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兇宅

劉二從部隊轉業回來，分到縣翻砂廠當了一名集體工，人高馬大，又吃皇糧，經媒婆孟姨介紹，很快說好了一樁婚姻。女方是鄰村李家最漂亮的姑娘。在七十年代的農村，蓋房，娶媳婦，生子是三件大事。劉二家選隊部庫房前的宅基地，這塊地據說很早以前是有個廟，何時拆除了已說不清楚。擇吉日上梁蓋了三間土坯木結構房，東鄰一寡居的五保戶，西靠水渠，院落寬敞平展。開春過后，五月花季飄香的日子，請四鄰八舍，親戚朋友舉行婚禮，迎娶新娘到家。說來也怪，那天放炮，二腳踢應當向天上竄，但三個炮仗沒一個飛上天，全平行著飛向人群，在賓客的屁股、腿腳處炸響，驚得客人大驚小呼，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放炮的搞的惡作劇，放炮的其實也驚得目瞪口呆，連說晦氣。

蜜月過罷，假期已到，劉二回廠工作，離家三十公里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要半天路程，因此周末才能回家。第二天早晨雞叫頭遍，新媳婦就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形容憔悴，面部驚恐地跑向鄰居家求救，連呼有鬼，把左鄰右舍從睡夢中驚醒。折騰了一陣，劉二的父母親、姐妹兄弟也趕來問詢，新媳婦已昏厥過去，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童子尿，半晌媳婦慢慢醒來，張嘴還是說：“鬼，鬼，太可怕了。”眾人忙問何事，媳婦說嚇得她蒙頭縮在被窩里抖了一夜，沒有看清，雞叫頭遍，那怪聲怪影才停了，我才跑出來，嚇死人了。劉二家不信，認為新媳婦有病，犯了羊角瘋，在這里胡言亂語，辱沒了家風，丟人，連勸帶說一起回去。眾人剛一推門，窗戶突然噼里啪啦響了幾下，像是有人在里面拍打了幾下，新媳婦嚇得扭頭就跑，隨來的人聽著不寒而栗，公公和其他幾個男人膽大，到不覺得有什么，進屋環視一周，家居擺設無異樣，只是床被凌亂，炕上有新媳婦嚇得尿床的大片濕液，騷氣難聞，氣得婆婆直咬牙，心里略想，莫不是取了個喪門星。最后商量，有兩個妯娌晚上陪嫂子睡覺，農村晚上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日落而息。晚上八點多，天色已漆黑，三個女的關好窗，鎖好門，在屋里認真檢查一遍沒什么異常，只是覺得心里發慌，心臟“咚咚”的比平時跳得快，聲音大。三個人早早歇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因為緊張，并未睡著，那時候也沒戴手表，過了很長時間，不知幾點，房間里“沙沙沙”的出現腳步聲，先是妯娌劉二丫聽著，用手捅捅姐姐和嫂子，三人吱愣著耳朵，聽起來像是有人輕輕地收拾柜子上的盤子，劉大丫突然拉亮電燈，猛地坐起來，一看，什么也沒有，聲音隨之消失，等了一兩個時辰，沒有動靜，關燈休息，不一會兒響起了用筷子敲擊盤子的聲音，夜深人靜，聲音雖小，但清脆明顯，三人相互抱緊，嚇得抖作一團，滿身起了雞皮疙瘩，劉二丫人小膽大，慢慢揭開被子一角向聲音處窺探，隱隱約約有個穿長袍的影子在柜子上敲著擺放水果的盤子，嚇得大叫一聲，不省人事。三人拉燈大叫，衣衫不整，半夜逃回父母親家，從此新媳婦不敢回新房住。劉二回來后，行伍出身，并不信鬼神，單獨住沒有動靜，領媳婦回來住也很正常，大罵媳婦胡言亂語，媳婦委屈大哭，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新媳婦提出條件，另找地方蓋房子，否則離婚。劉二為蓋這一院落，借了一屁股債還未還完，哪有錢再蓋房子，二人為此冷戰熱罵，持續一個月，媳婦回娘家再不回來，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離婚。這在農村是件很丟人的事情，對一個家庭的經濟也是嚴重的打擊和影響，劉二盡管條件優越，但背個離婚和兇宅的影子，在外邊也不好找對象。在長輩的關心和安排下，只好與本家的堂妹結成一對。婚后劉二上班后，又出現了新媳婦所說的情況，家里只好請神婆來禳治，門前擺了方桌，上面供奉著大神的名號，神婆將一只大公雞脖子擰斷，滴血畫符，念著咒語，桃木劍一指，猛喝一聲，冤有頭，債有主，陰陽不同路，禍害人間哪里走，提著桃木劍向外追去，看的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看了場熱鬧，一會神婆回來，說已將邪物趕走，你們回去放心住，此后一段時間果然平安。時間飛快，轉眼過了中秋節，一天午后近兩點，媳婦還不回婆家吃飯，打發小女兒去叫，門從里邊反鎖，叫人無聲，叩門無反應，只好回來給父母說了，家人以為病了，速來探視，幾個人合力推開門，眼前的一切驚呆和嚇傻了來人，只見媳婦睜著驚恐的眼睛，人已斷氣，兩只手鮮血淋漓，在反鎖的門上連摳帶抓，門上條條血跡，有抓痕，場面詭異嚇人，婆婆和女兒放聲大哭，立刻引來四鄰，進來看到場面的人無不頭皮發麻，駭人聽聞，隊上向公安報案，來人檢查是驚嚇致心臟驟停所致。從此，再無人敢進這個房間。

此后聽說有外地逃荒的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時在此借宿，半夜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院落慢慢頹廢，荒草萋萋，鳥獸出沒，沒有了人氣越發荒涼森嚴，寒氣煞氣蔓延。

九十年代，農村規劃宅基地，村里添了新人，年輕人結婚沒地方蓋房，隊部按規劃將這塊地重新使用，不能閑置，盡管基地是現成的，用不著拉土墊方，打夯基地，省力省物省錢，但劃給誰也不敢要，無奈將此地空留，在房前屋后規劃了四塊宅地，第一家王學士，是工農兵大學生，在外闖蕩幾十年了，學地質勘探，告老還鄉，擇吉日蓋房，墻體砌了一半，中午招呼民工師傅吃飯，只聽轟隆一聲，已砌的墻全部不明原因倒塌，有膽小的把過去的故事講給他聽，勸放棄不建，王學士走南闖北，一輩子不信邪，倒了重來，堅持按原址修好房子，接著不久又有兩家房子也拔地而起。當地有個講究，新房蓋好第一夜，圈牛入住，辟邪驅穢，沒有異樣，人才能入住。當夜牛一點不安分，大睜著眼睛，向門口擁擠，哞哞直叫，讓人聽得膽戰心驚，王學士這次信了邪，不敢喬遷新居，另兩個年輕人因結婚時間不等人，硬著頭皮入住，兩家夜夜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從凌晨開始持續到雞叫頭遍，天天如此，夜夜擾人，不得安寧，只好搬出，三家的新房廢棄。從此，這塊地不但是兇宅，也是兇地，廢棄不用至今。

10多年后，有人在這里揭開了謎底，隔壁的五保戶家有一只大老鼠，常年用尾巴偷吃油燈里的油，尾巴上接了個大大的疙瘩，夜間跑到這個新蓋的房子里上躥下跳的找東西吃，尾巴碰著柜蓋上的木頭就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而窗戶上的人影則是本村的陳二偷窺小兩口，在窗戶上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