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fù)意識的南西動了動有些無力的手臂,朦朧中看到薩洛那雙擔憂的眼睛,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為什么他們渾身都濕漉漉?衣物粘帖著肌膚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隨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薩洛,想聽聽他的解釋,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真的不記得?上帝——”薩洛無奈的嘆口氣坐在她身邊,“你掉進河里了,奇怪的是你之所以昏迷竟然不是因為溺水,你……”說到這他疑惑的看向南西。
“我怎么了?”
“你更像是睡著了,而且還在做夢,那一定是個美夢。我很好奇,你夢到什么了?”說著伸手要觸摸她的額頭,南西躲得很快,可依舊沒有躲過那修長的指尖,“很熱,就像醉酒了一樣,但你喝的并不多,難道——是在回味我的吻?”此時他的眼里滿是笑意,帶著點點戲謔,絲絲柔情。
“你這里有個月亮。”南西瞪了他一眼,指著薩洛的脖頸開口,那抹微紅的光暈一直在眼前浮浮沉沉讓她很難忘記。
“你發(fā)現(xiàn)了?這是個月牙形的胎記。”薩洛溫柔的看著南西,微微側(cè)過脖頸將那淡紅的月牙暴露在月光下。
“很漂亮。”
“謝謝。不過,我們現(xiàn)在似乎不應(yīng)該說這個吧。”薩洛的眼神一直膠著在南西身上,不知他是否察覺里面毫不遮掩的蜜意與情愫。南西將視線轉(zhuǎn)向尼羅河,那一場場突如其來的夢已經(jīng)不是偶然了,她也不會再無知的認為這都是簡單的生理或心理現(xiàn)象,即便自己是無神論者,也知道有太多的事情無法用科學解釋。靈魂交疊,曾經(jīng)在雜志上看到一篇報道,說依據(jù)相對論的原理,宇宙間的能量是守恒的,因此人在死后靈魂的強大力量必定在宇宙的某個地方依舊存在,在一定條件下,這些能量會被與自己相近的介質(zhì)所吸引,并為此拿出確鑿證據(jù),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有的人會回憶起自己前世的過往。她曾對此類研究嗤之以鼻,可事到如今,卻又不得不用同樣的解釋來安撫自己的不安。南西覺得自己很可笑,可又必須讓自己冷靜下,如果是單純的回憶自己又何必如此害怕,她知道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簡單的。曾經(jīng)覺著荒謬的東西真實的在自己身上驗證,現(xiàn)實還真給了她一計響亮的耳光。
阿蒙神的眼睛,自己突然想不起那巨大的石像是用什么樣的目光讓她無處躲藏。
這三天在南西看來簡直如盤古開天辟地,渾渾噩噩卻又小心翼翼。終于,她可以帶著自己的秘密來參與王陵的研究。雖然已被提前告知文物的精美,可放在研究室的東西依舊讓人大吃一驚:雪花石膏和黃金的完美組合而成的王座,水蒼玉與青金石相融的腳鐲,以銀為鏈用藍寶石和血玉髓互嵌的項鏈,桔紅的瑪瑙和紫水晶深淺各異的排列而成的胸飾……整個房間比國際珠寶展還讓人眼暈,甚至讓人在難以置信之余忘記了呼吸,簡直不知要如何是好。
“它們在地下歷經(jīng)千年,依舊沒逃得過盜墓賊的眼睛,但愿真的躲過了被盜的命運。”黎教授不由得再次感嘆。
“如果不是當?shù)厝税l(fā)現(xiàn)棉花地的異常,他們也許依舊繼續(xù)沉睡在尼羅河底。”阿頓斯教授緩緩地說,“敘生,這次有著太多的謎團,如能揭開將會是震驚世界的,考古界將會發(fā)生一場歷史性的地震。”
“岸上究竟開了怎樣的甬道呢?”
“細長的甬道,僅容兩人并肩穿過。目前還不知道這究竟是用來干什么的,只是墻壁上的圖畫和文字分別指出了兩條路,一條通往墓葬中心,另外一條被稱為‘地獄之路’。”
“‘地獄之路’?”對這個稱呼黎教授面露疑惑。
阿頓斯教授聳聳肩膀,滿臉的無奈,“是的,這是墻壁上的銘文。不過,墓室頂上的壁畫才是整個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鍵。”
“哦?就是那場戰(zhàn)爭?也不知道那些盜墓賊究竟下去了沒有。”
“天知道,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甬道被沖洗的很干凈,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只是——很奇怪,謝天謝地,另外一邊的墓葬竟然完全沒有受到尼羅河水的影響,頂部的所有壁畫都在敘述著同一場戰(zhàn)爭。還有,就是那個金環(huán),分析過年代之后,我們可以確定那是一件古物,并非我先前猜測的為盜墓者所有,因此我們暫時叫它‘阿努比斯的尾戒’,因為它躺在地獄之路的盡頭。”
“這真的太奇怪了,我興奮地有些顫抖,這就是我為什么當初選擇考古。”
南西聽著兩個教授的談?wù)摚睦锏囊苫笤絹碓蕉啵X袋也是亂糟糟的,再加上眼前的一切,莫名的頭暈再次席卷而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將要噴涌而出,她強壓著想要逃離的沖動,緊皺著眉頭打斷他們的談?wù)摚骸敖淌冢摇梢韵热タ纯唇渲竼幔俊?
“走吧,我們一起去。”
研究室的玻璃罩內(nèi)放著一枚很細的金色指環(huán),冷光燈的照射讓它布上淡藍的光暈,黑色布料的映襯更顯得像是一件藝術(shù)品。南西一眼就認出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阿努比斯的尾戒,它甚至根本就不屬于這個陵墓,沒有人能比她更熟悉這個東西了,這不是別的,正是她母親的遺物,是父親司泠浩從不離身的東西!
南西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耳邊有狂躁的轟鳴,她險些暈過去。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父親怎么會和王陵聯(lián)系在一起?那個夢境,那些盜墓賊,這個地獄之路,還有尼羅河水,再加上這枚戒指,他們之間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怎么了?”黎教授擔心的看著她,“臉色這么蒼白。”
“哦,沒事。不是說還有那個神秘的壁畫么?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識一下了。”司南西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教授,我可以先參觀再開始么?”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她不打算說出這個指環(huán)的來由。
資料里的圖片只是截取壁畫的一小部分,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并沒有之前所說的艷麗色彩。這里說的是法老在接受萬人的敬仰,甚至連神都前來祝賀,神帶著面具像是在宣讀什么。法老的旁邊站著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很美的女人。在壁畫的外圍有一圈黑暗的人影,看不清面目,但他們手里拿著利器。整幅壁畫的背景有些陰暗,像是在預(yù)示著災(zāi)難,整體透露出一股陰郁。
南西沒來由的緊張起來,迫切地想知道后面還畫了些什么。突然她想到那副棺槨,里面會不會躺著左塞?這個懷疑讓她差點跳起來。
“教授,那具石棺在哪里呢?我可以先看看么?”南西問的很小心,“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別人當然是不行的,但你例外。讓薩洛帶你去看看吧。”阿頓斯教授笑著點頭。
“你還想挖墻腳?”黎教授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好了,好了。我們開始吧。”阿頓斯教授不以為意的催促道。
薩洛將南西的改變看在了眼里,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想要阻止她的沖動,然而他并沒有,只是緊抿嘴角在前面帶路。
研究室地下3層的大門前薩洛推開門,他猶豫了一會兒側(cè)過身低垂著眼眸不說話。門前的南西卻停下腳步,她呆呆的望著門里那口與眾不同的黑色石棺,就像是在與它對峙,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邁開腿走到石棺前。掌下凹凸不平,那是石棺的銘文,輕柔的撫觸像是刀割般的凌遲著自己的心,淚水莫名其妙的淌了出來,靜靜的,蒙上水澤的臉在淡淡的燈光下,就如同尼羅河上的月亮。
她從沒如此迫切的希望回到古埃羅亞,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要回去干什么,可是心底那濃烈的悵然若失仿佛根除了曾扎根此處的東西,千絲萬縷,隱隱作痛。
身后的薩洛屢次伸手想要安慰南西,可那懸在半空的手指卻久久不曾落下,湖藍色的眼睛里滿是疑惑與茫然,話到嘴邊竟不知說什么。
“薩洛,教授要你去一下。”凱莎爾不帶感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蹙了蹙眉頭,雖然不明白這兩人在干什么,可她不喜歡這里的氣氛,非常不喜歡,那糾纏的陰郁感讓人想要逃避。盡管如此,她依然強壓著內(nèi)心的厭惡等在門外,她要和薩洛一起離開。
薩洛看了看滿臉不耐的凱莎爾,就在她剛要開口催促的時候轉(zhuǎn)向眼前的南西,看著她的背影輕輕開口:“我去去就來,你等我。”
時間在這片陰影中猶如閃電過后留下的驚心動魄,那凝固在心頭的慘烈緊緊束縛著周圍的一切,黑色的石棺就像只饕餮,吞噬遇到的所有,哪怕是你的意志與思緒。此時的南西正忍受著突然襲來的心痛,她緊緊揪住胸口忘記了呼吸,是項鏈在掌心留下的刺痛將她從幾欲麻痹的邊緣扯了回來。但那憂郁而壓抑的空氣,尤覺得深沉濃厚,喘息再次變得費力,她抬起腳強迫自己走出這里,虛浮的腳步高高低低,猶如嬰兒學步磕磕絆絆。是的,她害怕了,膽怯了,只因這份悲哀與絕望,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將要死去。
突然她腳步加快,慢慢變成奔跑,她想起了壁畫,那完整的壁畫上一定有她最想知道的東西,既然是戰(zhàn)爭,那必定會有結(jié)局,這場不為人知的戰(zhàn)爭中最終的結(jié)局究竟是什么。她從不曾在意歷史的成敗,可這次卻不一樣,那感覺就仿佛自己身臨其境。
重新回到研究室,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南西無視薩洛詢問的眼神,轉(zhuǎn)身接過凱莎爾遞過來的材料,豈料卻對上了一雙滿是痛恨和苦惱的眼睛,但哪怕只有一瞬間,也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就在愣神的功夫,電話響了,她的嘴角露出些許笑意,此時還真有些想翎羽了呢。
“怎么有空想我了。”帶笑的聲音涼涼地問。
“廢話少說,快到機場來接本大小姐。”
“你到埃羅亞了?”
“……對啦對啦,快,我等你!”說著就匆匆掛上了電話。
南西愣愣的看著已經(jīng)嘟嘟作響的手機,直覺意識到翎羽遇到麻煩了,向教授打了聲招呼,就急速的奔向機場。
看到翎羽時她正在東張西望的,她可以肯定這絕不是在找人,而是在躲避什么人。
“翎羽——”南西站在她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身體竟猛然僵硬了一下,移過身子卻發(fā)現(xiàn)是南西,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埋怨道,“你這么大聲干什么,嚇死人啦。”說完還不放心的四下張望了一圈,拉著南西就快步離開,“被人聽到怎么辦!找死啊。”
南西邊跑邊好奇地問:“你惹什么麻煩了,像在躲仇家一樣。”
杜翎羽狠狠白了她一眼,悶悶的開口:“也差不多了。”
“回去再說。”南西開口,“你就住我那。”
很少見杜翎羽這個樣子,絕對是出大事了。在希臘究竟發(fā)生什么了?能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會如此驚慌失措?
“你怎么臉色這么差!”杜翎羽一臉擔心地拍拍她的臉頰問。
“這么明顯?”南西摸著自己的臉,“我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還是先說說你的吧。究竟怎么了,你在躲誰?”
收到南西語氣當中的堅定,杜翎羽竟臉紅了。帶著難得一見的羞澀她把希臘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南西,然后長長舒了口氣靠進沙發(fā)里,憋了這么多天終于算是放松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滿臉桃花呢。來埃羅亞他知道?”南西也松了口氣,滿臉不懷好意的逗她。
“知道還能來啊,要不我躲什么。”
“不過,我估計再過不久大概就能見到他本人了。”
“煩死了,那到時再說。不過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來很嚴重。”
南西微皺眉頭,一時間不知要怎樣開口,空氣也跟著沉默下來,她茫然地搖了搖頭,竟然想起馬克吐溫的一句話:有時候真實比小說更加荒誕,因為虛構(gòu)是在一定邏輯下進行的,而現(xiàn)實往往毫無邏輯可言。
“遇到麻煩不找我?guī)兔Γ揖蜁训蹲硬逶谀愕睦吖巧稀!倍鹏嵊鸢膺^南西的臉肯定而嚴肅地說,“這可是你告訴我的。”
稍微整理一下思緒,跳過了和薩洛的那一段,她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并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杜翎羽,她的確需要朋友的幫助。
杜翎羽深吸一口氣,難得嚴肅的開口:“這是埃羅亞,不是別的地方。在這塊土地上,沒人知道應(yīng)該發(fā)生什么不應(yīng)該發(fā)生什么,說不定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決定未來發(fā)生的事。”
“你相信我說的一切?”對杜翎羽的態(tài)度她有點驚訝,這樣匪夷所思的事她竟不懷疑自己神經(jīng)有問題。
“當然。”毫不懷疑的語氣讓南西感動的想哭。
“那你打算怎么做?”杜翎羽說,“我能做什么,你盡管開口,任何事情。”
“去王陵。”南西皺著眉靠在杜翎羽的肩膀上,“我必須見到那幅壁畫的全貌。”她心中突然閃過薩洛的影子,要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才能理直氣壯的去看壁畫呢?這個家伙可不好糊弄啊。
南西眼前突然一花,身體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杜翎羽接住她下滑的身體,景象轉(zhuǎn)變之快讓本已習慣的南西還是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