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文理分科正式開始了，這天，學校中各處都是這樣的聊天，有些人早已決定、有些人還在糾結；有些人說今晚就填完志愿、有些人就是要拖到最后一天。徐香凝卻沒怎么想文理分科的事，她想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竟擔心起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如果媽媽和鄭叔退縮了，如果外公外婆贏了，我是不是要和媽媽一起回到那個帶給我無數厄運的地方，回到爸爸身邊呢？

“香凝。”林夢趴在窗戶外面，拍了拍徐香凝的腦袋。徐香凝轉過頭，笑著問：“有什么事嗎？”旁邊的馮志康也看向了窗外，不過很快低下了頭，重新看向了作業本。

林夢問：“你想好了讀文還是讀理嗎？”

徐香凝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讀文啊，因為我要成為你的同學。”

林夢傻笑了兩聲，說道：“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填志愿呢？”

“不急的，應該是最后兩天吧。”其實，徐香凝想的是，等到媽媽把家庭的事情處理完，再考慮填報志愿的事情。

五天的時間，應該可以處理完吧？我要相信媽媽。

“那，等你填的時候幫我填一下唄，這是賬號密碼。韓子月叫了安昕幫忙，也不好都拜托安昕了，就找你幫忙啦。”林夢將一張紙條放在了徐香凝的桌子上，然后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徐香凝握住了桌子上的紙條，說道：“好啊，不過要等幾天。”

“沒事兒。”林夢說完，再次拍了拍徐香凝的頭，“我在文改班等你，拜拜。”說完，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

她一離開，徐香凝便趴在了桌子上，不自覺地向著馮志康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筆正在稿紙上拼命畫著。果然，理科比文科廢紙很多啊，所以，讀文是不是更環保呢？

【4】

傍晚時刻，已經吃完晚飯，徐香凝走出了教室，她想獨自一人吹一吹這夏天的風。

今天是少有的陰天，所以沒有夕陽，溫度也會相對低一些，風就變得更加涼爽了。徐香凝低著頭，走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可就是愿意一直沉思下去。

其實，她是有點害怕夜晚，害怕卷入家庭的紛爭之中。

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徐香凝慌忙抬頭，才發現是艾老師。她趕緊后退了兩步，驚恐地說了一句“老師好”。

“你低著頭想什么呢？我站在你面前很久了，還是筆直地往這邊走。你還算反應快，要是再多走半步就得撞在一起了。”

徐香凝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因為文理分科的事情嗎？”艾露晞問。

徐香凝點了點頭——她必須要點頭，不然更難解釋。

艾露晞問道：“可是，你不都已經學了文綜半個月了嗎？生物作業也不見你交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原來，說起文理分科的事情會更尷尬。徐香凝絞盡腦汁才想出了一個蹩腳的理由：“因為舍不得現在的同學和老師。”

艾露晞笑了，她將手搭在了徐香凝的肩膀上，溫柔地說：“分別這件事，其實沒那么不同尋常。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很多必定讀文的同學，比如韓子月和安昕。只有舍棄一些人，才可以得到新的朋友。”

“一定要舍棄嗎？不能都要嗎？”

“其實也不算舍棄啊，比如袁青青，以后遇見了，難道就不是朋友了嗎？不可能。你當然可以都要啊，而我覺得，改變，是最好的兩全之策。”

回到了教室，徐香凝看著講臺上的艾露晞。她回味著老師剛才的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爸爸。現在回去，他會比以前更愛我，媽媽也不可能舍棄我，這難道不是一中兩全之策嗎？

所以，還是要勇敢地面對改變的，如果可以得到更多呢？

【5】

夜晚，徐香凝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晚自習的時候，鄭叔發了信息，說會晚一點來接她。徐香凝不想呆在教室，于是走出了教室，選擇了徒步回家。

其實，從接到信息的那一刻起，徐香凝就已經猜到了，外公外婆又來了，這件事不可能如此輕易地結束。

徐香凝抬起頭，尋找空中的月亮，可環顧四周，什么也沒有找到。徐香凝覺得有些倦意，可前面的路還很長。

“徐香凝。”

這個聲音讓徐香凝嚇了一跳，轉過頭，旁邊的電動車上，她果然看到了那張恐怖的臉——王明。

“你家長今天沒有來接你嗎？”王明問。

“沒、沒有。”徐香凝回答。一段簡單的對話，竟讓她覺得緊張起來。

“上車，我送你回去。”

“別，不用，很近的，很快就到了。”

“少廢話，上車。”

徐香凝上了電動車，心砰砰直跳。王明是誰？是這個班級中最大的“魔頭”，沒想到我居然會坐上他的電動車。

報了家庭住址后，王明說道：“你還說很近？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徐香凝沒有說話，她依然有所畏懼。

不過，王明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騎著車。徐香凝本以為老師最起碼會問一問文理分科的事情，可是他并沒有。這一路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最多也就五分鐘，可徐香凝卻覺得如此漫長。也許是因為沉默而帶來的心慌，也許是因為王明作為班主任與生俱來的威懾力。

電動車停在了小區門口，徐香凝下車后，低著頭說：“謝謝。”

“你趕緊回家，洗漱，睡覺。”王明說完，迅速地調轉了電動車，消失在了視線中。

徐香凝轉過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般。她來到了自己那棟樓，走進了電梯，電梯緩緩地上升，停在了14樓。門開了，迎面看見的卻是外公和外婆，他們的臉上是憤怒的表情，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什么。不過，看到了孫女，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外公，外婆。”徐香凝禮貌地說。

可兩位老人沒有說話，走進電梯，門關上，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徐香凝走到家門口，門沒有關，里面一片狼藉，地上很多玻璃或陶瓷的碎片，媽媽坐在沙發上，鄭叔看著門口的徐香凝，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畢竟，如果走路的話，不可能這個點能夠到家。

對面的門忽然開了，一個看起來已經半百的女人沖到了家門口，對著里面大喊：“你們能不能消停點兒啊，不知道我的孫子已經睡著啦！就你們家那點破事，真以為我們所有人都想知道啊？”

鄭叔走到了門口，將徐香凝一把拉進了房子，然后對鄰居說：“我們不吵了，我們的事情，自己會解決的。”

而徐香凝想的卻是站到鄰居的面前，大喊一句：“不想聽不要聽啊，關你屁事啊！”

鄰居并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繼續說：“你們也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就不能消停一點嗎？好好跟個男人過日子多好啊，偏偏要勾三搭四，到處鬼混……”

“你說誰呢？”媽媽站了起來。

鄭叔見狀，立馬將鄰居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可門外，鄰居任不肯罷休，仍然在喊：“本來就是嘛，女人沒有文化沒事，但一定要安分守己，不然怎么對得起自己的父母，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老公啊！”

媽媽坐了下來，輕聲地說了一句：“所以你一輩子都不幸福。”

徐香凝看著媽媽，隨后看向了門口的方向。她巴不得將那位“熱心腸”的好鄰居撕碎。

這是新的時代，這個時代，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