以平安通關，不要礙事。”

鄔童驟然想到了另一個原因，這下子忽然高興起來。

唯獨這時醒來的公孫敬安表情不變，頂著一張平靜斯文的臉，看著文弱極了，像杯白開水，不溫不火，不徐不疾，相處起來非常無聊。

“別鬧得太過分了。”是公孫敬安的聲音。

除了白宸舟，其他人都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朝燃還要說些什么，他說一不二慣了，很少會選擇忍讓，這時卻被一旁裝昏許久的公孫敬安一把拉走，兩人就徑直從副本里退出。

白宸舟看著他們的背影，做出口形。

那個口形是在說——

“拜。”

人生就是相聚再分離。

白宸舟的琥珀色眼睛看過去，不含那種神經質的傲慢與瘋狂，而且純粹的無聊。鄔童還停留在原地，望著公孫敬安和朝燃消失的地方出神，她隨口威脅：“你還不走嗎？你想要永遠留下來對吧。”

“不，不是！我這就走！”鄔童站起來，立刻退出副本。

【《打工實錄》主線任務：一年之內在陰界資產達到50000冥幣。

(已變更：完成陰界資產絕對控股。

獎勵：獲得通往陽界復活的權限)

(已變更：找到陽界的玩家以及對應的任務店鋪老板，通過他們的弱點獻祭痛苦與至少五人生命，完成陰陽會。)

玩家白宸舟任務進度7/8】

接著她從善如流地撒謊，騙漆姬帆面對著大日頭在各地跑來跑去，也不覺得有趣，就是……覺得很茫然，順從任務發布的內容傷害這個人。

把一個說喜歡她的人推得遠遠的。

天色俞晚，白宸舟戴著買來的面具，很平靜地站在人流如織的長街上，抬頭盯著星空看。

“大局已定，你輸了。”

天際星光璀璨，忽然炸出一束煙花。

長時間的不斷折磨，包含著精神與肉體，給出限定的時間，在時間到來的那一秒很容易出現絕望的情緒。

【恭喜玩家白宸舟任務完成，獻祭完最后一樣祭品——絕望】

【獎勵：獲得讓游戲內陰界的鬼重返陽界權限】

直到——

下一朵煙花燃放的那一刻，手心上傳來巨大的扯意。

白宸舟踉蹌了一下，驚愕地看著把她拉著瘋跑的漆姬帆。

是瘋了嗎？

“小犀牛？”聽見白宸舟困惑的聲音。

“陪我去看煙花吧。”漆姬帆回頭，染滿汗水的臉看著她，眼里是看不懂的復雜，他的手用力握緊她，掌心變得濡濕。

他們來到最好的觀景場地，默不作聲看完了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等一切結束。漆姬帆松開手，清冷銳利的眉目顫動一瞬，眼神柔和地看著她笑了下，像一汪春水一般，白宸舟心底卻蔓延上了莫名的恐慌。

他深深地凝望著眼前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她愣在原地。

只覺得天地眾生都安靜下來。

眼見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猶豫，似乎毫無痛意一般，刀子驟然刺進胸口，鮮紅的血沾濕黑色的衣袍，有的自匕首流下來，一滴一滴。

漆姬帆開始控制不住表情，但他還是傻乎乎的擰緊眉頭，咧開嘴輕笑。

匕首將傷口弄出一個血洞，下手極狠，如果他不是腳步虛浮，拼命強撐著不倒下的話。

那雙修長的手彎曲著手指，進入身體后漆姬帆慢慢地彎下腰，大概過了一兩秒，將還在跳動的心硬生生扯出來，那道聲音令她雙眼發紅。

“給你……”

為什么我的心會屬于你？

因為我愛你。

白宸舟不敢接，她害怕了。

“我那是……騙你玩的！”她顫聲搖著頭，震驚又不解的解釋，“馬上就可以走了，你為什么？”

“那一起走，就我們兩個。”

白宸舟沒來得及做出應答，就離開了這個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