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期末考試前一天，徐香凝又一次出現在行政樓四樓的走廊，她的身邊依然是袁青青。她們希望走快點兒，可偏偏就是走得很慢，因為心思并不純粹。

這次，她們是來艾露晞面前撒謊的，因為今天是老師的生日，她們要把老師引到特定的地點，然后給她一個大大是驚喜。

給她在這所學校的最后一個驚喜。

艾露晞在辦公室，正吹著空調愜意地讀一本關于生物變異的讀物。

徐香凝和袁青青對視了一眼，她們靠在墻壁上，再回憶一遍自己應該做什么。

“我們進去的時候一定要很急。”

“然后說馮志康摔斷了腿。”

三、二、一！

她們沖進了辦公室，沒有敲門，這樣可以突顯事情的緊迫性。

艾露晞被嚇了一跳，看向了她們倆，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好了老師，你快跟我們來吧！”

“馮志康從山上摔下來，我們懷疑他骨折了，去看看吧。”

艾露晞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果然出現了焦急的表情——看來兩位女生的表演很成功——可艾老師的第一步竟然是拿出手機：“我得給王明打個電話。”

“別！”袁青青見狀，急忙抓住了艾露晞的手，“先去再說。”

艾露晞臉上出現了更加疑惑的神情。為了不讓這必定滿是破綻的話題再繼續下去，徐香凝拉住了艾露晞另一只手，然后向著外面跑：“快點吧，不然來不及了！”

艾露晞就這樣被拽出了辦公室，她看著前面兩位女生的背影，臉上不再有剛才的疑惑，反而露出了難以察覺的微笑。

“當時，我也是被王明這樣拽進一中的。”

下樓梯，徐香凝依然沒有放手，袁青青已經跑到了前面，不過，她們都聽到了艾露晞的話。

“那時候，我一心想要搞科研，想要去國家科學院或者瀟州科學院工作，可是幾次筆試都以微小的分差落選了科考隊。沒辦法，這樣的時代，光努力已經不夠了，要拼命。”

她們走出了行政樓，寒風迎面而來，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陰冷的天氣中。徐香凝的速度明顯減慢了，袁青青也回到了艾露晞身邊，好像艾老師的故事比“斷腿”的馮志康更加重要。

“可是，在我又復習了一年之后，我自信滿滿地準備再回考場，卻因為媽媽的病重回到了向陽。家里缺錢，于是，王明將我舉薦到了一中，暫時當一個生物老師，以緩解家中的經濟壓力。”

她們經過了一號教學樓，晚自習還沒有開始，還有學生在走廊上打鬧，或者安靜地趴在欄桿上，竊竊私語著只有他們明了的話題。

“王明對我很好，畢竟，我的媽媽是他以前的老師。那時候，王明還是個調皮的孩子，每天就知道到處去瘋玩。可我的媽媽沒有覺得他無藥可救，反而將更多的時間澆灌在了他的身上。”

她們的速度又慢了下來，甚至完全變成了行走，不急不躁，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只不過是最普通的聊天而已。

“六年級的一天，王明的爸爸即將打工回來，可是，王明一塌糊涂的成績一定會被挨打。于是，在那一天，他選擇了最不應該的應對措施——逃離。他帶上錢離家出走了，以為這樣就可以一了百了。”

沒想到，王明小時候也有過如此任性的時候啊。徐香凝想，此時的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在學校的角落，還有一群同伴準備給艾露晞驚喜。

“后來，我的媽媽找到了他，將他帶回了家，并做出了一個天大的決定——將他期中考試的成績都改成了80分以上。她說，她只改這一次，以后露餡了，她會直接說是王明的退步所導致的。于是，那一個學期，王明異常努力，在下一次考試的時候，最差的一門都得了70多分。他是個有毅力的人，他將這種努力延續到了未來，并考上了瀟州師范大學。”

原來，這就是王明與艾露晞的淵源，怪不得他們總是同屏出現，怪不得艾露晞的話語可以鎮住這位趾高氣昂的年級主任。

“愛是需要傳承的，所以我答應了王明，來到了一中當生物老師。可傳承愛的方式有很多種，去到晴川，和他們一樣，追求自己的夢想，將自己的能力最大程度地貢獻，也是一種傳承啊。”

這時候，她們正經過高三所在的六號樓，而艾露晞口中的“他們”，正是這些高三的學生。雖然是休息時間，可走廊上幾乎看不到人影。還有半年就高考了，半年之后，他們會去向哪里呢？他們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嗎？都說高考不能決定人生，可為什么就是讓人如此揪心、如此興奮、如此遺憾呢？

“對了，你們不是說馮志康摔斷了腿嗎？”艾露晞說完，撞了一下身邊的徐香凝，“你這同桌就是這么當的啊？”

徐香凝這才緩過神來，袁青青也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可是，演戲得演全啊，就算暴露了，也要盡到一個演員應盡的義務。

于是，她們拉住老師的手，再次跑了起來。艾露晞也很配合，任由兩位女生擺布。近了，更近了！她看見了馮志康，他正坐在地上號啕大哭；任洛辰和凌宇飛在他的兩邊，不斷查看著“傷口”秦默和鐘頂豪站在旁邊，班長的演技一看就沒秦默好，有點憋笑；許顏雨、韓子月和安昕也坐在后面，沒有關心馮志康，而是看向了老師，似乎馮志康的傷沒有艾老師重要。

“受個傷，需要這么多人保護嗎？”艾露晞問了一句，徐香凝和袁青青沒有回答，她們松開了手，并將艾老師推到了前面。

艾露晞走到了馮志康身前，緩緩地蹲下，故作緊張地問：“你的腿怎么了？”

“哎喲老師，我快不行了。”馮志康的叫喊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假，讓徐香凝不經露出了微笑。

而秦默旁邊，三個女生站起身，從背后拿出了一捧鮮花，一圈靚麗的燈鑲嵌在鮮花之中，讓鮮花更加燦爛。

這是他們送給老師的生日禮物。

“艾老師，生日快樂！”許顏雨作為代表，將鮮花送到了了艾露晞面前。

“里面有我們每個人對老師的祝福，老師記得查收。”安昕說。

馮志康也站起身來，揮動了一下腿腳，好像在說：老師，我沒事，只是想把你騙到這里來而已。

徐香凝只能看見艾露晞的背影，也就無法知道老師臉上的表情。不過，據后來馮志康等人的說法：老師臉上的表情錯綜復雜，沒有人看得懂。

可那一刻，這個世界模糊了，因為徐香凝留下了眼淚。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感動、也許是不舍，也許是一些更加復雜的情緒吧，她不知道。

那個夜晚，一顆閃閃發光的流星劃過了天空，在黑暗之中留下了閃耀的痕跡；一中的燈光點亮了月，孩子們的夢想匯成了星辰大海，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美妙，如此剛剛好。

也不知道，當艾老師去到師大附中之后，還能不能看見如此精彩的天空呢？

【14】

領完成績單，寒假正式開始。

徐香凝的成績依然是七十多名，不過，她依然不小心拿到了獎學金，因為文科成績考進了年級前二十。

袁青青依然是理科第一，文科第一卻變成了，變成了一位名為沈前春的男生。重要的是，他來自2班，也正因如此，王明差點被氣死。

徐香凝和林夢的英語成績都達到了130，也獲得了冬令營的降價資格。

艾露晞沒有來，這并不奇怪。也許吧，這位帶代表著青春之光的老師，將會永遠被某些人保留在記憶中，隨著時間，成為他們的歸宿、成為他們的信仰、成為一段歲月最真摯的回憶。