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叫許顏雨，以后就算認識啦。”

走廊上，一個女生站在徐香凝面前，微笑著做完了自我介紹。這是一張很美麗的臉，看上去很精致，睫毛很長，眼睛很大，嘴角上揚著，兩個酒窩就露了出來，很好相處的樣子。

“這是我的房卡，現在有了陪讀房，也就不需要了。我當時激活了整個暑假，九月一日失效，不過，等到那時候，你的卡肯定辦好了，也會有自己的寢室了。”許顏雨說著，將一卡通伸到了徐香凝的面前。

可徐香凝猶豫著，很久才憋出了一個字：“錢……”

“我們創新班前兩個月住宿是不用錢的。”馮志康說，“只可惜我當時沒辦全住宿，昨天剛搬出來。”

“拿著唄。”許顏雨將卡遞得更近了一些。

終于，徐香凝結果了那張卡，笑著說：“謝謝啊。”

許顏雨擺了擺手，轉過頭，看了一眼馮志康，特意重重地點了兩下頭，才走進教室。

“你這什么意思？”馮志康問，可許顏雨沒有回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夏天的風緩緩地吹著，走廊上沒有燈光，只有兩個少年相對無言，他們重新趴在了欄桿上，看著夜空。今天沒有月，卻有很多很多的星，與城市中的燈光相互輝映，讓人覺得光明無處不在。

那就留下吧。徐香凝想著，哪怕現在出校門，依然可以趕到最后一班公交車。她今天遇見了很多新的朋友，他們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心機與陷害，還可以有真正無私的同學之間的愛。

我現在就站在一中的樓上，樓下的俗景都去死吧，我的世界，只有我說了算。

這或許是她一輩子都不敢和爸爸說的話，可這就是她的夢想，她的目標。

上課鈴聲響了，王明走進了教室，說：“今天我們來講摩擦力。”

初中也學過摩擦力，不知道和此時的有何區別。

可徐香凝沒有書，她看向了自己的同桌，可同桌也沒有將書拿出來，而是看著練習冊，也許在思考，也許在發呆。

“你不聽課嗎？”徐香凝問。

馮志康搖了搖頭，往徐香凝的空曠的桌子上瞟了一眼，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了書，甩在了她的桌子上，說：“我是天才，不需要聽課的。”

看來，他還是他，根本不會變。徐香凝翻了個白眼，然后打開了馮志康的物理書，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筆記。正在疑惑，忽然想起，這本書也是馮志康借的。

“她學習一定很好吧？”徐香凝小聲感慨了一句，卻被身邊的馮志康聽見了。

“你猜錯了。”同桌說，“她高考也就剛過二本線，這種學習方法，在高中，最多達到中上，絕對無法一流。”

徐香凝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是對是錯。她看向講臺上的老師，上課很有激情，是她在四中所不曾見過的。有些地方，教師可以改變孩子的一生；有些地方，學生只能靠自己。這就是好老師和差老師的區，這就是師范教育的意義。

“對了。”臺上的王明話鋒一轉，“軍訓結束之后，我們會進行創新班的第一次摸底考試，你們都注意一下。”

全班都沸騰了，也許，這些學生有著與眾不同的性格，但這一點卻出奇一致——對考試深惡痛絕。當然，也會有一些意外，比如那些想要大放異彩或者一雪前恥的學生；比如坐在前面的袁青青。

他們當中，最感到絕望的一定是徐香凝，因為她到現在為止，只聽了一節課！看著手中讓人頭大的理科教材，又看向周圍一看就很強的同學們，忽然有一種預感——我肯定要墊底了。

當時如果跟著云寄海選了2班該多好啊，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陪陪自己，現在只能一個人默默承擔所有的恥辱了。

“喂。”馮志康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笑著說了句，“準備好墊底了嗎？”

真是往槍口上撞。徐香凝怒目圓睜，指著這位不要臉的同桌，說：“你信不信，我這次肯定比你考得好！”

聲音有點大，不僅迎來了馮志康放肆的嘲笑，還有前面兩位的回頭。

袁青青看著徐香凝，說了句：“我相信你。”然后很快回過頭，好像并不那么相信。

青青的同桌是個男生，眼睛奇小。現在，他正看著后面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甚至可以說沒有眼睛。徐香凝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就像中午時不想知道馮志康的名字一般。

“好了，我們繼續上課。”王明已經發現了后面的異動，不過并沒有在意，而是保持了他不說廢話的性格。

徐香凝看著黑板，心思卻有點飄。這一次考試的意義，也許不僅僅是超過馮志康吧？而是為了尊嚴。她要證明給爸爸看，自己來一中不是浪費錢，而是拼搏出一個更好的未來。

【9】

物理課結束后，便是語文，然后是一節自習課，沒有老師。學生們并沒有很亂，都在寫著各自的作業。聽馮志康說，老師們幾乎不會檢查作業，所有的作業都是自己根據實際情況寫的。

“那不得花很多錢？”徐香凝達拉地腦袋，趴在了數學書上。

“讀書怎么可能不花錢？”馮志康反問，“讀初中的時候不就要買各種習題了嗎？我們初三那年，各科的作業就超過了一千塊。”

徐香凝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們老師從來不叫我們買其他作業做，門口的書店都快倒閉了。”

馮志康看著她，笑了笑：“那你可真幸福。”

我可真幸福？徐香凝看著窗戶上自己的臉，想著，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覺得我幸福，真是不可思議。

“不刷題都能考上A加，那你才是真的天才。”馮志康一邊寫著手中的作業，一邊說。

徐香凝淺淺地笑了笑。

這好像是馮志康第一次真誠地表揚這位新的同桌。

【10】

十點，晚自習準時下課，下課的不僅有兩個創新班，走讀的高三學生也是同時下課，于是，教學樓瞬間被堵得水泄不通。

“剛忘記說了，我的寢室是4116。”許顏雨跑到徐香凝面前，說，“寢室里還有一位2班的學生，是我朋友，其余床位是空的。”

徐香凝點了兩下頭，許顏雨往遠處一指，說：“宿舍在那邊，走到底，你會找到的。我的床鋪你直接睡，不用擔心。”

真是個好人。徐香凝想。

她們倆來到了樓下，陪讀房在食堂旁邊，在宿舍和大門的反方向。許顏雨便率先離開了，只剩下徐香凝一個人。她向著門口走，走過了校門，周圍便空無一人，高三的住宿生還在上晚自習，而創新班幾乎沒有住宿生。她繼續向前，向著學校的邊緣移動。燈很暗，只是零星的幾點，還沒有天上的星密集。她有點害怕，雖然她家周圍同樣黑暗，可這種黑暗似乎與眾不同。

這種黑暗，或許是，因陌生環境而產生的孤獨。

直到她回頭，看見了一個女生，走在斜后方。她同樣看見了徐香凝，可并沒有打招呼。這讓徐香凝稍感尷尬，可還是放慢了腳步，因為害怕。

“你是哪個班的？”女生說話了，也讓徐香凝松了口氣。

“1班。”

“哦，我是2班的。”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徐香凝不想再次陷入平靜，于是又問：“你知道4棟在哪里嗎？”

女生似乎有點驚訝，于是反問了一句：“創新班的女生不都在四棟一樓嗎？”

這就是沒事找事的后果。

很快，她們來到了宿舍區，這里是學校的邊緣，兩面環山，而四棟正好在山腳下，也算是背山而居了。

女生走得不快，卻很流暢。徐香凝跟著她走進了四棟，看著周圍門上的房間號，尋找著。

女生率先停在了某一間寢室的門口，用一卡通打開了房門。徐香凝正好走到了那里，抬起頭，看見了那間房上面的門牌。

4116.

“等下！”女生正要關門，徐香凝握住了門把手。

女生疑惑地看著她。

徐香凝笑了笑，說：“以后，我們就是室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